真是令人不服气都不行。
——民间有句话说,多年的媳妇熬成婆,这后的女主ว子也从来都不是皇后,而是太后。如今太后步步相逼,真是逼得我不得不动心思,好早一日熬出头。
我说:“嗯。”
孙妈妈赶紧道:“今年事多,娘娘又病着,太后怜惜太子殿下,一时分了心,便没照应到。”
苏恒抬眼看了我一下,眼睛里浮起笑意来。
红叶便递给我看,一面说:“这是给皇上备下的。”
他美色不减当年,只是我已老了,再不能ม轻易被一个眼神触动。
我一时后怕起来,“下一回,皇祖母让你叫,你就乖乖๔的叫……”
她声音不大,却说得清楚,道:“我没做好娘娘交待的事。”
他与平阳幼年失怙,与父亲那边亲戚也走得疏ຕ远,是太后一介女流,硬咬着牙将他们兄妹三人拉扯大的。孤儿寡母,还不知吃过多少苦。
我说:“讲。”
我也真的很想知道,他怀疑我派人刺杀他,却又特地准我贴身带着凶器,究竟是什么用意。
苏恒只揉着我的耳朵,手指顺ิ着滑下来,勾了我的下颌。不置可否。
我心中不觉一柔,身上已经松懈า下来。
红叶便扶了我起来,又从柜里翻了件白狐狸毛边的猩猩毡出来。我虽也觉得天有些凉,但还是瞧着好笑,“你过冬呢?”
他摇头,泪水糊了一脸,却不肯再出声。清扬又拧了条湿毛巾给我,我给他擦了脸。他面皮白嫩,只轻轻一蹭便泛起红色来,配上那双桃子似的眼睛,看得我心里难受。我亲了亲他的额头,道:“不想哭了,那就笑一下。”
太后又问起来,说已经一个多月没见皇后了,她病可是还没好?
依稀又回到少年时,我新า嫁给苏恒,日后一切都尚未发生。
一时间空气也仿佛凝滞起来,只水汽蒸腾,在木板上暗结成珠,曲曲折折的滑落下来。
他有些谨慎的问:“娘亲给韶儿缝的?”
我敢说昨日苏恒遣人来请我赴宴的事,乃ี至于苏恒说我不去就带了她去的事,她都是知道的——只怕她当时就在苏恒身边。她这个时候来,固然可以表明自己问心无愧,却也未必没有挑衅炫耀的意味。
——可惜太后偏偏忘了一件:刘碧君既没晋位,也没搬来未央。若我今日便托病将养起来,她便只能耐心等着。
往常也就罢了,如今我大病初愈,委实禁不住劳。
太后笑道:“这个也是有的,怪不得他们,毕竟皇上驾临是多大的荣耀——还说了别的吗?”
长巷两侧的人们如海浪般跪伏下去。
我说:“大约是这几日时常走动的关系。”
未央离长乐่足有一里远。所谓鞭长莫及,换了别人,就算你让她管,她也未必有心力管得住。当然,别家老夫人也未必有闲情管儿子后院里那些事就是了。
“始建”是前朝最后一个年号。天下皆认为前朝亡于后妃与宦官勾结专政,戾帝攻入长安,便下旨将妃嫔与太监尽数屠戮。余下的女们,则大都被闯入中的乱军糟蹋了——因戾帝军规,□妇女者斩ล,那些禽兽便将被糟蹋的女也诬为ฦ后妃,一并杀害。一场浩劫下来,长乐并未央两ä近三千人,所余不过数百。而这几百人,活到弘明年间的,不过几十。
平阳仔细打量着我,抿嘴笑道:“你可不是这么เ乖巧的人。”她是苏恒双生姐姐,从小当男儿养着。眼波潋滟觑人的模样,竟与苏恒有七八分神似,“我看着你与三郎一路走来,你们俩谁的心思瞒得了我?照我说,他心里未必有刘碧君。你故作大方,反而寒了他爱你的心,让他恼你。”
我笑道:“是你眼神不好,我自觉比上个月强多了。”
我说:“不会。娘亲一直陪着韶儿。”
但她还是压低了声音抱怨道:“——就没这么欺负人的。”
这些人在里当差也都有些年数了,应该知道,事关太后、皇后,哪怕传错句话都可能要人命的。她们连供词都没串ธ好,怎么เ也敢胡乱栽赃我?
只怕是审问的人,耍了什么花招诱导她们。
兵行险招不是哥哥的风格。那么会是谁呢?
我说:“昨日孙妈妈倒是来回三次,说的却尽是杂务,半点没提太后的身上……”
郑妈妈道:“孙妈妈就不是等闲人能ม问的了。”
我点了点头,无奈笑道:“只怕孙妈妈开口时,我也百口莫辩了。”
孙妈妈若一口咬定了,太后旧疾复发的事她跟我通过气了。只怕不待我跟她当面对质,听的人心里便已有了计较。
郑妈妈关切道:“娘娘昨日遣人出过北门?”
我说:“郑妈妈有所不知,昨日我指了个太医令去沈府,给大农令夫人诊脉ำ了。”
郑妈妈略有些惊讶,道:“不是皇上指的吗?”
我一怔愣,只答道:“陛下也确实发了话的。”
郑妈妈点了点头,道:“这就是了。娘娘容老身说句大不敬的话——这事若放在平民百姓家,也不过就是去请大夫结果没请到罢了。内院儿还锁着,又没人出去打点。大夫坐不坐堂,又哪里能怪到媳妇儿身上?太医院又不归娘娘管。”
停了停,又说“何况,老身听说,是当值的太医令不在太医院里好好坐着,反而无故跑回后院翻什么医案。太后娘娘遣去的人扑了个空,这便闹腾起来。本就是个巧ู合。陛下已拿了那个太医令,正在追究。要老身说,娘娘当务之急,该让太后娘娘平复下心气来,莫让那些不当紧的人物,扰乱了深思?”
额头一阵阵做疼,然而郑妈妈的话,我一时还真不知该怎么反驳。
便转了话题,道:“昨夜当值的太医令,是陈午?”
郑妈妈道:“正是他。说起来,他还是太后亲自提拔起来的。”
这倒是真的。
我一时就有些疑惑——这件事上脱不了干系的,似乎ๆ都是太后用得着的人。越听郑妈妈说,就越觉得太后是搬起石头咋了自己的脚。
莫非真的是有谁在背后帮着我?这么想着,不觉又好笑起来。这里有谁敢趁机算计太后呢?便不多想。
郑妈妈又道:“这里,也只皇上和太后才能劳驾了娘娘。陛下亲自问责的事,娘娘正该避开嫌隙。反而是侍奉长辈,总得多费些心思的。”
这话说的很得哥哥的真传,我不由就有些无奈。
哥哥这个人,时时站在道义上,事事都让人拿不着错处。我跟他争论,从来也没有赢过。
不过哥哥说的也确实没有错,这件事里我只需在意两个人便可。只要太后那ว边我做足了姿态,里和外廷的人便都不能说我什么เ。太后一个ฐ人是废不了皇后的。
至于苏恒,就算他不喜欢我,也有哥哥在外间打点,必然不会让他轻易动我。
我说:“我明白了。”
不过就是学前朝桓帝杨皇后,到太后殿前哭去。
孙妈妈要避着嫌隙,话说完了便不多留แ。
她说的话红叶也听着,自然明白什么意思,将她送出殿门,回头便道:“不要再去了。”
我笑道:“这话从何说起?”
红叶道:“郑妈妈说的是普通人家的道理。然而就算是普通人家,也没有婆婆要弄死媳妇儿,媳妇儿还巴巴的凑过去让她得逞的道理。”
我默然不语,红叶便垂了头,“若不然,便带了我去吧。”
这话说的,仿佛带了她一个ฐ小姑娘去,太后就弄不死我了似的。
我便笑道:“我还不定去不去呢——何况我这里还有两ä件要紧ู事得让你去办。”
红叶便抬头看着我。
她眼睛略有些红,却半分犹豫与迟疑都没有,异常的平静和干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