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总算没再背过气去,喉咙里一句话终于挤出来,“你让他们走!哀家病死了岂不更好,省的碍了他们的眼!”
我混混沌沌的说:“不知道……”一面揽住他的脖子亲他,把自己้送上去。
我心中不由发笑,这欺负人的话,太后永远能说得冠冕堂皇。
盘面才开局。
我手上就一顿ู。
苏恒似乎有些喝得醉了,下辇的时候有些摇晃,却还是居高临下瞟了我一眼。
不会有下一回的,我明明这么想。
她是自家表妹,又跟着顾长卿长大,没必要与她论什么เ尊卑。
何况他起事之初ม,身边追随的也大都是太后那边的同乡和亲戚,最艰难的时候,都是靠着他们支撑陪伴过来的。譬如萧何、樊哙之于刘邦ะ,这些人对于苏恒,情分也不是一般朝臣可以比拟的。是以河北旧臣免不了“飞鸟尽良弓藏”乃至“狡兔死走狗烹”的命运,楚平、吴世琛、邓博他们却能ม越见倚重,位极人臣。
外间天光明媚,风却略有些大,凉意透衣而过。
难道他真以为ฦ,沈含章秉温良,爱他爱得昏了头,他可以安心的睡在我身边,不必怕我趁他酣梦要了他的命吗?
然而他不肯接话,必然就是被我说中了。
红叶早取了苏恒家常燕居时穿的衣服来。
红叶顿了顿,眼神里不无怪罪我的意思,道:“见了秋娘,现下闷闷的,清扬正哄他呢。”
他一抿嘴,眼泪便又豆子似的落下来,却终于不打嗝了。我戳了戳他的腋下,片刻之后,他便咯咯的笑起来,蹭到我怀里,还带着哭后的鼻音,软糯糯道:“娘亲,韶儿想你了。”
——相信什么的,其实只是自欺欺人罢了。
我带足了嫁妆,想要好好辅佐我的良人做出一番事业。
我将头埋进胳膊里,“她父亲是梁青臣。”
我说是,他便又看了一会儿,眨了眨眼睛,相当无辜道:“……不好看韶儿也喜欢。”
刘碧君一贯小心谨慎,在我这边从来都不失礼ึ,她回后亲自过来看我,我并不奇怪。
除非苏恒铁了心要越过我去抬举刘碧君。但我猜他暂时还不急着跟我撕破脸,不然今日舆辇上,他也不必特地做什么亲昵姿态了。
留我一个人在这边头痛剩下的事。
回话的道:“奴婢记不太清……对了,不知道谁送的东西是残的,皇上说‘缺了西南一角’,似乎很觉着遗憾。但皇上也没处罚谁,还赐了宴。奴婢猜皇上还是高兴的。”
而苏恒的仪仗就在这个ฐ时候缓缓的拐入这高墙深巷之中。羽林郎漆黑的戎衣与锦红的披风交织着,马蹄哒哒的踏在青石地面上,五色祥龙旗猎猎的扬在风中ณ。
红叶笑道:“奴婢倒觉得,是娘娘心境朗阔了的缘故。书上不是说嘛,心宽体胖。”
红叶噎了好一会儿,面色几变,终于还是按捺下来,意味复杂道:“……管得还真远。”
能活下来,并且至今还有头脸的,都不简单。
我上一世死命扛着,不肯卸给旁人。白白吃苦受累,还把错都揽到自己身上,何苦来哉?
这些话,里面自然都是能听到的。她故意将我不来探望太后的错处带过,我心领神会,很感激她。
我拉了被子到口,露出他毛茸茸的小脑袋。他似乎想蒙了头,我便帮他捂住耳朵,道:“娘亲在这里。娘亲比雷公厉害,韶儿不要怕。”
这般小心眼儿,倒让我忍不住笑出来,便也压低声音回道:“至少还让韶儿跟我住不是?”
因为戾帝的使者来到沈府,答谢我的救命之ใ恩。那人只带了十余亲兵前来,却人人说他有天神一般威严的仪容,令人不敢冒犯。他命亲兵执刀立在沈府门前,只身一人在席间谈笑,得知沈家有女待嫁,便解下腰间佩剑为ฦ礼,向父亲询问我的闺名与八字,开口求娶。
父亲气恼得拂袖而去。舅舅却与他把酒对饮,言谈甚欢。
我猜想他大约就是舅舅先前提到的人。这般干净利ำ索、不拘于礼的作为ฦ,实在让我好奇得紧,便想偷偷的去看一眼。结果半路遇上父亲,被丫鬟们强架回去。
红叶代我去看了一眼,回来说那ว个人支颐微笑,眉梢眼角的风流恣意,令一屋子伺候的丫鬟们都飞红了脸颊。他与舅舅谈笑风生,席间坐的名门贵胄尽数被比进尘土里。
我想象不出这种意态,心中却暗暗有所憧憬ä。
红叶又悄悄的告诉我说,不知道谁放出话去,说我有皇后的命格。这个ฐ人明明是戾帝ຓ的属下,却还敢来沈府提亲,想必是有争夺天下的野望。
我一时默然。
此刻的局势,天下人皆看得清。戾帝得河北而有天下,他人得河北而可争天下。传出沈家女儿有皇后命格这种流言,并不奇怪。
我忽然便明白为何父亲对来人生气,舅舅却对他欣赏有加了。
——河北很快也不能置身事外,而父亲仍有偏安之心。这个人敢在此时将刀兵带进沈家的宴席,正是在逼父亲尽早表态。而立时便解了佩剑求娶,则是因为他瞬间便已判断出,我的出嫁便预示着河北之地日后的动向。
看似恣意妄为,却并非真就是个狂悖胡来的人。反而聪明果敢,心怀高远。舅舅说他是不世出的英雄豪杰,想必并非谬赞。
我便留了心。问红叶,她告诉我的话是从哪里听来的,红叶说,是来赴宴的宾客们嘲讽他时所说的。
……这些人既然来了,便必然也存了与沈家结亲的心思。眼看要被人捷足先得,便传这种流言,自然是不怀好意。只怕是心中嫉恨,想借戾帝的手害死他。
——戾帝自己也应了谶语,自然对这些话更在意些。他新破了长安,威震天下。正是睡榻之侧,不容他人酣睡的时候。若此人向沈家求亲的事和流言一道传进戾帝ຓ耳中ณ,只怕戾帝再不能让他活着。
我不由有些焦急,想要提点他。却不知该如何将话传递给他,不觉辗转反侧。
醒过来的时候,床帏已经打起。
天际泛白,屋内却还有几分黑沉。花枝上红烛将尽,烛泪层层垂落凝结,烛心那一笔火光燃得平稳,晃也不晃一下。
苏恒似乎也刚起床,正背着我在床下更衣。
忽然便回过头来,见我睁着眼,便料到了似的微笑起来,回身揉了揉我的耳垂,道:“不用急着起来,再睡一会儿吧。”
黑眸流光,灿若星辰,依稀就是我梦中所想见的模样。
我一时有些恍惚,将手心贴上他的手背,道:“我做了个ฐ梦。”
他眼睛便柔柔的眯起来,问道:“什么梦?”
我说:“梦到我及笄那年,你到沈府来观礼。”
他并不答话,只俯身亲了亲我的额头,道:“今日还有朝会,朕得去了。”
他触着纱布,扯动了我头上的伤口。我一激灵,想到昨夜的事,瞬间便清醒过来。
忙扶了额头,起身跪在床上。
苏恒道:“怎么了?”
我不清苏恒的心思,一时不知该如何开口
历来太后与皇后交恶都只在暗处,最多明面上不相往来也就是了。倒是前朝孝明皇太后曾明着指斥桓帝杨皇后心怀怨恨、想谋害她,杨皇后在孝明太后跟前跪着哭了三日,才让她回心转意。而后婆慈媳孝了两个月,杨皇后终于用一碟子甜糕让孝明皇太后死得不明不白。
太后说出我想整死她这话时,必然不知道这段往事。
不过我很清楚,就算我去太后跟前跪着哭三年,她也不会有半分心软。苏恒不是桓帝那种会让皇后替他批阅奏折的昏君。而太后虽不像孝明皇太后那般拥立有功,但她是苏恒的亲生母亲。
拥立有功的人少有善终,皇帝的生母则又是另一番情形了。
一力降十会。太后有恃无恐,尽可以随心所欲的折腾我,我却不得不步步小心。
我深深叩下头去,道:“不能ม讨得太后欢心,是臣妾无能。太后教训臣妾,臣妾不敢辩解。然而控太医,不许太后问诊一事,臣妾万万不敢。恳请陛下明鉴。”
这些话本该昨夜便对苏恒说,然而先是一句我要整死她,后又是一方墨砸过来,太后要撒泼,正该让她尽情的表演。我只需含羞忍辱、惶恐茫然便够了,认真跟她分辨反而不好。
苏恒沉默了好一会儿,才说:“可贞,抬起头来。”
我便抬了头望向他。
这个人可以让我生,让我死。我若不能杀了他,便只能依赖他。
他说:“可贞……”用拇指摩挲着我的眉角,道,“让你受委屈了。”
我伤口肿的厉害,他过的地方แ像针刺一般疼。
其实我并不怎么觉得委屈。上一世我倒是不曾忍过气,太后自然也没能这么เ明目张胆的给我委屈受。但是结果又怎么样?
苏恒亲口说我无关雎之德,有吕霍之风。以此为名废后,继而废太子,生生将我逼上绝路。
相较而言,我宁肯忍下太后一时的欺侮,也不愿让苏恒抓到เ把柄。
我说:“臣妾不敢。”
他说:“朕以前没有想到,母后会这么对你。”
我默然无语,他便又说:“可贞,这件事交给朕。再信朕一次……”
他的目光里已经有些焦躁,我越发猜不透他的心思,不觉便往后退。
他抓了我的手,目光漆黑,瞬也不瞬的逼视着。
——你信他念情的时候,他绝情以对。你想与他讲理、自谋出路的时候,他偏偏又跟你论请,让你把一切交给他。
总之就是不让人有活路走。
我只能笑道:“臣妾不信陛下,还能信谁?”
他略顿ู了顿,忽然便有些失望的俯□来,咬住了我的嘴唇。
我并没有在宣室殿久ื留แ。
太后昨夜才说了重话,只怕御史台这两ä日就要闹腾起来。哥哥那边料想也得到了消息,应当有些对策。
我不可能无所作为,乖๔乖的等苏恒为我做主。
作者有话要说:话说……觉得再这样下去,就要掉下月榜去了,泪目
于是决定奋发起来,握拳
怎么样大家才会冒泡留言啊啊啊,泪奔@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