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晚突围，不比寻常。大家不管精兵和老弱缠在起，都从处突围，万冲不出去，岂不要全盘输光？请闯王同大家三思！”
有个幕僚随即拿出个ฐ斗方1！双手捧到他的面前，躬身笑着说：
田见秀料é定贺人龙马上不能够对他进攻，立刻又暗中抽出来三百名骑兵交给刘ถ希尧和贺金龙率领，往正面战场上支援李过。
“老神仙，后边的情形怎样？”高夫人低声间。
驼背有点吃惊，笑着间：“兄弟，你说话不忌讳么？”
从高迎祥到李自成，在这支农民军中有个好的传统：遇到重大的问题就召集众将领起商议，谁都可以自由地发表意见。李自成的作风比高迎祥还要出色。他总是静静地听大家发言，自己很少做声；直到大家把意见说得差不多了，他才把大家的好意见挑出来，加以归纳，作出自己的最后决定。现在他比较担心的是洪承畴已经把摆在西安以南的万多精兵撤到潼关，和孙传庭的人马会合。他皱皱眉头，用平静的声调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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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呀，马漂亮，名字也起得漂亮！”高起潜高举右手，伸到千里雪的背上抚摩着，喷啧称赞：“嘿嘿，在皇上的御厩里也找不到这样的好马！”
众人则ท知道卢象升几天来日夜奔波，极其辛苦，二则怕谈得太久会被东厂1侦事人知道，对主人和客人都很不好，只好稍谈阵，纷纷辞去。卢象升正要休息，忽然那位跟随他两年的仆人李奇走来，恭敬地站在面前，含笑说：
北京城里的灾民和乞丐本来就多，两天来又从通州和东郊逃进来十几万人，没处收容，有很多人睡在街两旁的屋檐底下，为着害怕冻死，挤做堆。他们在刺骨的寒风中颤抖着，呻吟着，抱怨着，叹息着。女人们小声地呼着老大爷，哀哀哭泣。孩子们在母亲的怀抱里缩做团，哭着喊冷叫饿，声声撕裂着大人的心。但当五城兵马司派出的巡逻兵丁走近时，他们就暂时忍耐着不敢吭声。从上月二十四日戒严å以来，每天都有上百的难民死亡，多的竟达到二三百人。虽然五城都设有粥厂放赈，但死亡率愈来愈高，特别是老年人和儿童死得最多。今夜刮东北风，冷得特别可怕，谁知道明天早晨又会有多少大大小小的尸体被抬送到乱ກ葬场中？
茫茫无际的冬日蓝ณ天上，孤孤单单的小群征雁，排成“人”字，向南飞去。蓝ณ天下，群山中ณ，崎岖坎坷的羊肠小路上，队伍在行进。这支剩下来的农民武装ณ，连兵带将只有十五人，忍受着饥饿疲惫和创น伤的疼痛，心情沉重，在荒山野谷中不停地走呀走。尽管在作战中被汗水湿透的内衣冰着肌肉，冷彻心脾ຆ，但还是有人在马上昏昏睡去，地形曲折，常常没有路。他们知道这时已过中ณ午，按照ั着太阳的方向前进。李自成走在最后，想着这是他起义แ十年来失败最惨的次，在心中自间：“难道就这样完了么？”他自己回答说：“不会的。只要我李自成没战死，不投降，就不会完事，我们会重新起来的！”想着那ว些跟随他多年的将士们，想着那些被他当做孩子看待的孩儿兵们，想着自家妻女和老营的没有下落，他的心中ณ十分酸楚，许多失踪人们的影子，特别是高桂英昨天夜间同他在火边说话时和临别ี时的音容，都浮现在他的眼前。
走着走着，天气转阴，暗云低垂，似乎要下雪的样儿。不知走了多远，人困马乏，转眼间已๐是黄昏。闯王想着已经到了洛南县境，也许离杜家寨没有多远，便下令在树林中个背风的地方休息。那ว些受伤的将士早ຉ已支持不住，被扶下马来，有的靠着树根，有的倒在草上，立刻๑睡去。李自成同几个没有受伤和轻伤的人赶快割了几堆干枯的荒草给战马充饥，又砍了许多干树枝生了堆火。在点火之前，他小心地向四下了望番，看清楚周围几里内绝无村庄，更没行人，料想决不会发生意外。
战马全不卸鞍，只把肚带松松，好让它们吃饱。人不解甲â，并且把马缰挽在胳膊上，以备万。自成叫大家安心睡觉，他同两个ฐ没有挂彩的亲兵轮流放哨，他坐到二更时候，把亲兵李强唤醒，他才睡觉。但李强也实在疲困，坐不到个更次，便不由自己的意，头栽，靠在树根上睡熟了。
荒山寂寂。夜幕沉沉。林间宿乌无声，只有枯草败叶在霜风中瑟瑟作响和战马嚼食干草的声音与偶尔从火边发出的轻轻鼾声相混合。就在这沉寂而黑暗的午夜，几百乡兵悄悄地来到เ附近，要将他们全部活捉或杀死。
完全出李自成和刘ถ宗敏等的意料之ใ外，他们下午在荒山深谷中迷失了方向，绕了许多弯，反而向西北退回来几十里，误人乡兵控制ๆ的地区。当他们来到这里不久，有两ä个巡ำ逻的乡兵发现了他们的行踪，随后来到近处，躲在对面山坡上看清了他们的切情形，奔回山寨报告。这里距山寨有十几里远，所以等寨主ว得到เ报告，集合几百乡兵拿着武器分三路来到附近，已๐经是三更以后。他们在里多远的树林中取齐，然后采取包围的形势向这小股酣睡的农民军悄悄走来。
尽管火已经快熄了，午夜的荒山中刮ุ着霜风，寒意刺๐骨，但是极度疲惫的农民军竟没有人醒来。偶尔有人翻了下身子。偶尔有人说了句梦话。偶尔又有个重彩号轻轻地呻吟声。随即切寂然，只有战马在静静地嚼着干草。
乡兵在树林中摸索前进，离他们只剩ທ下半里远了。如果他们不能够及时醒来，不要片刻๑工夫，他们就要被扑到身边的乡兵们捆绑起来。
乌ไ龙驹已๐经把地上的堆于草吃得快完了。松了的肚带又感到紧起来了。身上重新า感到เ有力了。但是它仍然低着头，贪馋地继续吃着，并且顽皮地探出头去，在旁边的匹骗马的草堆上拉了口于草，逗得骗马掉过屁股踢它下。它正要还报骗马蹄于，忽然仿佛听见了什么可疑的声音，立刻๑停止嚼草，抬起头，向着前方和左ุ右张望，同时两只耳朵机警地左右转动。紧跟着，它似乎ๆ明白了有什么危险来到，用力拽它的缰绳。连拽几下，闯王仍没醒来。它连敌人在树林中摸索前进的黑影也看清了，于是愤怒地狂叫起来，跳着，踢着，前铁ກ掌在石头上踏得火星乱飞。
李自成乍ๅ醒来，忽地跃起，但周围黑漆漆的，什么เ也看不见。恰在这时，有群宿鸟从附近的林中ณ扑嗜飞起。他心中ณ恍然明白，边拔出花马剑边大声叫道：
“上马！”
他的声音是那ว样洪亮，不但这声把他的全体将士叫了起来，而且使来到附近的敌人大吃惊，有的人禁不住打个ฐ寒颤，向后倒退。农民军阶凉人的速度紧ู了肚带，先把重伤号扶上战马，跟着全上了马，拔出来刀和剑。闯王把镫子磕，同时说了声“随我来！”向着鸟儿飞去的方向奔下山坡。乡兵们齐声呐喊，打算追赶，但他们都是步兵，没法追赶得上。拦在前面的几十个乡兵见农民军来势很猛，交手就死伤了十来个，立刻惊慌地让开了路。
这小股人马逃出了危境以后，马不停蹄地继续前行。走到天明，遇到个ฐ老百姓，他们才知道昨天下半天走错了方向，而现在走的方แ向很对，已经进到洛南县境了，李自成叫人马稍事休息，打打尖，继续走路，他看看只剩下的十五个ฐ人，又次在心中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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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难道就这样完了么？”
第卷第十三章
当天下午，李自成遇见了高功和两ä员偏将。他们都带着重伤，亲兵都死完了。为ฦ着高功等重伤号实在没法继续在马上颠簸，自成决定在个荒僻的小村中停下休息。这儿是在四无邻村的群山中ณ间，村中只有三四户赤贫农民，与外边素า少来往，不会走漏消息。休息了个下午和个夜晚，第二天上午，闯王等十八个ฐ人到了杜家寨。
杜家寨自前天闯王的人马过去以后，跟着官军经过，虽然百姓都躲了，但是房子搬不走，又给官军烧毁些。那些没有被官军放火焚烧的茅庵草舍，几乎所有的门窗都给拆下来烤火了。因此，这次李自成兵败回来，寨里的老百姓对他特别ี亲热。另外，已经有风言说官军马上要离开潼关北上勤王。老百姓想着只要官军调走，闯王不久仍会重振旗鼓，所以他们在接近农民军时也比前几天胆大了。李自成则因为二百多个重伤号还留在这里的山洞中，须要运走，二则看见杜家寨的百姓确实很好，三则ท也须就近派人打探潼关官军的动静和等候溃散的将士，打算在这里停留三四天，再向南走，他把这意见同刘宗敏等几位大将商量，大家都很同意。在寨后边的树林中另外有些窑洞，还搭有些草棚，原来也是百姓平日逃反时躲藏的地方แ，现在就成为这十八个将士和战马窝藏之ใ处。那个ฐ杜宗文老头派年轻人们每日在附近的山头了望，还派人往北乡，直到เ撞关县境，打探军情。
才在杜家寨住下时候，李自成尽管在别人面前不曾流露出颓丧情绪，但暗中不免常常在心中自问：“难道就这样完了么？”他去山洞中探望彩号的时候，那ว些人们知道了全军覆没的消เ息，有少数人仍然对前途怀着信心；多数人信心动摇，但程度不同；还有少数人情绪低沉，认为以后要重振旗鼓，恢复两年以前的声势不可能了。这些人们的动摇和沮丧ç情绪更增加他的难过和沉重心情。他常常离开众人，只带着双喜张鼐和亲兵李强，借休息为ฦ名，在树林中ณ盘桓，愁思，消磨时光。有时他叫两ä个小将和李强站在远处，好让他独个儿愁坐林中，寻思办法。
从他到เ杜家寨以后，每天都有零星的溃散人员来到这里，多数都带着轻重不同的伤。有的骑着牲口，有的步行。李自成因为此地粮草困难，距离潼关又近，只把重伤的人员暂时留แ下来，叫其余的全都继续往西南走，指定在商州以西的个ฐ地方แ集合，并且派名将领先率领批人去那里扎好老营。这些路过杜家寨的人员听说闯王没有死，住在这里，个ฐ个喜出望外，好像眼前的世界又突然阳光灿烂。可是，高夫人和刘芳亮音无消息，郝摇旗也没音信。人们都担心高夫人同老营起完了。
高功到杜家寨以后就发高烧，到第二天仍然烧得昏迷不醒，李自成十分发愁，很久很久地低着头坐在他的床边。想到เ几天前如果采纳功的意见回头往汉中去，不同孙传庭在潼关附近硬碰，大概也不会全军覆没；又想着起义แ十年弄到เ这个ฐ下场，禁不住暗暗地长叹声。
闷腾腾地从高功的床边离开，李自成又次走到山半坡上，在松林中盘桓很久ื。他会儿想着那些没有下落的亲人和将士，会儿想着今后应该怎么办，千头万绪，心乱如麻。在极度无聊中，他从口袋里摸出来个天启钱，在石头上掷着卜卦，结果是两吉凶，他的心中感到欣慰，但又奇怪：“既然是吉兆，为什么还有个凶卦？”跟着他又卜桂英母女的生死下落，却得了三个凶卦。他的心头猛沉重，抓起铜钱用力扔，扔进山谷。他心绪烦乱地在树林中ณ信步走着。看见棵倾斜的小树挡着羊肠小路，他拔出花马剑，扬手削断小树。个石块挡在路上，他把它踢出几丈远。过了顿饭工夫，他才在个磐石上坐下，边想着高迎祥，许许多多死去的亲戚族人朋友和亲兵爱将，边重新思索着今后怎么เ办，忽然叹口气，自言自语说：
“胜败兵家常事，跌倒了爬起来，重新好生干吧。自古打天下都不是帆风顺ิ的！”
从窑洞附近的草棚中传过来阵马嘶，又雄壮又精力饱满。李自成听出来是他的乌龙驹在叫唤。平时，纵然有千百匹战马在早ຉ晨纷纷嘶鸣，他也能辨别出它的声音。现在他听出来它已经吃得很饱，多天的疲劳都休息好了。听见他的战马迎风长嘶，他不由á得抽出来花马剑看了又看。当他看着心爱的花马剑时，想起来那ว柄折断的赛龙泉，心上起股惋惜之情。花马剑已经多天没有工ื夫磨了，经过潼关南原的恶战，有些地方的锋刃看来略微显得钝了，有些地方带着干的血迹，他把剑放在靴底上来回擦了几下，但是不能ม把乌紫的血迹擦净，于是他把剑插迸鞘中，连着鞘交给亲兵头目李强，说：
“快拿去把剑磨利。还有，叫人把乌龙驹牵出棚子溜溜。你听听它的叫声，几天不上阵，它又急啦。”
“是的，乌龙驹连三天也不肯闲着。”李强看见闯王的嘴角开始有了笑意，心中说不出的欣慰，接着说：“这花马剑跟乌ไ龙驹可真是出了力啦！”
李强带着花马剑走后，闯王继续停留在山坡上差ๆ不多有半个时辰。这阵，他的心情空前地平静，边在小路上散步，边盘算着今后应该如何招集散亡，如何练兵，如何认真整顿军纪，如何搜集粮草，在商洛山中渡过这段困难日子。个ฐ念头突然跳到เ了他的心上，他想了想，在心中说：
“对，对，趁如今朝廷在中ณ原兵力空虚，定得想办法使敬轩重新起义。倘若他起义แ，全盘死棋都活了。”
虽然他知道两三年来他同张献忠之间的关系很不好，而献忠的为ฦ人又有些诡诈，想劝说他不是容易的，但是他决计不管如何也要走活这步棋。他继续想了阵，决定暂且不把这意见告诉几位亲信的大将知道，等在商洛山中扎定以后，赶快派人到เ谷城带把献忠方面的情况打探明白，再作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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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正要离开松林回去，忽然听见从寨里传过来个ฐ女人的哭声，紧ู跟着又个ฐ女人也哭了起来，两天来他已经听熟了这两个ฐ女人的嘶哑的哭声。个女人是因为惟的儿子在去年被官军杀良冒功，这几天恰是周年；另个ฐ女人是因为仅有的两间草房在前几天被过路的官军放火烧掉，如今没有住处。不定在白天或在夜间，只要有个女人哭，立刻๑就引动第二个ฐ女人也哭了起来。现在闯王的心情刚刚开朗些，听见她们的哀哭声又紧缩起来。他知道，寨中比她们遭遇更惨的还有许多家，只是有的人已经被接连的不幸遭遇弄得麻木了，有的人把眼泪哭干了，所以他只听见这两ä个女人的哭声。他的浓眉毛皱成了疙瘩，咬咬牙，深深地叹了口气，对双喜说：
“快拿几两银子去周济她们。另外有几家房子给官军烧了的，每家也周济二两银子。你不小啦。像这样的事，我时想不到เ，你自己也该留心！”
闯王走回到窑洞外边，恰好乌ไ龙驹已经蹈毕，被牵了回来，而李强也把花马剑磨好了。他接过来花马剑，看见道青光照见他自己的面影，锋刃又显得无比犀利。在起义แ后不久得到เ这柄花马剑时，他曾经按照古人对些名剑的传说，用马鬃试过它有多么快。现在他时高兴，又随手从马尾上割下来十来根长毛，放在离剑锋两寸远的地方，用力猛吹，那些长毛碰在剑锋上纷纷断落。左右的人们齐声叫好；有的人从没有见过这样快的剑，大为惊奇。闯王望着大家笑笑，插剑入鞘，挂在腰间。乌龙驹好像看见主人高兴，顽皮地低头在闯王的肩上舔了下，踏着蹄子，挥动着尾巴，昂起头萧萧地叫了声。闯王在乌龙驹的肩上拍了下，使它离开点，他正要叫亲兵取马鞍子，打算骑着乌龙驹跑几趟，忽然张鼐跑到เ跟前，向他禀报说郝摇旗回来了。
“他回来了？在哪里？在哪里？”闯王连声问。
“他带回来的人马多，山下边的那座破庙没人住，他就驻扎在庙里啦。”
闯王听说郝摇旗带回来的人马多，不禁心中喜，忙又问：“他带回的人马多么？有多少？”
“可不少，百多人。马也有几十匹，还有几匹骡子。”
“啊，他还带回来百多人！”
倘若在往日，就是位将领ๆ带回来千多人也不算什么大事，可是今天郝摇旗带回来百多人，不但在张鼐看来是个意外，在闯王也看作个ฐ意外。他满心地兴奋和高兴，说了声：“走，看他们去！”匆匆地下山了。
那天夜间，同大队失散之后，郝摇旗走错了路，向南冲去。等接近曹变蚊营盘时，他才忽然明白，但背后追兵很多，想回头重寻道路已不可能。正在忙中无计，忽见曹变蛟的营盘与马科的营盘中ณ间守兵正在调动，他率领ๆ百余人呐喊声，杀了进去。曹变蛟的麾下将士虽然比较精锐，但是他们正在调动人马驰援左ุ右战场，没有想到会有敌人向他们自己的阵营冲来，而郝摇旗的百多名将士又都是抱着必死决心，勇猛异常，所以竟然被郝摇旗冲乱了阵。等敌人弄明白是怎么回事儿，想把郝摇旗包围起来，这群不速之客已经猛冲猛打地穿营而过。官军追杀阵，因为地形复杂，终给郝摇旗逃脱了。
郝摇旗逃出以后，还有四五十人。路上遇到乡兵混杀场，只剩下十几个人。他本来想从龙驹寨奔往河南内乡境内，但因乡勇和官兵把守甚严，无机可乘，只好折转向西，按照ั闯王在突围前的指示去商洛丛山中寻找闯王，不料é在杜家寨碰在起。沿路他陆续收容了别的队里溃散出来的弟兄，所以来到杜家寨时已经有百多人，步骑都有，武器不全。郝摇旗向跟李自成的作风不同，在平时就不喜欢严格纪律，何况是打了大败仗。他在从龙驹寨向这边来的路上，只要有机会抢到粮食他就抢，所以不但带来了百多人，还带来了不少粮食。
李自成还没有走下山脚，就遇见郝摇旗上山来见他。碰面，自成抓紧他的双手连连摇着，大声说：
“哎呀！摇旗！我日夜都在挂心着你的下落！”
“怎么เ样，李哥？我不但自家回来，还替你收容了百多口子人哩。”
“好，好。你回来，大将中就只剩下刘明远个人还没下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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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营跟嫂子呢？”
“也还不得音信。”
“别ี担心。休息天，俺替你往两省交界地方找去。”
“潼关带官军还没有走，你同我先到商州以西站住脚跟，另外派人去探听老营下落。”
“官军能挡住咱寻找老营？哼，连曹变蛟的营盘咱还冲迸冲出，别人还能挡住咱？我去找，李哥放心。洪承畴孙传庭咬不了我郝摇旗的吊！”
自成笑着说：“莫性急。等咱们到เ了商州ะ西乡再商议吧。”
谈话之间，刘宗敏李过袁宗第和田à见秀都来了。大家起到เ破庙中，看了看回来的将士。自成叫亲兵取来了金创药，又把尚神仙留在山洞中的那位徒弟叫来。他带着田见秀李过和几个亲兵动手帮医生洗伤，上药，包扎，忙了阵。郝摇旗没有动手，站在旁只是笑，有时向左右的将士们挤挤眼睛。等自成忙过阵，郝摇旗拉着闯王的手，笑着说：
“李哥，怪道老八队的弟兄们愿意替你卖命，打散了都愿回来，原来你待他们比亲手足还亲哩！”
这天黄昏，郝摇旗把李自成李过和田见秀留แ下吃饭。袁宗第和刘宗敏因身上的金创未愈，早已走了。郝摇旗从路上带来些牛肉豆腐。他吩咐亲兵炒了小瓦盆子端上来，放在桌上，雾腾腾地冒着热气。牛肉和豆腐都切成像小孩儿巴掌那么大的方块子，放了些大葱大蒜做佐料é，少油无盐。亲兵在每人面前放了个粗瓦碗，随即又拿来个装酒的葫芦。郝摇旗右手夺过酒葫芦，左手端起闯王面前的粗瓦碗，大声说：
“李哥，咱弟兄们福大命大，逢凶化吉，又团聚起啦。孙传庭和洪承畴悬重赏要捉拿你送往北京，别说他们没有捉到你，连咱们个重要掌盘子的也没捉到。在战场上他杀了咱几千人，咱也杀了他几千人。谁打败了？谁也没打败。要说咱们打了败仗，我郝摇旗的心中ณ可不服！来，今天你开开戒，让小弟敬你碗酒！”
郝摇旗的几句话说得闯王和众将都大笑起来。李过笑着说：
“可是高闯王死后咱们各股头合起来，连眷属有十几万人，如今陆续回来的只剩下三四百人，没有回来的想着也不过千把人。虽然咱们不泄气，到底是倒了霉。”
“几百人还算少么？你叔侄俩起义的时候不是只有两ä三百人么เ？俗话说，树起招兵旗，不怕没有吃粮人。等咱们把闯王的大旗树，人马会像赶会样地四处奔来！”郝摇旗转向自成，又说：“李哥，你说是么？来，快喝酒！”
李自成在二十六七岁以前本来是喜欢吃酒的，也有纵情豪饮使酒任性的时候。近几年来，他在各方แ面日渐成熟，觉得身上的责任重大，处处收敛，性情上有了很大改变。酒是轻易不饮了，要饮时也只饮杯半盏，连青年时期的酒量也大减了。今天则因郝摇旗平安回来，还沿途收集了批人马，他心中十分高兴，二则ท大败以来将士死伤散亡殆尽，妻女均无下落，他的心中又异常烦恼，两种心情交织起，所以也愿意陪摇旗吃酒。但是他夺着葫芦，只让倒给他三五口酒。摇旗也不勉强，笑着说：
“李哥，你这个人，名气天比天大，酒量天比大小，真是！瞧人家曹操，般是义军首领ๆ，三日小宴，五日大宴；平日吃的是山珍海味，穿的是绫罗绸缎；帐中姬ภ妾成群，吃饭时还奏着鼓乐。你跟他比起来，你简直成了吃苦修行的和尚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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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自成在这些行事上是向瞧不起罗汝才的，认为他不过是个酒色之徒，缺乏宏图壮志，但是他听了摇旗的话以后却不说话，只是哈哈地大笑起来。倒是李过心直口快，冷笑声说：
“曹操虽然手下人马很多，可是到底没有多大出息，成不了大的气候！”
自成赶快说：“也不能ม这么说。曹操能够笼络住很多人，这就是他的长处，是他比般人强的地方。”
郝摇旗已๐经替李过斟满碗酒，替田见秀斟了半碗，自己้先端起酒碗，让着大家说：
“咱们不谈他曹操刘备，喝酒是正经。来，来，咱们来个开怀痛饮！”说毕，他先大大地喝口。
虽然郝摇旗也挂心自己的老婆孩子，但是他在自成的面前字不提。他知道李过的酒量好，也善于猜拳，便伸出右手说：
“补之。咱俩划几拳，三拳两胜！”
李过刚伸出识手来，却见他的叔父把头摇，就把拳缩回去了。自成对摇旗和李过小声说：
“弟兄们都没有酒喝，有时连肚子也吃不饱，你们别大声吆喝，悄悄儿吃几口拉倒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