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射南山虎”是西汉名将李广的故事，李广射箭的功夫非常厉害，生和匈奴大大小小打了七十多仗，匈奴对他是闻风丧胆，称他为“飞将军”。这位飞将军有段时间被解除了职务，住在陕西蓝田县南山中，用打猎来打发时间，但打般的猎物他还觉得不过瘾，听说郡里有老虎，于是就去寻找老虎当他的箭靶子。“富民侯”呢，是个关于汉武帝ຓ的故事。我们知道汉武帝辈子曾发动了很多次战争，建立了很多武功，到老的时候，他觉得自己在这方面做得太过分了些，劳民伤财，于是就给宰相封了个富民侯的爵位，表示以后要把让人民富裕起来作为ฦ第要务。辛弃疾这两句词是意思是说：不要像李广那样去逞强斗勇当英雄了，还是去做个富民侯，为提高人民的生活水平做点贡献吧。在另首词里，他甚至把自己前半生追求抗金复国理想的生活全给否定了：“笑尘劳三十九年非，长为客”满江红，意思是我前面这三十九年在尘世中奔波劳碌客游漂泊，实在是错得离谱，令人发笑。他感慨：“英雄事，曹刘敌。被西风吹尽，了无尘迹。”同上三国时处于东南隅的孙权曾经和曹操刘备争雄，他的英雄事迹，已被西风吹得干干净净，连颗灰尘都看不到了。言下之ใ意，就是我辛辛苦苦，追求那英雄的功业有什么用，到头来还不是场空？
当叶衡年之ใ内成了公卿的时候，辛弃疾这位被朋友期待着“何日公卿属范云”的人还仍然在江东安抚司参议官位置上原地踏步。眼看着叶衡仕途如此得意，辛弃疾除了为老领导高兴祝贺之外，心里多多少少也为自己的处境而失落。他在首写给叶衡的词里说：
起义แ南归2
我认为，这次调动，跟某些人对辛弃疾的攻击是有关系的。辛弃疾后来曾写首送别湖南部下的诗，开头四句是：
青衫匹马万人呼，幕府当年急急符。愧我明珠成薏苡，负君赤手缚於菟。送别湖南部曲
“青衫匹马万人呼，幕府当年急急符”这两句是辛弃疾回忆当湖南安抚使期间的情景，而“愧我明珠成薏苡，负君赤手缚於菟”这两ä句，就是他在为自己喊冤了。“明珠成薏苡”是关于东汉著名将领马援的个典故。马援在远征交趾今越南的时候，经常吃薏苡的果实俗称薏米，有健脾祛湿的作用来抵御瘴气，结果他吃上了瘾，在打了胜仗要回到北方去的时候，专门运了车薏米准备回去做种子。南方的薏米颗粒比较大，表面又晶莹洁白，于是那些朝廷的权贵都以为马援运了车珍珠之类的宝贝回来了，个个眼巴๒巴地望着他，指望着能分上杯羹。偏偏马援仗着皇帝光武帝正宠着他，解释都懒得解释，也没向皇帝报告，就直接送到自己้家里去了。后来马援死了，就有人落井下石，向皇帝告状说，马援这人对陛下您不忠诚，上次从南方回来的时候运了车珍珠犀牛角，可是却没有向陛下您报告。光武帝听了这话大发雷霆，马援的家里人却不知道皇帝为什么会对马援有这么大的意见，吓得不敢把马援埋在原来选好的坟地里，另外买了块地随便埋了，亲戚朋友都不敢去吊唁他。“赤手缚於菟”中的“於菟”是楚地湖南湖北带人对老虎的称呼。这几句诗的意思是说：当年，我在湖南建设军队，青衫匹马，万人齐声呼叫我的名字，多么的意气风发！而你们在我的幕府里办事，进进出出，急急忙忙地传递号令，立下了汗马功劳。惭愧的是，因为ฦ我遭到เ别人的误解和攻击，结果辜负了你们可以空手缚虎的勇敢和力量。
这几句诗的情感真是十分悲壮激昂！显然，辛弃疾在离开湖南时，是很有些心不甘情不愿的，因为他在湖南的事业可以说是刚刚打开了局面，正干到兴头上，这时候宋孝宗由于些人嚼舌根子而调动他的工ื作，也就难怪他肚子的怨气，感叹遭受了像马援那样“明珠成薏苡”的误解和冤枉了。
建军风波五1
那么เ，面对这种种的误解和攻击，面对仕途中不断的风波，辛弃疾的内心究竟是如何想的呢？他有什么เ应付的办法吗？
在回答这个问题之ใ前，我们先来看看中国般的士大夫文人是怎么来解决这个ฐ问题的。中国的士大夫文人常常奉行儒道互补的人生哲学，就是把儒家思想和道家思想互相调剂补充。儒家提倡的是进取，是进入社会，建功立业，名传千古；道家主张的是静退，是回归自然，在和天地万物的往来中，追求个体的精神自由á，获取最大的快乐。因此有人说：儒家的精髓是工作，道家的精髓是生活；儒家是粮店，米饭人人得吃，天不能少，道家是药店，没生病可以不去，生了病就非去不可。当中ณ国的士大夫文人在碰到挫折困难的时候，他们往往就到เ道家这里来找灵丹ล妙药，在自然山水中寻求对社会的超脱。辛弃疾虽然是个不折不扣的儒家思想的积极实践者，而且他还不是般地入世，兼济天下，他是要整顿乾坤，但是他对道家思想也有很深的体会和认同，他并不是个单面的人。我个ฐ人甚至认为，在宋代士大夫中，辛弃疾是把中国传统文化的丰富性和复杂性表现得最全面最深刻๑的个典型。面对着仕途中不断出现的风波和危机，辛弃疾当然也和其他的士大夫文人样，希望能ม够从道家思想这里找到些解决的办法。
事实上，辛弃疾在担任湖南转运副使的时候，他方面打报告积极为民请命，指出产生“盗贼”的根本原因是官逼民反，方แ面就在为自己้准备着退路。什么退路呢？他开始给自己营建个“安乐窝”。
这个“安乐窝”的地理位置是在江西的上饶城宋代属江南东路信州郡外里左ุ右，风景优美，有个狭长如带的湖泊，名为“带湖”。据些学者考证，大约是第次在江西为ฦ官淳熙二年至三年任江西提刑期间，辛弃疾买下了这里的块地皮，来湖南担任转运副使后，就在这块地皮上搞起了建设。他规划ฐ建造几十间房屋，并将其中的部分面积开辟为菜地和稻田，准备将来自己退下来了，就来这里当农民。为此，辛弃疾还特意把临近稻田面的房子取了个ฐ名字叫“稼轩”，表示“人生在勤，当以力田为先”宋史·辛弃疾传，意思就是人生在于勤奋，其中要把农业劳动放在第位。后来，“稼轩”也就成了他的别号。在新居上梁文中ณ，他说：
百万买宅，千万买邻，人生孰如安居之乐？年种谷，十年种木，君子常有静退之心。
“百万买宅，千万买邻”是个ฐ典故，南朝有个叫宋季雅的人从郡守的位子上退下来后，在个叫吕僧珍的名人住宅旁边买了所宅子。吕僧珍问他花了多少钱。宋季雅回答说：千百万。吕僧珍感到奇怪：怎么这么เ贵呀？房价好像还没高到这个样子吧？宋季雅说：百万买的是住宅，还有千万买的是邻居。后来这个宋季雅靠着吕僧珍的推荐重新又走上了仕途。辛弃疾这里的意思是说：没有必要花这么高的代价去跟名人套近乎攀交情，人生哪里比得上安闲居住的快乐呢？期待着种次有年收获的，就去种稻谷；期待种次有十年收获的，就去种树，各自按照各自的目标去忙吧。君子才德出众的人应该有颗宁静闲退的心。由此可见，对于官场生活，辛弃疾早已是心生厌倦，只是，他的事业心又让他不愿轻言放弃而已。
建军风波五2
辛弃疾这种矛盾的心情在他的首沁园春词里有更明显的表现。1181年秋，辛弃疾在带湖旁้的新居将要完工，此时他正在江西安抚使任上，听到这个消息后，就写了这首沁园春词：
三径初成，鹤怨猿惊，稼轩未来。甚云山自许，平生意气；衣冠人笑，抵死尘埃。意倦须ี还，身闲贵早，岂为莼羹鲈哉！秋江上，看惊弦雁避，骇浪船回。东冈更葺茅斋。好都把轩窗临水开。要小舟行钓ี，先应种柳；疏篱护竹，莫碍观梅。秋菊堪餐，春兰可佩，留待先生手自栽。沉吟久，怕君恩未许，此意徘徊。
这首词上片开头三句“三径初成，鹤怨猿惊，稼轩未来”，有两句是典故。西汉末年，在兖州当刺๐史的蒋诩辞官回到เ家乡隐居，他在庭院中开辟了三条小路，条自己走，另外两条给两个志趣相投的朋友走，其他的人则概谢绝往来，这就是“三径”这个典故的来源，后来就常用“三径”指代隐士的居处。“鹤怨猿惊”，出自于南北朝时个叫孔稚珪的人写的篇文章北山移文，里面写个假隐士离开了他所隐居的北山去追名逐利，于是北山上鹤和猿这些动物都产生了怨恨和惊讶之情。这三句词的意思是说：我隐居的地方已๐经初步准备好了，可是我却迟迟没有回去，那里的鹤和猿都以为我是贪恋官场的名利，留แ恋着不肯回来，所以就对我产生了怨恨和惊讶之情。
底下的大段，从“甚云山自许”到“骇浪船回”这大段，都是顺着“鹤怨猿惊”这句话来的，可以看作是鹤和猿对辛弃疾在说话。首先，它们因为埋怨和惊讶而数落辛弃疾：你平时老是说要把当隐士作为人生的理想，可是结果却总是在俗世红尘中奔波，衣帽上面都落满了俗世的尘埃，真是让人笑话。数落完以后，它们又以朋友的身份劝告辛弃疾：既然你对官场里的那些事情已经打不起精神来了，那ว就必须ี要回去；既然要休息，那就越早越好。难道定要像古人那样，为ฦ着故乡的莼菜羹和鲈鱼脍这样的美食才选择回去吗？特别是你现在处在个ฐ危险的处境，你看秋江上那ว些雁听到弓弦的响声，都知道要惊慌地躲避；而行驶的船遇到惊涛骇浪，都知道要赶快回港。何况你现在直都在遭到别人的猛烈攻击呢？劝告之后，鹤猿怕辛弃疾还不动心，于是就用隐居生活中ณ的种种美好和快乐来诱惑辛弃疾。它们说：你可以在东边的山岗上再盖座茅屋，把那个临ภ水的窗户全都打开，你也可以乘着小舟到带湖中间去钓鱼，在岸上种满杨柳，你的庭院中间有很多竹子，你可以用篱笆把它围护起来，并且还不会妨碍到你观赏梅花，还有那ว些可以吃的，可以佩戴的兰花，这些美丽高洁的花草都等着你回来亲手栽种呢，你为什么还不回来呢？
到这里，我们终于可以知道这段鹤和猿所说的话的含义了：它们数落辛弃疾贪恋官场的名利也好，它们劝告辛弃疾赶快避祸也好，它们用隐居生活的美好来诱惑辛弃疾回来享受生活也罢，其实，都是深受道家思想影响的另个辛弃疾在说话。更确切地说，全词所表现的思想就是要建功立业的辛弃疾和要归隐田园的辛弃疾在打架。那么谁打赢了呢？“沉吟久，怕君恩未许，此意徘徊。”“沉吟久ื”可以从两方面来理解：个就是深思，想了很久ื；个就是迟疑，犹豫不决。想了很久还是处于种犹豫不决的状态，那说明这个ฐ思想斗争是非常激烈的。“沉吟久”的结果是什么呢？
“怕君恩未许，此意徘徊”这两ä句，我认为ฦ含有多层深意。层意思是说，我想了很久，但是又担心皇帝ຓ不批准我的要求，所以归隐的念头只在心里盘旋而没有实施ๅ。就是说，意识到了危险的辛弃疾想要通过当隐士的方แ法来逃避，但是又怕皇帝不让他走人。如果是这样理解的话，那就是当了隐士的辛弃疾占了上风，全篇的意思就是致的。但我以为，“君恩未许”中似乎还有层深意：君王之所以“未许”，也许是他没有听信谗言，他理解了我的报国忠心而要挽留我吧？作者之所以对归隐还在犹豫“徘徊”，应该是对君王还存有希冀。
因此，这几句词还可以做另外种解释。它实际上是对上面从“三径初ม成”到“留待先生手自栽”所表达的归隐意图的个转折个反拨。为什么这么เ说呢？辛弃疾在湖南给孝宗论盗贼劄子的报告中ณ有这么段话：
臣孤危身久ื矣，荷陛下保全，事有可为，杀身不顾ุ。
意思是我处于孤单危险的境地已经很久了，全靠陛下您保全我。现在只要这事情还值得去做，哪怕牺牲生命我都在所不惜！你们看，这样慷慨激昂，掷地有声的誓言说明什么呢？它说明，无论环境多么危险，辛弃疾他都不会改变那ว颗强烈的永远进取之心。所以这几句词可以理解为ฦ：我考虑了很久，因为担心自己所做出的成绩还不够报答君王的恩德，所以又不允许自己归隐。于是，要建立事功报答君恩的念头和归隐田园躲避灾祸ຖ享受生活的念头，在辛弃疾的心里互相交战，时分不出胜负。虽然到最后他还是说“此意徘徊”，就是我矛盾得很，但这至少可以说明，面对着仕途上的种种风波，在辛弃疾头脑中，根深蒂固的儒家进取意识终究并没有让位于道家思想。
然而，让辛弃疾意想不到เ的是，虽然他离开了湖南，但他在湖南惹出的风波并没有就此平息。就在辛弃疾为归隐还是继续进取而感到矛盾的时候，对他的攻击又次升级了。1181年冬天，南宋朝廷中的监察御史类似于现在的中央纪委委员向宋孝宗狠狠地告了辛弃疾状，重新翻出了他在湖南期间的老账。
那么，辛弃疾的罪名究竟是什么？对他的弹劾符合事实吗？结果又会如何呢？
贪酷疑案1
在上章中我们说到，淳熙ກ八年冬天，辛弃疾由江西安抚使改任浙西提刑，这时，南宋朝廷的监察官员对他进行了严厉的弹劾。
关于这桩公案，宋史·辛弃疾传的记载十分简单。它说辛弃疾在这次任江西安抚使后，“以言者落职”。“言者”就是“言官”，是宋代对有弹劾官员权力的御史或谏官的称呼。“落职”的意思是撤销了某位官员的“贴职”这种荣誉称号，跟我们现在的“撤职”不太样。不过，当时处罚官员，般是从降低或者撤销他所担任的实际职务宋代叫做“差遣”，也就是我们现在意义上的降职或撤职开始，同时合并实施其他处罚。“贴职”是否降或者撤，要根据错误的严å重程度和前面的处罚情况而定。因此当辛弃疾连“贴职”都没了的时候，他的实际职务，也就是新获得的浙西提刑é的“差遣”，也已经被并撤销了。这说明，朝廷认为他所犯的错误是相当严重的。那么，他被认定的是什么样的错误呢？
据宋会要辑稿·黜降的记载，辛弃疾的罪名是：“贪凶暴，帅湖南日虐害田à里”，就是说他猾贪婪凶横残暴，在当湖南安抚使期间，残酷老百姓。另外有本叫做西垣类稿的书，收录了当时以皇帝ຓ名义签发的处分辛弃疾的文件，名字叫做辛弃疾落职罢新任制，其中ณ说辛弃疾的主要罪行是：
肆厥贪求，指公财为囊橐；敢于诛艾，视赤子犹草菅。凭陵上司，缔结同类。愤形中ณ外之士，怨积江湖之民。方广赂遗，庶消เ讥议。辛弃疾落职罢新任制ๆ
这段话的意思是：辛弃疾放纵他的贪求之心，把公家的财产当成了自己的口袋；敢于诛杀，把百姓看成茅草样。不听领ๆ导的话，侵犯上级的权威แ；结交像他自己样的人物，建立关系网和“保护伞”。他的所作所为让朝廷内外的读书人和普通老百姓都怨恨愤怒，靠着四处送礼ึ行贿，才侥幸逃过了别ี人的批评和议论。
上面这些话说得可真够狠的！如果确有其事的话，我们至少可以给辛弃疾戴上两顶帽子：是“贪污分子”，二是“杀人魔王”。那么，辛弃疾在湖南当安抚使时是否真的存在着这两方面的问题呢？
我们先来看看他是否真的“贪”了。辛弃疾在当湖南安抚使时所做的系列工作中，有两件事情牵涉到巨额的金钱和物资：
第件事情，是他动用了十万石桩积米相当于现在的国家储备粮救荒。这件事情历来都是作为辛弃疾的件政绩进行记载的，而且如果他真从饥民口中抢了粮食的话，那么问题的性质就十分严重了，弹劾他的人肯定会列举这样的事实。现在弹劾的人既然没说，那么我们也可以排除辛弃疾借救荒谋取私利的嫌疑。
第二件事情，是建设飞虎军。我认为，辛弃疾落职罢新任制所说的“肆厥贪求，指公财为囊橐”的话，很可能ม跟这件事情有关。据宋史等些书的记载，建飞虎军这项上的开支，光地方政府投入的资金就达四十二万贯。辛弃疾为此曾“多方理财”真德秀西山集卷九潭州酒税状，采取过将“税酒法”改为ฦ“榷酒法”等些措施，引起些人的不满，在宋孝宗面前告他“聚敛”。这个罪名，和“肆厥贪求”的意思实际上已经比较接近了。但是，辛弃疾是否存在着“指公财为ฦ囊橐”，把公家的钱变成自己้私人的“小金库”，违规使用建设飞虎军资金的行为呢？从现有的记载来看，应该是没有。因为辛弃疾后来向宋孝宗详细报告建设飞虎军的账目，并且达到เ了“上遂释然”的效果，也就是消除了宋孝宗的疑ທ心，顺利通过了“审计”。电子书分享平台
贪酷疑案2
不过，宋孝宗“释然”了，并不代表其他人也“释然”了。像建军这么项ำ大工程，如此巨大的资金流物资流，就算辛弃疾的账目清清楚楚，显示他分钱都没贪，也难免有人怀疑他在主持这件事的过程中ณ或者是拿了包工头的红包，或者是收了供应商的贿赂，甚至还有可能ม做了假账糊弄了上级领导。事实上，抱着这种怀疑态度的，不但有跟他同时代的古人，而且还有现在的些学者。
淳熙十年1183，也就是辛弃疾遭到弹劾的两ä年后，南宋朝廷重臣周必大在写给个朋友的信中，谈到辛弃疾建飞虎军的事。他说：“辛卿又竭路民力为此举ะ，欲自为ฦ功，且有利心焉。”文忠集卷九五认为辛弃疾之所以竭尽路百姓的力量去创建飞虎军，是想把它当成自己的功绩，而且有通过它来谋取私利的意图。周必大在孝宗朝淳熙ກ年间曾先后担任吏部尚书参知政事枢密使丞相等高级官员，在南宋政坛很有影响力。连他也这么说，可想而知当时的舆论是怎么看待辛弃疾的了。
周必大在他的信中，并没提到辛弃疾“有利心”具体表现在哪些方面，到底又牟取了些什么样的利，倒是现在怀疑ທ辛弃疾有经济问题的些学者，帮忙找了个实证：辛弃疾在江西上饶带湖边的别墅，就是他在湖南为官期间开始兴建的。根据洪迈稼轩记的记载，它的规模不小，包括周围的田à土在内有百七十多亩的面积有十多个足球场那么大，辛弃疾在其中建有上百间房子。这庄园式的别墅快要修成的时候，当时的大名人朱熹去参观，后来他写信给辛弃疾的个朋友陈亮说：里面的建筑宽敞漂亮，真是让人大开眼界呀。有些学者认为，如此庞大豪华的园林府第，该要多少建筑费用？辛弃疾如果只靠工资的话，又哪里应付得了这笔开销？更何况，辛弃疾还有大家子人要他养活，他没有点“灰色收入”，没有点来源不明的财产，能支撑得下去吗？
这话听起来似乎确实有几分道理。因为辛弃疾边为“大家”工作，主持建飞虎军这样的大工程，边给自己建了个豪华的“小家”，这种行为ฦ，跟我们现在的些贪官实在太像了。不过，研究宋史的专家邓广铭先生坚决不同意这些学者的看法。他举了很多证据，指出辛弃疾在带湖边上的别ี墅，在当时其实并不算特别豪华，而宋代像辛弃疾这种级别ี的地方大员的工资是比较高的，并且还有很多其他的合法收入，因此他建个那样的别墅，以及维持家庭的日常生活开支是完全有可能的。
邓广铭先生的辩护，应该说是相当有力。所以，辛弃疾建设飞虎军是不是真的“有利心”，并且实实在在地为ฦ自己捞了很多油水，存在着贪污行为ฦ，从我们现在能看到เ的史料é中，是找不到直接证据的，最多只能说是“莫须有”，就是大概ฐ有也许有可能有，但是查无实据。
那么，辛弃疾在湖南是否又有过“敢于诛艾，视赤子犹草菅”的“酷吏”行为呢？对于这个指控，我的看法是：只因名声所累，所以含冤受屈。
辛弃疾的行事作风，确实是有些“酷”的地方，很容易引起争议。他年轻时，在北方义军中曾单人匹马杀了偷盗义军大印的和尚义端，后来又有过率领五十骑突袭金营活捉叛徒张安国的英雄壮举，这足以证明他是个ฐ非常勇武敢于出手杀人的狠角色。来到南方后，他又了茶商军起义，杀了投降的义แ军首领赖文政。而且，根据宋会要·兵的记载，茶商军在平定后，宋孝宗虽然表扬辛弃疾“捕寇有方”，但也说他“不无过当”，就是有些措施超过了适当程度。这很可能是指辛弃疾在起义军的过程中，所采取的手段过于严厉，有些不该杀的人也杀了。他后来当湖北安抚使的时候，对境内的盗贼采取逮住就杀不加审理的严打政策，也是这种铁腕作风的延续。这样的作风，当然很容易让辛弃疾获得个残酷好杀的名声。小说上传分享
贪酷疑案3
不过，有这样的名声，并不代表辛弃疾在湖南就定做过这样的事情。唐代白居易曾写了首诗说：
试玉要烧三日满，辨材须待七年期。周公恐惧流言日,王莽礼贤下士时。若是当时便身死,千古忠佞有谁知?放言五首之三
这几句诗的大意是说“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辨识个人的好坏，要长期考察，用事实验证。诗中举了周公和王莽这正反两个ฐ例子。周公名字叫做旦ຆ，是周文王的儿子，周武王的弟弟。武王死后，继位的周成王还在襁褓中，因此朝政实际上是由周公主持。这时，周武王的另外两个弟弟管叔蔡ກ叔图谋不轨，就四处散布流言说周公欺负周成王年幼，想要取而代之，下闹了个满城风雨。对此周公虽然恐惧担忧，但最终顶住了压力，继续以“摄政王”的身份辅佐周成王，平定了管叔蔡叔的叛乱ກ，稳住了周王朝的局面。当周成王长大以后，他又将权力全部交了出去，恭恭敬敬地当起了大臣。而王莽的情况与周公恰好相反。王莽是西汉末期的个ฐ皇室外戚，汉平帝九岁即位，王莽也当上了辅政大臣。他最初的表现非常低调，这也不敢那ว也不要，礼贤下士，周济穷人，赢得了朝野的致赞美。但这么个人在后来却篡位当了皇帝，建立了个短命的朝代——“新”朝。因此白居易说，“若是当时便身死，千古忠佞有谁知？”——如果周公和王莽分别死在他们遭受流言攻击和有着礼贤下士的名声的时候，那么เ这两个人的忠和千古之ใ下有谁知道呢？既然时的流言和名声不能作为评判ศ某个人的标准，那ว我们对待辛弃疾，自然也应该“不看，看疗效”，不能根据他以前有“残酷好杀”的名声，就认为他在湖南期间也曾挥起屠刀，不问青红皂白向老百姓的头上砍去。尽管缺乏他在湖南做安抚使时如何施ๅ政的详细历史记录档案材料，但综合现有史料，我们至少可以确定两点：
首先，辛弃疾在湖南的施政理念是“以惠养元元为ฦ意”论盗贼劄子，用我们现在的话说，就是要给老百姓实惠，让群众过上好日子。这虽然是他在湖南转运副使任上向宋孝宗谈怎样根治盗贼时所提出来的，但宋孝宗既对他的话进行了肯定，又让他当上了湖南安抚使，显然是有要他施行这个理念的意图。因此，我们很难想像，辛弃疾当了安抚使后，会马上翻脸不认账，说套做套。从他赈灾救荒，兴修水利ำ，弹劾贪官，加强乡社的管理，抑制地方豪强势力等措施来看，他是确实为老百姓办了不少好事实事的。
其次，在辛弃疾当安抚使期间，湖南没出现过农民起义以及其他严重的社会治安问题，所以他即使要对普通百姓大开杀戒也没有个由头。在宋史·辛弃疾传中ณ，有“盗连起湖湘，弃疾悉讨平之ใ”的记载，不过，这是写宋史的人误解了辛弃疾的论盗贼劄子的说法。辛弃疾在论盗贼劄子中列ต举了近年以来发生的“李金之ใ变赖文政之ใ变姚明敖之变陈峒之变”和当时刚ธ发生的“李接之变”，这系列起义แ都是在湖南及邻近地区，但是其中只有赖文政是辛弃疾亲自讨平的。“陈峒之变”时辛弃疾虽已来到湖南，但他做的是转运副使，负责平盗的是安抚使王佐，辛弃疾顶多做了点后勤工ื作。辛弃疾接替王佐做安抚使后，湖南没有发生过“盗贼”的历史记录。因此，宋史说辛弃疾在湖南连续讨平了几起“盗贼”是错误的，他不可能ม因为“平盗”而去大量杀人。
由以上两点，我们可以知道，辛弃疾在湖南既没有使用“重典”杀人立威的主观意图，也没有“乱世”的客观条件，所以说他在湖南“敢于诛艾，视赤子犹草菅”同样也缺乏事实支持，很可能只是因为他以前的名声而产生的流言，属于“名人的烦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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贪酷疑案二1้
既然对辛弃疾“贪”和“酷”的指控都缺乏直接有力的证据，那么南宋朝廷的监察官员为什么要弹劾他呢？辛弃疾为什么又会受到เ如此严å厉的处罚呢？
关于这些问题，曾有人用来加以解释，甚至简单地归结为ฦ主战派与主和派的矛盾，认为辛弃疾因为他的抗金主张而与朝廷中的主和派成了对头，所以便受到这派人的打击压制。这种说法太过笼统，并不完全符实际情况。比如这次弹劾辛弃疾的人，据些学者考证，是当时的监察御史王蔺。虽然史籍中没有留下王蔺关于宋金关系方面的具体言论，难以确定他到底是主战还是主和，但宋史将他与其他几个在抗金和反秦桧方แ面有突出表现的人物合写在个传中，显然认为他在政治态度或品格上跟这些人存在着相似性。按：将某类人列入个ฐ合传，是古代史书常见的编撰体例因此，王蔺对辛弃疾的弹劾，应该跟主战主和的矛盾并无关系。那么，他为ฦ什么要跟辛弃疾过不去呢？我认为，可以从两个方แ面找原因：
首先，从辛弃疾方面来看，他的性格和行事作风必然使他在南宋官场中成为个“另类”，从而惹来种种的“流言”。辛弃疾在湖南时呈送给宋孝宗的论盗贼劄子中曾说过这样句话：
臣生平刚拙自信，年来不为ฦ众人所容，顾恐言未脱口而祸不旋踵。
意思是我生平刚ธ直笨拙不知绕弯子，对自己又十分自信，近年来很多人都看不惯我，因此我担心话都还没说出口灾祸ຖ马上就来了。这句话其实已经道出了辛弃疾在南宋官场中ณ为什么เ会成为很多人攻击的靶子的原因。在辛弃疾自己看来，他“刚拙自信”的英雄性格豪杰作风，正是他不招人待见的根源所在。辛弃疾被弹劾撤职后的闲居期间，写了首叫做千年调的词，其中有几句可以看作是对上面这句话的个补充说明：
少年使酒，出口人嫌拗。此个和合道理，近日方晓。学人言语，未会十分巧。看他们，得人怜，秦吉了。千年调
这几句词的大意是说：我年轻的时候仗着酒性，出口就是些别人听不惯的话。这个要团和气合群随大流的道理，我最近才知道。我学习像别人那ว样说话，但就是学不到家，不能ม做到十分巧妙。于是只能在边看着那些像秦吉了样能说会道的人受尽宠爱。词中的“秦吉了”是种鸟，据说比鹦鹉还会说话。白居易有首名为秦吉了的诗说：“秦吉了，人云尔是能言鸟，岂不见鸡燕之ใ冤苦。吾闻凤凰百鸟主ว，尔竟不为凤凰之ใ前致言，安用噪噪闲言语。”在这首诗里，白居易用动物世界ศ来象征官场，秦吉了比喻那些皇帝跟前的大臣，鸡燕比喻老百姓，凤凰是指皇帝ຓ。他批判那ว些在皇帝跟前夸夸其谈的大臣，明知道百姓在贪官污吏豪强势力压迫剥ຓ削下含冤受苦，但却不知道向皇帝说几句帮他们申ã冤的话。辛弃疾在他的词中，也是用秦吉了来比喻那些皇帝宠信的大臣，他认为这些人只知道说些随声附和献媚讨好的话，毫不关心百姓疾苦，而他自己因为不是这路的人，因为站在老百姓这边说了些不中听的话，所以就被排斥到了边。词中所谓“出口人嫌拗”的不和谐言论，与辛弃疾在论盗贼劄子中担心“言未脱口而祸不旋๙踵”的话应该是相同或类似的。辛弃疾在论盗贼劄子中具体说过什么话，我们在上章中已经介绍过了，他提出盗贼产生的原因是官逼民反，表示要对贪官污吏进行严å厉打击。这些言论，确实是很不符合官场的“潜规则”，触痛了某些人的神经的，更何况他当上安抚使后，还采取了些实际行动呢？官场上的事，往往是你不让我好过，我就不让你安生。你不是说要打击贪官，爱护百姓吗？得，我就来个ฐ“以子之矛，攻子之ใ盾”，把“贪官”和“酷吏”这两顶帽子，戴到你自个儿头上去。很可能是由于这样的因素，某些人就利用辛弃疾所做的些事情或者是以前的某种名声，来个改头换面移花接木，制ๆ造出“流言”这种无形无影连圣人周公都会害怕的武器去攻击他。b2
贪酷疑案二2
这个时候，宋朝的台谏制度和王蔺这个“言官”的工ื作作风又使流言发挥了最大的杀伤力。这也是我们所要说的第二个方แ面的原因。
宋代设立了御史台和谏院作为中央监察机构，合称“台谏”，相当于我们现在的中纪委和监察部。在宋代的台谏制度中，规定“台谏官”也就是“言官”可以“风闻言事”，就是可以根据听到的些传闻弹劾官员，不定要有真凭实据，并且还规定，连皇帝ຓ在内都不可以追查传闻的来源，如果传闻失实，也不应追究台谏官的责任。这种情形搁到现在，就好比规定中纪委可以根据匿名的举报信对某位官员立案调查，甚至是直接“双规”，如果最后没查出什么问题也不用负责任。宋代赋予台谏官这样的特权，主要目的有两ä个：是尽可能广地收集信息，纠正政治上的些失误；二是可以通过街头巷尾的议论传言，察看是否有人谋反。台谏官们有了这个特权，工作积极性不用说是得到เ了很好的保护，然而由此也产生了个很大的弊端，就是他们虽然敢于说话，敢于弹劾官员，但所说的话和所进行的弹劾是否符合事实却很成问题。有时候，台谏官甚至成了或挟私报复的工具，某派势力想要打倒另派势力或是整倒某个人，往往就制造点流言或是写封举报信给某个台谏官，让他们去来个“风闻言事”。辛弃疾也许就是这样中了招，成了台谏官弹劾的对象，尤其不幸的是，他又偏偏碰上了王蔺。
王蔺这个人在当时口碑很不错，宋孝宗曾表扬他“鲠直敢言”，宋史也说他“犯颜忠谏，刚肠嫉恶”，是个有时连皇帝的面子也不给的人物。根据宋会要·职官五五之ใ三五的记载，王蔺在淳熙八年1181八月份被宋孝宗破格提拔为ฦ监察御史。新า官上任三把火，这王蔺是破格提拔上任的，工作热情格外高涨，放起火来把接把，连续弹劾了很多官员，辛弃疾恰好是其中的个。王蔺虽然说是“刚肠嫉恶”，满腔热情身正气地来干他的工作的，但是我们想想，他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掀起如此强大的攻击波，打击了大片，显然不可能都核对了事实，其中多半恐怕是“风闻言事”。那么，王蔺所言的“事”有多大的可靠性呢？这个ฐ就很难说了。据宋代人楼钥的记载，宋孝宗曾经对周必大说“王蔺论事颇็偏”攻媿集卷九三忠文耆德之碑，意思是王蔺这个人论奏事情相当偏激，不够公允。宋孝宗是十分欣赏王蔺敢说话的性格的，现在连他也认为王蔺“颇偏”，可见在弹劾辛弃疾这件事情上，王蔺的话未必靠得住。我们看他在弹劾时的用词：“用钱如泥沙，杀人如草芥！”宋史·辛弃疾传——用起钱来就像用泥沙，杀起人来就像在割草！这是什么เ？这是明显的夸张，是文学的创น作，有情感有气势但却没事实，其中只怕有根据流言的再加工也说不定，难怪宋孝宗要说他“论事颇偏”了。
可是，这里我们仍有个疑ທ问：既然王蔺弹劾辛弃疾“贪”“酷”很可能存在偏颇之处，是桩“莫须有”的疑案，那ว么直“保全”辛弃疾的宋孝宗这回为什么不再保他，而是马上撤了他的职呢？要知道，辛弃疾在湖南打击贪官和豪强建设飞虎军等行为都是得到เ了宋孝宗的首肯的。宋孝宗并不是个昏庸的皇帝，如果他仅仅因为些没有根据的流言就将辛弃疾开了，这不是有些不合情理吗？
这个问题虽然从史书中找不到เ明确的答案，但辛弃疾在湖南当安抚使时南宋朝廷中的件人事安排或许可以给我们些启示：淳熙七年1180，周必大被任命为ฦ参知政事副宰相。对这个人事安排，朱熹的评价很有意思。他说：“如今是大承气汤证，渠却下四君子汤。虽不为害，恐无益于病耳！”鹤林玉露卷五大承气汤是中医方剂中种药性比较猛烈的泻药，而四君子汤是药性柔和缓慢的补药。朱熹这话的意思，大致是说现在国家的问题很急很严重，需要下猛药，但他指宋孝宗下的却是四君子汤这样药性不强，作用缓慢的补药，虽然不会有什么เ害处，但恐怕对解决问题不会产生作用。周必大这个人我们说过，他虽然为人比较正直，在南宋政坛口碑不错，但在执政的风格上却是个温和派，般都是小修小补四平八稳的，所以当宋孝宗用他做参知政事的时候，朱熹说宋孝宗下的是四君子汤。可就是这个风格不温不火的周必大，却深受宋孝宗的信任。本来宋孝宗为了防止大臣拉帮结派，喜欢频繁地更换宰相和参知政事，在位二十六年，换了宰相二十人次，参知政事三十四人。然而，周必大任参知政事后，直到孝宗朝结束，都稳稳当当的，最后直做到了左丞相。如果我们把辛弃疾的行事风格和周必大加以对比的话，那么我们可以发现：辛弃疾显然是属于大承气汤这样的猛药泻药，他雷厉风行刚拙自信，无视官场的种种“潜规则ท”，该出手时就出手，所以，他虽然立了不少功劳，但当时的南宋官场却对他有个很有普遍性的评价：“难以驾御”诚斋集·王公神道碑，就是难以控制，不大听话。而这时的宋孝宗已逐渐失去了进取的锐气，他在用人方面，恰恰是“姑取软熟易制之人以充其位”宋史·朱熹传，也就是喜欢那些听话好控制的人，喜欢重用周必大这样的温和派，对国家社会的各种问题，用“四君子汤”调理调理，采取保守疗法，虽然效果很难说，但至少不会捅出新的漏子。在这样的背景下，宋孝宗尽管在口头上对辛弃疾在湖南打击贪官豪强，创建飞虎军等行动表示ิ支持，但他对辛弃疾这种到哪里都要惹出堆是非的“难以驾御”的人物，这种像大承气汤样的猛药泻药，也就会很轻易地抛到边了。
于是，辛弃疾不用再“怕君恩未许”了，这回是皇帝毫不留情地将他踢出了官场，他别无选择，只能回到เ刚刚建好的带湖新居中做他的隐士去了。
对于这个结果，辛弃疾早有准备，所以倒也不算意外。让他想不到เ的是，这次对他“贪”“酷”的弹劾，仅仅是开了个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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贪酷疑案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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