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律师把笔记本放进了文件包，过来扶了扶我肩膀，然后走了。
从他扶我肩膀这个动作，我感到了种真诚。我觉得他不希望我死，还有我不想说了。
接下来我要做的事就是等死。虽然说到底我们每个人都在做这件事，可是只在这时候我才真真切切在做——这只有梦儿才能ม感同身受。反正是等死，确切的日期又还没定下，我索性无所谓了。管它什么时候死，迟早是要死的，还是写东西要紧。这样，我强行把自己置身事外，由此获得了种很自由á的心态，只要你愿意，可以称之ใ为洒脱。
对于那些忙忙碌碌的人，我觉得不妨洒脱点，不要做什么都急匆匆，好像去救火样。真正说起来，我们每个人都是死刑犯，只不过些人是被法律判为死刑，些人是被命运判ศ为死刑罢了，结果律都是死。还是那句话好：反正每个人都走在通往死亡的路上，你何必走得那么快呢？
第二章1
1้
好吧，现在我就开始复原当时那团情绪，也就是回到当时的情境中去，要不然你无法理解我的行为。不过你得耐心点儿，说起这些事，我可能有点唠唠叨叨。你不听我唠叨就领会不到我那时的心境，就理解不了我的所作所为ฦ，也就理解不了我为什么要杀人。说实话，憋了这么久，我现在还真他妈想唠叨唠叨，哪怕自言自语也好。可我也不想把我整个大学四年的混账生活全他妈写出来，那非得写上十年八年不可，我现在还能不能ม活上半年都成问题呢。我只想从那ว个寒假写起。事实上，只要你善于洞察，善于感受，随便抽取我生活中的某天，你就能感受到我处于种什么鸟状态。
好了，我就从那个寒假写起吧。
那个混账寒假从元月中旬开始。我是指公历；旧ງ历已经快到年底了，好像是十二月二十。我现在身边没有日历，要不可以查下。话说回来，就算你给我日历我也不要，我可不想成天带着本日历过活。总之，当时大多数同学都回家过年去了。只是和我同宿舍的几个ฐ鸟人暂时都还没回去，说是忙着毕业的事，可也没见他们写论文或是忙着诸如此类的混账事，倒是麻将搓得挺他妈热闹。每次放假，学期结束带来的轻松和无聊都要转化为搓麻将的狂热，总有那么เ几天要耗在大战麻将桌上。我是说我那几个室友。我自己很少打麻将，——我从骨子里就对麻将没有丝毫兴趣。你要我对麻将感兴趣，那就像要蜗牛对西装感兴趣或是牛对麦当劳感兴趣样不可能。
从那ว个周五说起吧。周五晚上我照例要去地铁ກ站弹吉他。般情况下，我每个周末都要去地铁站弹吉他，挣点钱养活自己。我干这事差不多年了，在我父亲去世后开始的。我父亲的死对我影响实在太大了，要我用两句话来说明这种影响可不大容易。光说经济上的影响，我家就几乎陷入了绝境。为给我父亲治病，我家把所有钱都花光了，总共花了六万多，其中有三万还是借亲戚朋友的，半以上是以我的名义借的。为ฦ什么呢？因为ฦ亲戚们看在我即将大学毕业，以后应该能ม够还钱的份上，才肯借钱的。我这么说似乎有点损，可是我敢拿我的脑袋起誓，这是千真万确的事。这次借钱救人我体会够了这混账世间的人情冷暖，很多他妈平时看起来关系不错的，提到钱就不尴不尬起来，那ว情景我想都懒得去想了。当然，慷慨的人也有，比如我个表叔就很慷慨，借钱点也不扭捏，甚至还主动拿钱给我爹医病。但慷慨的人毕竟少数，这你知道。钱，就是这钱，能够让人的感情变得微妙万分，钱就有这样种威力，你不得不承认。
所以，这年来我得自己้想办法解决钱的问题。我觉得弹吉他还算对我的胃口，也就是说适合我的性情。我从中学开始弹吉他，有那么点破水平。我是说，在地铁ກ站这类破地方弹吉他根本不需要很高的水平，因为过往的听众没几个ฐ去关注你的细节，更甭提什么混账艺术趣味。大多数人都喜欢听些通俗歌曲，只要他们耳朵听来顺，说不定就丢钱了。要想他们耳朵顺，就只能ม弹通俗歌曲，至少得以通俗歌曲为主。这我有过亲身体会，有次我整天都弹那些吉他名曲，首歌也不唱，结果挣的钱少得可怜，不过倒收获了个ฐ爱情——这我后面会提到。
这次我是在东山口地铁ກ站弹吉他，你熟悉广州的话应该知道，这里有好几条隧道，弯来绕去，人流很多，真他妈算得上个卖艺的风水宝地。有时我也会去火车站广场下的地铁ກ站，但那ว边太嘈杂了，而且同行也太他妈多，就去得少。在广州干这行的，据我年来的观察，绝对不下千人，你可以想象下这个数字。广州就是这样个ฐ混账城市，你随便想找什么人，不管三教九流，都能找到，要多少有多少。
当天在东山口地铁站弹吉他的不只是我，还有另外两个。其中个我认识，叫萧巢，云南人。这家伙有三十多岁，可他那张老脸看上去简直有八十岁，你能想象到เ的所有沧桑感都可以在上面找到。加上他又留头长发，长得要命，起码有米长，直披到屁股底下，就更显出几分怪模怪样。当然他自认为是风度翩翩，神秘莫测。不过要说他给我印象最深的还不是老脸和长发，而是他唱歌时那ว声嘶力竭的老嗓子。没有定胆量的人可千万别听他唱歌，要不然铁定做噩梦，我第次听他唱歌的当晚就做噩梦了。萧巢总喜欢弹那些呐喊型的歌，伴奏都是拼命扫弦。他扫弦真他妈用力啊，就像他在跟那吉他过不去，拿它来出气样。他几乎ๆ每次都要扫断弦，真要命。有次他扫断了第弦，过来问我要，刚好我备有第弦，就送了他。我们就这样认识了。他得知我来自贵州ะ，很他妈高兴，说我们都在云贵高原，算半个老乡，诸如此类套近乎的混账话。
老实对你说，我可不太在意什么老乡不老乡的。因为我有这样种眼光：就算你来自天涯海角或是外国，我也认为我们是老乡。我是这么推的：比如说，如果我在贵州，那么เ老乡是针对来自我家乡那ว里的人；我现在在广东，那ว遇到个贵州人算是老乡；可如果到了国外，那遇到个中国人就算老乡；如果到了另个ฐ星球上假设，那遇到个ฐ地球人就算是老乡如此来，也就没有什么老乡，或者所有人都是老乡。我就是这么看问题的，所以我不太在意什么老乡不老乡，关键要看个ฐ人自身如何。
我和萧巢仅限于相识，称不上什么好朋友。我觉得他不可能理解我。我甚至认为他脑แ子可能有点问题，因为他总自以为ฦ是个天才，老梦想着某天会被个混账伯乐看中，从而资助他从流浪ฐ歌手正式走向神圣歌坛。广州日报去年5月份采访过他，把他乐่得要死。他创作过些作品，歌词写得真他妈惨不忍睹，错别字连篇，我都不想提了。至于旋律，我听了他弹唱首，他自称是代表作，可我听简直就跟哭丧没两样。当然我尊重他的创作，只是不敢恭维罢了。他似乎ๆ很想和我合作，可我兴趣根本不在这上面——我弹吉他仅仅是消遣，勉强挣点钱活命罢了。
好了，言归正传。我当时就坐在那弹吉他，目不斜视——除非有美女经过，我才斜睨下，但是这斜睨本身也饱含深意，不显得，甚至还有种近乎ๆ严肃的味道。这是我常年养成的种姿态，称得上不亢不卑，坐看云起。
到晚上九点过，我嗓子已๐经沙哑了。我的嗓子不太行，唱到两个小时就很累็，可能与我经常喝酒抽烟有关。我瞟眼面前的琴套，很壮观的簇钞票，十块的，五块的，块的，两张二十的，还有张美元呢，加起来应该有百把块吧。周末总能挣到这个数，最差ๆ的时候也有五六十。事实上，通过这年来的经验，我摸出了套规律：在支持街头艺人上，外国人比中国人大方，北方แ人比南方人大方，女人比男ç人大方，儿童和老年人比中年人大方，穷人比富人大方，闲人比忙人大方，晚上的人比白天的人大方，而星期五晚上，不知何故，地铁站大方的人最他妈多。我选择周五晚上来这里，不是没有道理的。
萧巢在隧道另个拐角处，还在那里嘶声呐喊。我想走了，太晚的话怕没有地铁到大学顾及学校名誉，我用大学来指代。我还要去超市买些吃的，我晚饭还没吃呢。我把钱把抓起，塞进口袋，我可不想在这里数钱，那多少有点不好意思。我没有什么เ钱包，就把钱乱塞在口袋里。我本来也想买个钱包，好让这些钱有个ฐ安居之所，免得今天在这个ฐ口袋里，明天又到那ว个口袋去，像他妈流浪汉似的。可想想呢，又觉得没有这个必要，因为我花钱从来没有计划，经常入不敷出，对于只有四个钱而经常花掉五个钱的人来说，不需要什么混账钱包。
我把吉他装进琴套，剩ທ下的半瓶矿泉水口喝干了，空瓶子扔进垃圾箱。收拾停当，点支烟，去赶地铁。经过萧巢ิ身边时，我见他面前那堆钱不是很他妈壮观。这家伙老是吼得那么เ火爆，没几个人敢拢边，至少把小孩这个群体吓走了。他正唱到高嘲部ຖ分，声嘶力竭，脖颈่上青筋条条凸起，眼睛半睁半闭。我向他挥了挥手。他正投入着呢，可能没注意到我。天哪，他那嘶喊真是太要命了，我敢打赌，就是聋子听了也会觉得刺耳。
第二章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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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上了地铁后，才拿出电话来看，有几个短信和个未接来电，都来自我那女朋友。刚才我说过，就是我弹吉他名曲那ว天结识的，个ฐ潮州ะ姑娘，在广州读所破大学，那ว学校我去过次，破得我都不忍心说出它的名字。
当时我正弹着曲悲伤的西班牙，她刚ธ好经过我身边，距离还蛮远，我看到她停下来，伫足聆听。那时我颇็有点太公钓鱼愿者上钩的心理。为ฦ了显得亲切，接着我弹了曲梁祝。弹完遍，她果然过来跟我搭讪了。后来我知道，她纯粹是出于好奇，她说她还是第次听到เ吉他版的梁祝，没想到别有番韵味。她古筝弹得很棒，考过了十级。当她得知我是大学的学生后，立刻๑对我刮目相看。她说大学在他们广东人眼中就相当于北大——南方的北大，真他妈有意思。我看她还像个小女孩，原来才上大，来广州没多久。她长得不算顶漂亮，但是恬静而温柔，做个女朋友绰绰有余，而且还很贤惠，够传统的个姑娘，只是头脑太简单了点。
我给她回了短信，说我刚才在弹吉他没注意到她的短信，但我没说我在地铁站。她好像猜到了，问我在哪里弹，我就实说了。她有些不高兴，有阵子不回我信息。我知道她不喜欢我来外面弹吉他，她觉得那ว丢人现眼，就好像我他妈是在乞讨似的，她脑子看问题就是转不过弯。隔了几分钟，她才回信息说她明天来看我，呆晚，后天回家，也就是回潮州。她学校离大学挺远，坐地铁ກ都得个把小时。她每个ฐ周末都来看我，有时候是两ä周来次，我觉得太他妈少了，我恨不得她每天都来呢，真的。
倒不是说我很依恋她，这姑娘除了古筝弹得好，没有什么เ特别之处，不过有点很令我回味，我是说性高嘲的时候她的呻吟很美妙，真是好听极了。想到她要过来，我就想起性高嘲时她那欢快的叫唤，实在太他妈悦耳了，简直就像曲门德尔松的春之歌，小提琴曲，你也许听过。有些很混账的心理测试题，问你提到某个ฐ东西你会想到什么之类，如果提到“叶迩牵”我女朋友的名字，我就会想到她性高嘲时的尖叫声，确实太他妈好听了，真的，有机会你真该听听。
我就沉浸在那美妙的想象中，想象她柔嫩的叫声。这当儿，我突然注意到坐在我斜ฒ对面个女的老在瞟着我。我抬眼看，是个ฐ黑衣女郎，二十六七岁光景，长得还算顺ิ眼，胸ถ脯挺他妈高耸。看到เ那胸脯，我就不禁想象她衣服后的模样，我甚至还设想她性高嘲时会是怎样副忘乎所以呢。毋庸讳言，我确实很好色，有时甚至称得上狂，这点我老实承认。要我说，我的狂还伴随种暴力倾向，——这是我后来才意识到เ的。
那黑衣女郎的目光直在我的吉他和我的脸上来回跳跃，我敢打赌她肯定对我有某种兴趣。你可能觉得我自作多情，可以说有那么点吧。实话实说吧，我长得还算有几分特色，当然不能ม说是“帅”——用“帅”字来形容我简直太他妈离谱了，就像用“温柔”去形容狼样——只能说我有某种特别的气质，这种气质来自种特别的内涵，般人领略不到。老天知道，我长相不坏，单独看脸上每个ฐ器官，倒没什么可以大书特书的，但是整体结合起来看，就有种非常和谐的韵味，多分少分都不行，我总怀疑上帝ຓ在设计我这个相貌时是不是采用了黄金分割术呢。总之，我对我这个ฐ面貌还算满意，天下独无二。当然啦，我还没自恋到自以为是东半球第气质狂人的程度，这点你大可放心。我看到通缉令上我是副狰狞的面孔，我真不明白他们为什么非要选张最恐怖的照ั片。那照片是我在练习散打时同学的我有个学期体育课选了散打，当时我故意做出副狰狞的面孔。只要你愿意，你也可以做出这样副面孔，甚至就算是他妈天下第美男子，只要他愿意，也可以做出副天下最狰狞的面孔。
好了，还是回到那个女郎吧：她直在瞟我，搞得我他妈心痒痒，我觉得她的眼神有种放肆的。光凭那眼神，我就觉得她是在意滛我，当然咯，能被某个女郎意滛我倒也不是很在意。我干脆ะ举眼盯着她看，想给她致命的击。这时，我们四目碰到เ了起。她还真他妈有胆量，竟然不回避我的目光，足足和我对视了有半分钟，直到เ列车到了个站点，坐在我旁边的人下车去了，她略微犹豫下，就起身过来，坐到我旁边，望着我的吉他笑了笑。
“你是业余的还是职业的？”她直截了当问，招呼没打就进入正题。
“你说吉他？我是业余的。”
我们就这样聊了起来。她说她也是搞音乐的，在个ฐ演艺公司工作，还问我到哪里下车。我少不得要提到大学。她听了即刻兴趣大增，递给我张名片，说有空联系。女人真他妈混，我可不想因为我是某某大学的你就对我刮目相看，可她们就喜欢关注这些外在的东西，都他妈路货色。我看了她的名片，家什么狗屁演艺公司，具体职务我忘了。反正我对混账演艺不感冒，我倒是对她那对胸脯很来劲，真的，这世界ศ上唯让我服帖的东西就是女人的胸脯，有时候简直叫我瘫软。
她要到大学的下站。我到เ大学先下车了。我起身跟她道别时，她向我投来了致命的瞥。天哪，那瞥真他妈暧昧！单从这瞥，我就敢赌10美元：只要我愿意，我当时就可以喊她跟我起回去，想做什么就做什么เ。
第二章3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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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赶在学校附近的超市关门前跑进去，到เ鲜ຒ货市场买了三个馒头半斤朝天椒些新鲜番茄和袋橘子，出来时超市刚ธ好关门。你可能会好奇我为什么要买朝天椒和番๘茄，原因简单得要死：就因为我实在太爱吃辣椒和生番๘茄了。我每天都要吃那么几个生番๘茄，这是从小养成的爱好，想丢都丢不掉了。至于辣椒就更不用说了，我对辣椒的热爱你简直无法想象，这么说吧：我吃饭要是没有辣椒那就像闭着眼睛看戏样不可思议。我可以什么菜都不吃，只需钵辣椒下饭就可以过几天，即便你给我龙肉凤凰肉，我也宁愿要辣椒。我吃辣椒的方式比较特别ี：把辣椒烤个半熟，放到钵里砸烂，加些盐巴๒味精葱花之类搅拌好，就那样吃下饭。为此我特地从贵州ะ老家带来个ฐ瓷钵和专为砸辣椒用的木棒，这玩意在广州可不容易买到。
我回到เ417宿舍时只有尹孜为个人在。这家伙是广东汕头人，成天呆在宿舍。我该说下大学对我们这届学生安排宿舍的妙招：不是按班级或专业住，而是混着住，每个宿舍四个人，两个广东人，两个外省人，每人来自不同的专业。拿我宿舍说，尹孜为是广东人，来自法律系；还有个金以恕是广州本地人，来自哲学系；另个关亨是外省人，在政治学系；我也来自外省，在心理学系。尹孜为睡1้号床，金以恕睡2๐号床，关亨睡3号床，我睡4号床。1号床和2号床靠边墙壁，3号床和4号床靠另边墙壁。四铺床都在上面，床下是各人的书桌电脑台书柜衣柜等。另外在宿舍进门处是小过道，过道左ุ边还有排柜子，总共四个，每人个，是储物柜，很少有人用到这些柜子。我这里提到这些柜子，是因为ฦ它们在后面要发挥极为重要的角色，这你看到后面就会知道。过道右边与储物柜相对的方向是洗浴间，厕所也在那里。穿过宿舍，直走穿过玻璃门，外面就是阳台，那ว里也有水龙头可以洗衣服。
我进来的时候，尹孜为正在阳台上洗衣服。他每天都洗衣服，而且不用洗衣机除非是洗被单之类，就用手洗。他觉得机子洗衣不干净，你可以想象他爱干净到什么程度。可是我觉得这不仅仅是爱干净的缘故，还因为他实在无事可做。尹孜为每天除了记单词看看那几本混账教科书外，我没看到他做别的什么事，至多是打扫打扫自己的桌面，叠叠衣服，或者剪剪指甲，照照镜子，每隔几分钟叹叹气，诸如此类。可以说，他是个非常简单的人，简单到你对他不可能有什么เ太深的印象，提起他就跟提起个茶杯烟灰缸或者脸盆马桶之类差不多。
宿舍中央摆着张方桌，上面堆叠如山的全他妈是麻将。他们今晚在打麻将，不知什么เ时候停下的。我把橘子放到เ麻将桌上，这表示ิ我想贡献这袋橘子给大家，我买橘子的时候就是这想法。我自己很少吃水果，我爱的是辣椒和番茄。
尹孜为洗好了衣服，晾在阳台上，然后进来了。他有点驼背，眼睛很眯，好像总有股强光照射着他。我得承认，在这个宿舍几个人中，我和尹孜为的关系要算最好，几乎ๆ维持种陌路人的境界，我跟其他两位就达不到เ这种境界。我之所以能ม和尹孜为维持种陌路人的境界ศ，是因为我觉得他还算比较诚实，这点很关键。我特别看重诚实，看重得要命，对虚伪简直恨之入骨。
“谁买的橘子？吃个！”尹孜为顺手拿了个ฐ橘子。
他纯粹是明知故问，刚才他明明看见是我带进来的。不过有时候还真得明知故问，总不能声不吭就拿人家的东西吃嘛。
我看阳台空了出来，就去外面忙活，用电炉烤辣椒。这个电炉是我买给自己用的，其他几位从来不用。四五分钟็就烤好了，丢â进瓷钵里，用木棒砸烂，加入调料搅拌。弄好搬到自己桌上，再去洗几个番茄来。我就吃那三个馒头下辣椒，偶尔来个番茄，真他妈过瘾。我晚饭还没吃，因为要弹吉他，饱腹不利于唱歌。
“你吃辣椒太他妈恐怖了！”尹孜为说，又拿了个ฐ橘子。他每次看到我吃辣椒都要感叹下，应该感叹过万次了。他刚拿了我的橘子吃，再感叹下当然更显得必要了。
“你要不要来点？”我问他，不过是逗逗他罢了。
“打死我也不吃！”他说。他尝过次我弄的辣椒，结果鼻涕眼泪塌糊涂，半天都好不过来。
我倒上大半杯白酒，偶尔品上口。睡前我喜欢喝点酒，这习惯真他妈是雷打不动了。
这时蹿进来个人。我不用转脸就知道是隔壁416寝室的贾力勍，学什么混账公共关系专业，成天就跟知名度美誉度品牌策划这些混账概念打交道。他那宿舍的其他几个都回家走光了，就剩ທ他个，他说这个ฐ寒假不回家。他每天至少要到เ41้7宿舍串门三百次，哪怕只是进来望望也好，活像他妈条野狗。
“他们究竟还打不打？”贾力勍问尹孜为ฦ，显然是问打麻将的事，他刚才应该在和他们打麻将。
尹孜为坐在自己้的位子上，只是咕哝了下，这算是很他妈客气了。他从来不正面回答贾力勍的问话，毫无疑问他不喜欢贾力勍。我也不喜欢贾力勍，这除了他爱打听私事之外，还有他说话时那ว种娘娘腔，我实在受不了。
“把门关了！很冷！”尹孜为说。尹孜为可能ม是我见过的最怕冷的人了。
贾力勍回头把门推上，就蹿过我这边来。对于这野狗，只能用“蹿”字来形容，此外我找不到更好的动词了。
“！又在喝酒！”他说，像狗样鼻子耸了耸。
“你他妈要不要来点？”我问。
“！我哪敢喝！”他说，把鼻子凑近我那瓷钵嗅了嗅。嗅过了瓷钵，又去看我那瓶酒，“多少度的？！48度！你他妈太能ม喝了！还吃辣椒下酒！”
“你喝不喝？不喝走远点！”
“听说你钓ี到了个女朋友？”研究过酒瓶后，他突然转脸瞥了我眼，嘴角嘻嘻的表情。
天哪，他脸上那种神秘兮兮的混账表情真让我想吐！他总是那样种似笑非笑的表情，就好像他刚ธ捡到千块钱还是别的什么。我有女朋友的事没向任何人透露，也从没带来宿舍，宿舍的人也从来不问，不知道这厮怎么เ就这么灵通，不会是他那狗鼻子嗅出来的吧？
“你他妈怎么知道的？”我万分鄙夷地乜斜了他眼。
“！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ฦ！”他那娘娘腔叫道。天哪，他这句话真让我想吐，就像我他妈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样。“带来给我们看看嘛，”他接着说，“人家老金成天带妞来，你为ฦ什么不带来？”
“我为什么要学他？”
我真希望他快点滚蛋，可这简直不可能。他又翻看我桌上那摞书，拿起那本存在与时间来瞟了瞟，我桌上的书他至少翻过五百遍了，可是还不过瘾。这本存在与时间是我从图书馆借来的，上学期看了遍，最近想认真看第二遍。
“你看懂吗？”他那口气就好像我他妈根本看不懂似的。
我懒得理他，只希望他快点滚蛋。
“老金说中国大陆读懂海德格尔的人不到十个。”他又说，口气满是嘲讽。
“他自以为是那十个ฐ中的个吧？”我说，我所能ม表现的最大鄙夷全都包含在这句话中了。
“！”这娘娘腔又叫了起来。
我敢赌千块，这厮每天至少要说万个ฐ“”字，可是你要想找出个最不可能真正“”的人，那就是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