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事之秋(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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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菲的脑子里冒出来“红丸”、“伟哥”等一系列禁忌的词汇,她万没有想到素来精明睿智的皇上会迷信丹药,但是她也明白最好不要对别人的宗教信仰说三道四,尤其是不要对自己้的顶头上司的宗教信仰说三道四,也就三缄其口了。

太监们七手八脚๐的支好了画ฑ框,把绸袱揭去,一幅雍正皇帝朝服端坐图就呈现在眼前。苏菲的嘴角差点咧到เ了耳朵根:这也太吓人了!活像把个皇上给轧平了贴在画ฑ布上一样,这让后世的人看见,以为皇上就这尊容,这得引起多大的误会!

《牡丹亭》的故事,苏菲是早已知道的,因为ฦ平日຅无聊,也看过话本,所以唱词能ม听懂大半,却也只欣赏那玉倌的演唱。看那ว弘昼,早坐在包厢的边上,靠着柱子,闭着眼睛,凝神๰危坐,微微地摇晃着脑袋,手在轻轻地敲着板眼,聚精会神地聆听。尤其是《惊梦》一折,“袅晴丝,吹来闲庭院,摇漾春如线……朝飞暮卷,云霞翠轩;雨丝风片,烟波画船——锦屏人忒看的这韶光贱!”弘昼猛的睁开眼,从丹ล田里吼出一声:“好!”苏菲被他这一声唬了一跳,想笑却没笑,知道这弘昼真成了戏迷了。

苏菲心里并不太重视太后的临ภ终嘱๥托,她一向认为,鬼神之事,信之则有,不信则无຀,犯不上为一句强加到她头上的承诺来与皇上斗心眼。不过十四对于她的关心让她有些感动,不自觉的也关心起他的动静来。

果然,不久又听说,皇上把九爷派去了西北,面上说是学习๤军务,实则ท就是充军,苏菲不知娇็生惯养的九阿哥到了那ว不毛之地还有命没有,原猜他必不肯去的,谁知九爷二话不说就上路了;而派给十爷的差事更离谱,说是一个外藩来参加先帝丧仪的王爷悲痛过度,丧礼不久也追随着先帝去了,所以让十爷把这位客死他乡的藩王的遗骸给护送回乡,来回差不多六千里,需时两年,十爷原想赖着不走,到底拗不过他的皇帝ຓ四哥,几乎是被押解着上了路。

幸好皇上没有来,只有十四一个ฐ人过来给太后请安。皇后松了一口气,苏菲倒把心给提起来了,因为她知道若是皇上与十四的见面哪怕能保持表面上的和睦,皇上也会与十四同来上演一场母慈子孝的好戏,如今连门面也不装ณ了,不知这小子是怎么顶撞皇上的。

不过当八福晋私下告诫我要小心防范那个ฐ“狐媚子”的时候,我还是觉得她疑ທ心病太重了,可是那些谣言很快就满天飞了。对于一个ฐ女人来说,还有什么比清白的名声更重要的吗?我为她感到เ难过,却无能ม为力。

我称佟氏皇额娘,她也把我当成亲儿子一样疼惜,我知道自己้的亲额娘๤是德妃,她总是怯怯的躲在人后,来永寿宫请安时也不敢光明正大的来看我,总是背着人,悄悄的塞给我包我并不稀罕的点心水果或是荷包鞋袜之类,反反复复的只会问我过得好不好,皇贵妃疼不疼我这样一些话,我敷衍着她,心里颇有些瞧不起她。后来渐渐大了,她有了六弟、十四弟,也就渐渐不再私下来存问我了,我并不放在心上。

唯一令福晋头疼的是年氏,年氏已经怀孕快足月了,本来福晋不主ว张她来,让她在府里安心养胎,等一切妥当,再接进宫里去,偏偏年氏表现出无比的执拗,一定要随从进宫,而且一切的守灵举ะ哀的仪式她都不肯落于人后。

四爷却似心中有深重的隐忧,长舒一口气说道:“此境过清,不可久居。时间还早,走,去城外散散。”

福晋对苏菲的态度还是那么和悦,也许是四爷事先交代过什么,府里头对于苏菲离开的这几个ฐ月没有一个人提起,倒好像是理所当然的。苏菲私下里好笑:他真是什么เ事都在掌握之中啊!

苏菲猛的一挣,一把推开她:“姐姐是疯魔了吗?怎么大清早的来说这些莫名其妙的疯话?”

然而弘昼偏好这一口儿,苏菲不许他跑大街上跟贩夫走卒坐一块儿,怕被四爷撞见要挨训,他便派小厮去买回来重新加热大喝特喝,而且叮嘱๥小厮不要忘记要一碟子那挑子上特备的辣咸菜,府里尽管有上好的什锦酱菜,全不够味儿,只那小贩自己้做的才算绝配。

苏菲有一阵没有反应过来,想了一想,才撅着嘴负气道:“我是在看那碗一品豆腐呢,可惜还是没有吃到嘴。”四爷便无声的笑了。

这一日຅,四爷上午一下朝就来了,提前๩已经捎了信来,说是今天就来接苏菲回府,他一向是这样专断的,苏菲也๣只好听命了。然而四爷到เ了之后,却并不急于动身,反而说要带苏菲去龙泉寺一游。

苏菲弯起了嘴角:“那样的女人,你们男人应该见过很多。十四,你别说你从来没有去过青楼ä楚馆,纯洁得就跟只小白兔似的。”

苏菲自叹弗如。

阿琪见到苏菲倒是喜不自禁,热情得令苏菲惭愧。阿琪把府里的其他几个侧福晋、格格之ใ类的一一介绍给苏菲,苏菲这才知道,十四已经不是第一次当爹了,除了阿琪肚子里的,他名下已经有了一儿一女。与十四的女人们寒暄了半晌,又逗弄了一会儿两ä个孩子,苏菲语调很正常的表示ิ想去拜望一下十四爷。

其实也不能怪老八竞选活动搞得太露骨,主要原因是在中国漫长的两千年历史里,还从来没有搞过这种民主选举活动,官员们一时图新鲜ຒ,争相行使自己้的选举权,才造成这种一边倒的局面。可是皇上又不好意思反悔,所谓“君无戏言”,于是就只好在候选人的竞选资格上做文章。

雨下的更大了些,丁丁当当的迸溅到เ门外的破铜盆里,昏黄的灯光映照ั着破烂的酒馆、肮脏的门帘、油腻的桌子和桌边那两个醺醺然、陶陶然的妙人儿。苏菲量浅,也喝了一壶,而桌上已经搁了六把空酒壶。

德妃便笑道:“为你皇阿玛办正经事,敢情好。你别为这些个没要紧的事叫他,你们只要把差ๆ事办好,让你们皇阿玛高兴,额娘自然是欢喜的。孝敬也不在天天来请安上。”四爷和十四都躬身答应,十四却嗤笑道:“额娘๤说的自然是正理,只是额娘๤没有听清楚四哥的话,四哥是说,十三哥是在协助太子,不得空闲。”他特意强调太子两字,苏菲听得一阵心惊肉跳,直预ไ感要出什么事。四爷目光如电的瞥过去:“我还说了是奉皇阿玛的旨ຈ意,莫非老十四你觉得为皇阿玛办事和为ฦ太子办事还有什么区别?”这话已经很重了,因为ฦ按春秋大义,君主和储君本是一体,不应分开说的。十四却是皮里阳秋的接道:“那要看办的是什么事。”四爷彻底怒了,他正要发作,德妃却抢在他前面发作了:“放肆,老十四,你是怎么跟哥哥说话的?”德妃的脸຀苍白中透出一抹不正常的红晕,几个ฐ女眷全都噤若寒蝉,苏菲却没有想到เ德妃能ม这样当机立断,且辞气凌厉,与平常的端庄和悦迥然不同,不由得心里头赞叹:不愧是宫里头几十年摸爬滚打出来的,老虎不发威,还把她当病猫了。

当下屋里就没声了,福晋便淡淡的说:“今儿秀妹妹刚回来,还有不少东西要收拾,都散了吧,我也乏了。”于是几个人唯唯连声的告退,出门作鸟兽散。

以后几日,苏菲便安分呆在家里,陆续接到เ了几波意外的礼物,一是十阿哥那直肠子果然派人送了两个ฐ丫环过来,倒又让苏菲笑了一回,待要退回去,知道必是不肯,只得跟嫂子说了一声,就留在自己屋里,帮春草做点活计;一是十四福晋派嬷嬷送了些绸缎器物,样数不多,却都很精致,苏菲想难得阿琪念旧,便真心写封回信道谢。

苏菲似听非听的斜倚着妆台想心事,春草从镜子里打量这个主子,觉得自己的格格真的是越来越美了,眉眼还在其次,关键是神情、姿态,有种说不出的韵味,所谓“风情万种”指的就是这样吧,春草为自己能想出这么个ฐ好词来得意的笑了。

这话不好

且说十四一路飞奔,等赶上叫住八福晋的车子,已๐经是气喘如牛,话也说不出一句。八福晋笑着推害臊的阿琪下车,说:“你俩说几句体己话去,我让车慢慢的走,在前面等着。”阿琪红着小脸,含羞看着十四,恨不能替他捋捋胸口、透透气,结果十四说出来的第一句话便是:“四哥家的秀嫂子说的话都是诳你的,你别信她,我可不愿意。”

德妃便留神๰看苏菲两眼,笑道:“怪道有些眼熟。”又说苏菲可怜见的,生得单弱,却能生养弘历那么เ个懂事的孩子,想来不差,便赏赐了苏菲一件银鼠皮裘,苏菲忙跪下谢恩。德妃又看十四,问:“祯儿可见过小嫂子?”

只听福晋温声细语地说道:“这快中秋节了,爷准备了送给宫里娘娘的节礼ึ,让我送进去,正好娘娘那边传话过来,想要见见府里的几个小阿哥,让都带进去,”停了一下,福晋看了苏菲一眼,说道,“秀妹妹自从上回病了,还没进去给额๩娘请过安,这次就跟我一起进去吧。”苏菲连忙起身应是。年氏的脸຀色更不好看,福晋说散以后,便头一个起身出去了,苏菲也随着众人起身,却听福晋说道:“秀妹妹,你且等一下,为进宫的事,我还有几句话嘱๥咐你。”

可是既然是梦,就总是要醒的。在被每天强灌上无数碗苦药后,苏菲终于忍无຀可忍地醒来了。醒来后的她给人的感觉有些懵懂,不过别人也不觉得奇怪,因为她之前已经病了两个多月,这次又昏迷了十天,忘了人忘了事似乎是正常的。苏菲就这样傻傻的吃,傻傻的睡,遇到有人来探望,也“是”、“好”的答应几声,慢慢地就将自己所处的状况给弄清楚了。

那弘时脸຀颊透出病态的红润,似是浑然不觉大殿的气氛已经降到了冰点,自斟ต自饮了一杯之ใ后,潇洒的向皇后一揖,说到:“儿子遵皇额娘๤的懿旨,这诗确是颓๙丧了些,我就讲个笑话,真是好笑的很——话说有一个老婆子病了,她儿子很孝顺,就请医婆来给治病,医婆说他娘๤是心里有火,必得针ฤ灸泻火。当下就取出针ฤ来,在老婆子的胳ฑ肢窝里下了几针。这做儿子的就急了,说我娘是心火病,你应该去针心,怎么去针肋条呢?医婆回答说,你不知道天底下父母偏心的多着呢!”

弘时的这个ฐ笑话,是苏菲从《红楼梦》上看来,闲暇时讲给弘昼几个听的,没想到弘时一声不响的在旁้边听进了心里,用在了这个场合!笑话本身并不出色,却是应景应时,恰好戳了皇上的嗓子眼。苏菲只是诧异:弘时难道不想活了?皇上的脾气可不是先帝,此情此情恰恰让人想起当年九๡龙夺嫡,不也๣正是在中秋家宴上发难的?整整闹了十年的家务,皇上处身其中,可会允许当年的事情再度重演?

笑话讲完,整个大殿鸦雀无声,只有弘时已๐近癫狂的笑声在梁柱间回荡。

就算是再迟钝的人也听得出来弘时是在抱怨皇上偏心不公,皇上此时反而脸色平静下来,似带上了一层假面具,让人看不出喜怒。他用平板僵直的声音说道:“就你看来,朕也该找那医婆给下两针才是。”声音不大,话音里有金戈气,阴森森的让人发糁,苏菲知道他的刻๑薄性子彻底发作了。

弘时愣了愣,他抬起眼睛看看高高在上的皇父和噤若寒蝉的众人,似乎清醒了一些,他迟钝的躬身说道:“儿臣焉敢影射皇阿玛。”

“你已๐经敢了!”皇上轻蔑的看着弘时,淡淡说道:“你认为ฦ朕将你两个弟弟封为亲王,你只是个ฐ贝勒,是朕处心不公。你却不问问自己是如何行事为人的,朕不是没有给过你机会,朕不是没有苦口婆心的规劝过你,总想着毕竟是自己的儿子。没有想到竟养了个ฐ鸱鸠!你不把朕看成父亲,朕也就没有你这么个ฐ儿子——来人,将弘时带下去,暂拘押内务府。”

在场的人全都目瞪口呆,齐妃两眼一翻,呜咽了一声就昏了过去。苏菲缩紧了身子抵御皇上散发出来的寒气,同时故意回避与皇后的目光相遇,以免皇后示意她求情,她可不想在这个节骨眼上找堵。

她看到八福晋原本一脸຀的趁愿,恶意的盯着皇上,这会子也๣变成了震惊和懊悔,心知弘时的失态与她的挑拨不无关系;十三爷猛地站了起来,张张嘴想说什么,到底是没有出声;八爷却以一贯温文从容的姿ู态离席磕头,然后劝谏道:“皇上,弘时只是醉酒后口不择言,并无自外皇父之心。且春秋有楚庄王绝缨之会,可见圣贤亦不以酒后狂态入人以罪,臣弟恳请皇上饶弘时这回。”

八爷说得入情入理,皇上却只是冷笑道:“看来八弟对弘时了解颇深,平时应该是没少教导他!”八爷的肩膀抖了一下,依然平静的答道:“臣弟只是不忍皇家骨肉凋零,皇上子嗣本就稀少,求皇上开恩饶弘时这次。”有几个叔伯兄弟也๣跟着一起求情。

皇上不阴不阳的答道:“还是八弟会说话啊,看来朕这次若是不饶了弘时,还真就当不成圣贤了。”皇上抬手命侍卫将半死不活的弘时放开,然后话锋一转,语气也๣转为凌厉:“只是八弟有一点说错了,儿子若是好,一个就足够了;若是不好,便有二三十个,也不过是冤孽!弘时如此丧心病狂,公然抱怨皇父,朕断不能再容纳这逆子,既然八弟那么喜欢他,就让他给你去当儿子吧。”皇上说完这句话,一甩袖子,离席而去,众人皆愣怔在当场。

苏菲本以为皇上要把弘时过继给老八,只是气头上说说而已。没有想到,“君无຀戏言”,皇上第二天就命皇史宬将玉牒修改了过来,弘时连同他的家眷当天全部送到了廉亲王府上。

皇家为延续血脉ำ,同族过继儿子的事情很常见,但是皇帝把自己的儿子过继给了原本就有儿子的大臣,这可真是前无古人,估计也后无来者了。最可怜的是齐妃李氏,哭晕过去好几次,却不敢自己去求皇上,第二天清醒过来,便跑去苦苦哀求皇后和苏菲。皇后又将这救人于水火的好差事派给了苏菲,李氏顾ุ不得脸面,连连给苏菲磕头,苏菲实在受不了她,只得答应去试试。

她一路往养心殿走,一路哀叹自己怎么接了这么个烫手的山芋。刚走到殿门口,还没有进门,就见门里头突然甩出本折子,恰好落在苏菲的脚下。苏菲捡起来看了一眼,只见题头上写着:臣田à文镜参劾年羹尧辜恩背主结党乱政事十二罪。

苏菲想:这下子更不用过安生日຅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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