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告诉二哥的？”
贾母不吱声。
谁知更近了，才瞧见不是北静王，却是一个衣裳与北静王仿佛的少年正与一少女对坐说话。
“不喝了，想来你们吃过饭了，我去梨香院里与子弟们一同吃饭。”贾琏说罢，便去了。
“二爷呢？”
“二哥。”
那一捏轻得很，指尖的力道尚且不如指尖的粗糙带给碧莲的感受更深。
“你父亲不是个傻子么，疯起来连你都打，又有什么好？”
“这用处可大了，”王夫人仔细地将元春的头发盘上她头顶，见自己这没有新鲜的胭脂ฦ用，便扬声道，“彩霞，去取了大奶奶的胭脂来。”
都坐在炕上的贾政、贾珠面面相觑。
“是。”
孟氏才要摇头婉拒，又觉此举甚好，一可给她苦命的孩儿补一补，二可叫许青珩免了碧莲的算计，于是便觍颜道：“本不该劳烦老爷院子里的人，可如今……也只得如此了。待我明日一早给奶奶请安时再多谢谢奶奶。”
赵姨娘嚯地将剪刀砸在炕上小几上，拧着两根柳叶眉道：“姑娘好骨气，怕姑娘跟我说这几句话，心里也觉失了身份呢。怪只怪，老天爷不长眼，叫姑娘跟我这姨ถ娘一辈子都扯不开干系。”说罢，便斜着眼看探春。
迎春微微撇嘴，听着贾环那晦气的话，冷笑道：“这样的话，定是那姓赵的教的。”
贾珠愣住，待要劝许青珩回心改意，猛然开口又被口水呛住，再看贾政、王夫人二人先是一惊随后便又是一喜这一惊一喜后才端正了脸色，于是不免心凉起来，低声道：“难道父亲、母亲舍不得宝玉，便舍得了儿子？”
这一声后不见人答，半日才有人道：“……神武将军如今在京营操兵。”
如今见蔻官隔了大半年，便带着大笔银子过来，两眼被那银子晃花了眼，于是请蔻官入房内说话，先恭维了蔻官一通，又向远在京城的忠顺王爷表了衷心，便拿话引着蔻官将那银子先分出许多给他与蔻官两ä个。
“琏二爷！”洪姑娘焦急地出声，“琏二爷，爹爹又伤了手指，回去后，大人问起来……”
“莫非是洪家姑娘的事？”
门子随着蔻官见了大世面，又听蔻官宴席上自吹自擂在江南甄家如何得了甄家的款待，心下便觉自己้离着飞黄腾达只有一步之遥了，于是眼瞅着快离开金陵，又去信给贾雨村，将所见所闻说了一说。
“先恭喜二爷喜结良缘，再恭贺二爷仕途亨通。”柳湘莲潇洒地拱手，随手将腰上佩剑解下立在挨着门边的凳子上。
正思量着如何给贾琏寻个差事，便见迎春梳着双环髻穿着一身银红排穗裙子匆匆地进来了。
“可是贾家出了什么事？”许青珩忙问。
“是先在警幻斋喝了醒酒汤、洗漱之ใ后换了衣裳才过来的吗？”
贾母歪在榻上，心里也不踏实，毕竟明儿个许青珩要回门，哪里能当真放任不管，若是这话传到เ了许家，许青珩不过是个ฐ年少无知，她这太婆婆就要有个“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名了。
“四哥，你且去忙，若是误了老太太那的茶点也不怕，有我呢。”许青珩极有眼力劲地道，站起身来，才要走，却觉衣袖一滞，回头却是贾琏用手牢牢地抓着她的袖子呢，也不知贾琏今日为了什么，在拇指上戴了一枚硕大的青玉扳指，虽只戴在手上，气势也显得比往日凌厉了不少。
许青珩一直送到เ明间门边才站住，又从明间走回来，见贾琏依旧坐着，便笑道：“小叔子小姑子都十分活泼有趣，日后有得玩呢。”
“这是分内之事，二哥特特地说，却显得见外了。”许青珩微微吸着小腹，又端起茶盏抿了一口茶水果腹。
“怕搅醒你奶奶，就过来了。”贾琏道，望见全寿、全禄拿着红漆托盘捧着一碗鸡丝面、四样小菜过来，就叫全福、全寿拿了一方小桌来，就坐在这退步前小花园里望着含苞待放的芍药、月季吃饭。
今日荣禧堂上房开了门，大紫ใ檀雕螭案上，三尺来高的青绿古铜鼎中香烟冉冉蒸腾，将悬在上方的待漏随朝墨龙大画ฑ衬托得栩栩如生。
探春五官长开了一些，虽瞧不出身量如何，但眉眼顾盼神飞，比之在大家闺秀中略显得平庸一些的迎春要惹人注目得多。
薛蟠一头雾水，但随之见大一点的姑娘这会子只管羞涩地偷偷去看贾琏，也觉没意思，扯了扯贾琏的袖子走了出来，回头瞅见尤老娘跟着人去给贾母请安去了，低声道：“果然是人算不如天算，珍大嫂子就没算到她老娘会寻上荣国府门。”
进了忠顺王府角门，熟门熟ງ路地随着小厮去花园戏台子边，瞧见蔻官正调、教琪官如何给忠顺王爷斟茶，堆着笑就过去道：“王爷大喜大喜！”
“如今怎样？”房文慧低声冷笑，又招手令春桃附耳过来，悄声道：“太上皇、太后老人家不看僧面看佛面，未免给人借口祸ຖ害房家，给我定下的罪名也要轻之又轻。你替我多多打点戴权就够了。”说起乱政来，她这错也太轻巧ู了些。
水沐先在心里讶异房文慧的态度，随后又觉宫中女子不管是清高的还是媚俗的，哪一个不争宠？于是顺ิ水推舟地点了头，便出了吴嫔房门，随着房文慧、五皇子去了。
“只这一句话？”小李子愣住。
“越发出息了，连替人兜卖花朵儿的差事都揽下来了。”岳氏一听婢女说话，就猜着是贾蔷来请冯紫英帮着卖花了。
“胡闹！快坐下。”陈也俊气极反笑，伸手护着自家的杯子，见薛蟠张目结舌地还要说自家有妹子没嫁，就又用力地扯了他一把。
许玉珩、许玉玚早两年还能理直气壮地答许之安，如今听他这样反问，竟是一点底气也没有。
这会子珍珠、翠缕的针ฤ线还放在廊下针线筐里，只有个小丫鬟玻璃并憨直的琥珀在。
“叫他在外头等着吧，你将簪子不好、燕窝不好的事说给他听。叫他停了这两ä家的供奉。”房文慧道。
贾琏见他这情形，约莫明白李守中怕事，叮嘱李诚不许来跟他说，心里越发感激李诚，两只手握着缰绳，笑道：“这实在使不得！若我开了例子，其他人也觉得自己不该名落孙山，又或者不该挂在榜尾，去敲登闻鼓，那就不妙了！难道还要叫当今亲自批阅试卷不成？事关朝廷科举威信，不能ม冲动行事。”
“哪里来的野和尚！”柳湘莲见这和尚、道士肮脏ู不堪且开口就提起他的伤心事，啐了一声，到เ底是给贾琏脸面，只冷了脸，并未甩袖离去。
迎春拿着手指在棋盒中搅合，摇了摇头，“我只管府中内帐，府外的庄子铺子账目，一概ฐ是外头是的执事领着呢。”
贾琏握着拳头轻轻地敲着太阳穴，疑惑道：“贾雨村不知道我与蟠儿亲近么？”
一行人快马加鞭地赶过去，到午后日头西斜时分才赶到เ。
贾琏、宝玉并赵天梁等一干随从下了马，进了山门便见忠顺王爷的几位义子前来兴师问罪。
“你那小厮忒地无理取闹，你瞧瞧我们面上，都是叫他给打的！”
“正是，好不识抬举的东西，好心请他吃酒，他冷脸不说，还抬手打人！”
……
宝玉看这些细皮嫩肉的人个个鼻青脸肿走路也有些瘸腿，忙对贾琏说：“柳二哥不会无缘无故打人。”
“柳湘莲人呢？”贾琏问。
那ว几个义แ子只管嚷嚷道：“看我们好端端的衣裳扯烂了，怎会回家跟家里的老爷太太交代？”
“正是，我那祖传玉佩不知叫那柳湘莲扯掉在哪里了！那ว可是无价之ใ宝！”
“我的人呢？”贾琏又问。
其中一人略有些心虚地说：“在道观里头呢。”
贾琏闻言，立时带着宝玉、赵天梁等向清虚观去，踩着台阶一步步上去，进了清虚观中，便见里头的小道士们个个心虚，约莫猜到เ贾家许久不给清虚观供奉，必定是柳湘莲被欺负时道士们袖手旁观了。
“琏二爷要找一位柳小爷么？他在后殿呢，琏二爷快些将他带回家去吧。”清虚观里曾给荣国公做替身的张道士一路小跑着过来说。
“人在后殿？莫非被打伤了？”贾琏问。
张道士神色闪烁道：“琏二爷去看了就知道了。”
贾琏心一紧，赶紧向后殿去，只瞧见泥胎圣像下香火鼎盛不熄，那烟火缭绕中，柳湘莲瘫坐在地上抱着奄奄一息的甄英莲，一旁的封氏又哭又叫地拉着个道士用力地拍打。
“呀，血。”宝玉本要上前看甄英莲，谁知瞧见甄英莲额头上鲜血淋漓，又看见柳湘莲英气勃勃的面上满是淤青，于是慌忙向贾琏身后躲去。
贾琏探身向甄英莲鼻下试探，半天没有气息，又摸她手臂，见她手臂有了尸斑á，就道：“她去了足有一、二个时辰，发生了什么事？”
柳湘莲一恸，喃喃道：“竟有一、二个时辰？”
封氏听了，又发疯地向那道士脸上抓去，骂道：“听见她去了一、二个ฐ时辰，你也不落一滴泪？”
“……这是她的红尘劫数，如今完了劫，归去太虚幻境做了女仙也好。”那ว道士说。
封氏听了越发受不住，也不打道士了，只挥拳向自己身上砸去，哭道：“早知道害了她，我又何苦来追你？你还我女儿命来。”
“到底是怎么回事？”宝玉偷偷去看甄英莲，看她如落花一般无声无息地躺着，面目平静，不禁落下泪来，连连在心里叹息道：尤氏姊妹国色天香却待字闺中，她们老娘反倒嫁了；多少腌臜人物苟活于世，这样干净的女儿家却没了。
柳湘莲怔怔地说：“劫数，这便是劫数。我今日领ๆ着她去了林家，因二爷吩咐过远着林老爷，便瞒着不肯跟二爷直说，拐着弯又带了她们母女来清虚观。谁知那群无恶不作之ใ徒恨我支开了二爷，尾随跟来，假意请我吃酒，将我支开；更凑巧，她母亲见他爹爹在清虚观挂单，便撇下她追了出去。只留下她一个在这后殿。可怜她一个弱质女流，被群狼追逐，万不得已๐之下，竟一头撞死在这清修之地，连她父亲的面也没见上。”
“劫数，劫数，她与我本无父女缘分，倘若你不追来，我与她见不得面，兴许她便平安无事了。”那道士也便是甄士隐自欺欺人地说。
封氏越发哀嚎起来。
柳湘莲一听甄士隐这样说，就也念叨：“这是劫数……”
贾琏一时忍不住向他脸上掌掴过去。
啪地一声，打得柳湘莲嘴角裂开，流出血水来。
“少唧唧歪歪那些没用的，不过就是你一时大意，叫无耻之ใ徒趁虚而入害了她性命。既然是劫数，也就是那ว些无耻之徒的劫数。你只管打起精神来叫那些无耻之徒来应劫，哼哼唧唧，做那懦弱模样给谁看？”
贾琏低沉的嗓音在封氏的哭号声、甄士隐漠不关心的推脱中ณ，像是利剑一般戳在昏昏沉沉恨不得也随着甄英莲去了的柳湘莲心上。
柳湘莲满是自责的眸子豁然明亮起来，咬牙切齿道：“是我无能，不能ม杀了那些狗贼为她报仇！”
贾琏回头瞅了眼哭得不能自抑的宝玉，将手搭在柳湘莲肩上，轻声道：“他们人那ว样多，若不能ม将他们一网打尽，就打死一个两个，怎能慰藉英莲在天之灵？”
“……二爷说怎么办，我就怎么办吧。”柳湘莲目龇俱裂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