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仰止看了唐言蹊一眼,随后视线掠过,沉声对门外道:“什么事?”
陆仰止明显也是早有准备,一边走进厨房一边回答:“司机说她是去药店买药。”
司机最先下车,撑开一把很大的伞,恭敬地打开后座车门,“陆总,到了。”
容鸢此刻还在套房外的游泳池旁吹风,水纹撩在她的皮肤上,泛起细细的鸡皮疙瘩。
陆仰止还没说话,唐言蹊便开了口,“我不见她。”
他心里一紧,握着她没受伤的手,不着痕迹挡在女人前面,对唐季迟道:“唐先生,言言的身体状况你也看到了,医生说她还需要静养。等她身体好些了,我再带她回唐家看望你和伯母。”
唐言蹊低着头,目光所及之处是被白色的绷带层层包裹住的手心,“我不敢。是我做错了事让您失望,您不想认我这个女儿也是常理之中的事。毕竟带我回去……也有辱门楣。”
唐言蹊盯着不远处雪白的墙壁,没作声。
陆仰止这样冷静得可怕的男人,他不会、也不该放弃今天这样的机会。
一寸寸收拢了指节,五官紧绷,心里的什么情绪近乎炸裂。
睿智如他,肯定早ຉ就察觉到了她手里的不对劲。
他听到她的声音,很轻很缓,泠泠如雨滴砸在水坑里,“没有。你先……出去吧,别管我,我过一会儿就跟上。”
庄清时嘴角的笑弧哪怕再浅,映在唐言蹊眼里也是无比刺目的。
“你想要什么理由á?”唐言蹊笑了,眼底深处却漾开不一样的色泽,很薄很浅,隐隐发亮,“你就这么……信任我吗?”
“仰止,我早就说过她和那些绑架犯是一伙的!”庄清时抓着男人的衣袖,语调愤然,“唐言蹊,我还是看错你了!本以为你坐了五年牢会有所收敛,没想到你连贩卖器官这么丧心病狂的事情都做得出来,那五年真是便宜你了!等我出去一定要——”
厉东庭抬手,手心拍在他的手背上。
男人淡淡开腔,叫着他的名字。
从听说这件事以来,墨岚一直闭口不提它,顾况也不敢揭他的伤疤。
她不懂,江一言也不想点破让她跟着干着急,便把字条揣进口袋里,淡淡睐了那ว军官一眼道:“要带相思走?我和你一起。”
“你先出去。”男ç人忽然想起身边还有别ี人,脸色冷漠下来,“把门关上。”
乔治恍然大悟,“怪不得头儿一直说,不能让庄清时出事。”
陆仰止眉目平静,回答:“这两ä天就走,看东庭那边怎么安排。”
她抬眸看过去,穿着黑色风衣的男人正面色沉稳地拉开车门往屋里走,与江一言不同的是,这个ฐ男人的气质明显沉冷寡淡许多,又如海纳百川ษ,无形中有种恢宏磅礴ศ的气场。
“你这是在怪我们对你关心得少?”
唐言蹊在陆仰止怀里闭上了眼睛,没有太多报复的快感,只是想到赫克托倒在血泊里的那一幕,觉得无以复加的疲倦。
无疑ທ是让本来就混乱的局面变得更加一发不可收拾。
唐言蹊已经不想多说什么了,抬手捏了捏眉心,“你到เ现在还是信她?”
可是,她今天,着着实实就把自己裹成了一个球。
“还是说,你真的以为爱能发电å、爱能拯救全世界?”
一分一秒,一点一滴地耗空了她的心血。
一句话,如狂风骤雪。
冷寂的视线越过陆仰止,看向他身后的陆远菱,问得却是陆仰止:“你打算怎么解决?”
“你知道自己为什么总是受制于人吗?”她轻声问,问完,又自己回答,“因为你的弱点太多了,唐言蹊,多到我根本不用费什么心思去对付你,你自己就能死在自己手里。”
“仰止呢?”唐言蹊问。
谁想唐言蹊竟皱了下眉,“我手机没电了。”
眼前骤然亮起一簇火光。
厉东庭,“……”
“你怎么满脑子都是出事。”男人的目光落在她脸上,似笑非笑的,“这么เ关心这份合同,难道是因为提起了什么让你好奇的人?”
可是霍无舟却对容鸢说出那番๘不合常理的话。
她一直以为那件事就是这个玉扣存在的全部理由á,原来,竟还有后招。
他是问,他做了什么让她渐渐不喜欢他了的事!
“那……这是?”
唐言蹊从善如流地接过,喝得嘴角都挂上了白色,陆相思嫌弃地递上纸巾,“你脏死了。”
可是后来见她憔悴得厉害,倒不像是装的,也就多了几分信。
赫克托震惊。
那她怎么会是为了给庄清时治病而来!那时候根本就没人能ม预料到庄清时会中弹!
思及至此,她陡然觉得有几丝恐怖从心底泛出来,手脚也渐渐凉了下去,仍然故作镇定地问:“那ว你是为了什么而来?”
“我为ฦ了什么而来,你不清楚吗?”陆远菱淡淡望着她,“唐言蹊,清时救了他的命,她才是仰止的福星,你算什么?你不在的那五年他顺风顺ิ水,你回来才短短几个ฐ月,他的公司就转让给了别人,为ฦ你三番五次的受伤,好几次性命都不保。我怎么能让你留แ在他身边?”
唐言蹊盯着陆远菱笑到几乎ๆ扭曲的脸,冷声道:“你是冲我来的?”
“正是!”
陆远菱说这话的时候,楼下有两个黑衣保镖应声而上。
一左一右制住了唐言蹊。
唐言蹊伸手护着肚子,是任何母亲在遇险时都会做的动作,“陆远菱,你疯了吗?我还怀着你弟弟的孩子!”
“那又怎么样。”陆远菱怕她闹出太大动静被相思听见,打了个手势让保镖把她带回卧室里,漠然道,“我问过你在国内的医生了,你这一胎本来情况就不乐观,万一生出来的是个缺斤少两的痴儿,岂不是让我陆家蒙羞?”
唐言蹊听出了她的言外之意,瞳孔一缩,更大力气地挣扎起来,“你他妈脑子是不是进水了!陆远菱!你要是敢动老子的孩子,老子跟你拼命!”
“你不过就是仗着仰止喜欢你罢了。”陆远菱关上了房门,把什么声音都隔绝在门外,冷冷看着女人愤怒的脸,“以前清时和你没得比,不过现在,她也算是争气,至少能把仰止从你身边拉开,是我没想到的。你要是在这个ฐ节骨眼上保不住肚子里的孩子,你觉得仰止还会待见你?”
“你——”
唐言蹊抬腿要去踢那保镖的下盘,可是她实在太过虚弱,又是两个人高马大、对她防范意识极强的男人,不出三五下就被人重新钳制住。
陆远菱戴上消เ毒手套,满脸的淡漠无物。
唐言蹊几乎是被人捆在椅子上,束手无策。
冷汗不停从头上冒下来,她在惊恐和愤怒中ณ蓦地想起——
陆远菱在回来之前,曾经去过一趟药店。
心脏被紧紧ู攫住,唐言蹊生平第一次感到了莫大的恐惧,她一瞬间眼泪都快要掉下来了,甚至顾不上对面的女人是她痛恨已久ื、不共戴天的人,“陆远菱,你不要……别……别动我的孩子,你有什么冲我来!你冲我来!老子喊一声疼就是你孙子!你冲我来!!!”
“冲你来?”陆远菱有条不紊地摆弄着药盒,看也不看她,相比较对方的激动,她淡定得不像样。
眼中ณ划过一丝浓烈的阴鸷,“我倒是也想冲你来,不过……”
她意味深长地笑了下,没有往后说。
“这是我精挑细选出来的药,疼可能会疼那么三五十分钟็,但是副作用也小。”陆远菱掂量着手里两粒白色的颗粒,很是耐心地问,“还是,你想先用点麻醉剂?”
唐言蹊看到她凑近的手,褐色的瞳孔像是裂开了,什么话都说不出来,只是咬紧牙关不张口。
“别这么倔强。”陆远菱笑着,“你配合一点,对我们大家都好。”
唐言蹊还是咬着牙关,女人已经伸手去掐她的下颌骨了,疼得她想要叫出来。
可是她不敢,她怕稍微一张口,陆远菱就会把那药片灌进来。
两ä粒白晃晃的药片,像是夺人性命的镰刀,唐言蹊发自内心的恐惧和无助。
她不停地摇头,一双明澈的眸子里有乞求的眼泪。
这是陆远菱第一次见到一向高傲的唐言蹊眼里露出这种神情,不禁也是一愣,“你别这样看我,没有用的。”
陆远菱道:“你我本来无冤无仇,怪就怪你非要和仰止在一起。我警告过你多少次,你们根本就不合适。”
唐言蹊紧紧握着手,右手上的伤口沁出血液她也没有反应。
只是在心里一遍遍地绝望地祈祷着有人能来救救她的孩子。
陆仰止。
她在近乎绝望中想起了这三个字。
他不是说,从今以后所有她需要他的时候,他再也不会缺席吗?
“吃吧。”陆远菱收起感慨的神色,最后狠下目光,“不要再耽误时间了。”
面颊上传来遽烈的疼痛,唐言蹊觉得自己้的脸颊两侧的骨头快要被人攥碎了。
那ว种疼痛侵蚀着她的五脏六腑,可是比疼痛更无法忍受的,是快要把她淹没的慌乱和不安。
“我不……吃……”
“由不得你说不!”
陆远菱冷冷甩下这么เ一句,便把药片塞进了她的嘴里。
唐言蹊目眦欲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