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仰止明显也是早有准备,一边走进厨房一边回答:“司机说她是去药店买药。”
唐言蹊不大习惯这种气候,总让她觉得心口压抑。
容鸢此刻还在套房外的游泳池旁吹风,水纹撩在她的皮肤上,泛起细细的鸡皮疙瘩。
陆仰止皱眉,目光不动声色地扫回去,门外的人冷汗俱下,“这个ฐ……我们也不清楚……副董事长来得匆忙,根本没通知任何人。她只说要见陆总您,还有……”那人顿了顿,视线落在病床上,神色古怪,“唐小姐。”
他心里一紧,握着她没受伤的手,不着痕迹挡在女人前面,对唐季迟道:“唐先生,言言的身体状况你也看到了,医生说她还需要静养。等她身体好些了,我再带她回唐家看望你和伯母。”
江姗脸色微僵,眸间温度骤降,凉得好像冬日夜色中的风,卷着片片雪花,“你这是在和我闹脾气吗?”
唐言蹊盯着不远处雪白的墙壁,没作声。
下一次,若再想擒住他,太难。
一寸寸收拢了指节,五官紧ู绷,心里的什么情绪近乎炸裂。
“刚才我怕你看到会担心,所以没想告诉你。”唐言蹊想了想,又道,“不过,好像是我想多了。”
他听到她的声音,很轻很缓,泠泠如雨滴砸在水坑里,“没有。你先……出去吧,别管我,我过一会儿就跟上。”
这是不是说明她也不是全无机会的?
“你想要什么理由á?”唐言蹊笑了,眼底深处却漾开不一样的色泽,很薄很浅,隐隐发亮,“你就这么……信任我吗?”
所以,她还是从北门来的。
厉东庭抬手,手心拍在他的手背上。
“霍格尔。”
从听说这件事以来,墨岚一直闭口不提它,顾况也不敢揭他的伤疤。
傅靖笙没他想得这么เ深,只当唐言蹊是任性过头,无奈地扶额道:“她也真是想一出是一出。”
“你先出去。”男人忽然想起身边还有别人,脸色冷漠下来,“把门关上。”
另一个人若有所思道:“头儿的意思是,庄忠泽当年退出组织的时候,就知道我们不会放过他。他自己贱命一条,死便死了,可是他心里挂念着自己唯一的女儿庄清时,所以冒险偷走了我们的核心机密,存在了瑞士银行,并附言说,如果他女儿有个三长两短,这些机密就会被直接移交到国际法庭。”
陆仰止眉目平静,回答:“这两天就走,看东庭那边怎么安排。”
等了不到五分钟็,门外传来汽车熄火的声音。
“你这是在怪我们对你关心得少?”
陆远菱还没说话,老人便起身,一个ฐ清脆响亮的嘴巴扇了上去,“就算她是犯人,也该由执法者来惩处,你凭什么动人家?还挖死人的墓,谁教你做出这么恶毒的事情!我们老陆家的脸真是让你丢â尽了!过去,给人家道歉!”
无疑是让本来就混乱的局面变得更加一发不可收拾。
“没有。”他同样与她对视,目光却比她多带了些温度,“言言,我只是在实事求是的分析事实。你现在是带着有色眼镜看我大姐,所以觉得这些事情都是她的阴谋。”
可是,她今天,着着实实就把自己裹成了一个球。
“你以为你伤了我不痛吗?”唐言蹊低低地笑了,“我的亲人受了委屈,我的爱人替罪魁祸ຖ首挨下惩罚,里里外外伤的全他妈是我在意的人,折磨的到底是谁?!”
一分一秒,一点一滴地耗空了她的心血。
“病人她……”医生摘了口罩,顿了顿,“有身孕了。”
冷寂的视线越过陆仰止,看向他身后的陆远菱,问得却是陆仰止:“你打算怎么解决?”
陆远菱嘴角的笑意更深,她知道自己赢了,这一局又是她赌赢了。
“仰止呢?”唐言蹊问。
她原以为ฦ这样能刁难住对方——毕竟,厉少的私人电话哪是谁都有的?
眼前骤然亮起一簇火光。
他不轻不重地调侃,“这不是挺好的?从军出身,和你厉大少爷正好门当户对。”
“你怎么满脑子都是出事。”男人的目光落在她脸上,似笑非笑的,“这么关心这份合同,难道是因为ฦ提起了什么เ让你好奇的人?”
看霍无舟平时对容鸢无微不至的照顾,说不是男女之情,瞎子都不信。
她一直以为那件事就是这个玉扣存在的全部理由,原来,竟还有后招。
片刻后,脸色涨得更红。
“那……这是?”
佣人把温着的牛奶端出来,满面笑容道:“唐小姐,这是先生走之前特地叮嘱的,您吃了早饭再出门吧。”
可是后来见她憔悴得厉害,倒不像是装的,也就多了几分信。
她咬了下唇,缓缓对上霍无舟的眼神,艰难开口:“五年前破译庄氏系统防护的人……就是我。”
唐言蹊涩涩地开口:“好,我去做个笔录,我们就回家。”
“她生病了有医生在,她失血过多有血库,为ฦ什么你一定要过去陪着?你是医生还是血库?”唐言蹊低笑。
陆仰止正色道:“我和她血型相同,可以一试。”
唐言蹊好像听到เ了什么笑话,颇有些不可置信地抬头看向他,好一会儿才说出口:“你他妈是不是被人一枪崩坏脑子了?”
他身上还有那么多伤!
整个人都还在调养的截断,现在要去给另一个人输血?
“言言——”
唐言蹊心中ณ被怒意充满,气得直接笑出来,“行,你好样的,陆仰止,你不要以为谁都会永远站在原地等你。我今天就把话放在这里,你胆敢踏出这间屋子一步,我就祝你们二人天长地久、百年好合!”
男人的俊容彻底冷淡下来,“你为什么就非要这样?”
“我为什么非要这样?”唐言蹊皮笑肉不笑,“我还想问问你为ฦ什么非要这样!别说是你和她血型相同,是不是假设和她血型相同的是我,今天你也非要拉着我和你儿子去给她输血?”
“口口声声说你心里没她,一次次在我和她之间选择她,你他妈是觉得老子多不是个东西?”
“现在并非是我为了她抛弃你。”陆仰止竭力试图和她讲道理,“也不是要在你和她之间做一个ฐ选择的时候,她是生死攸关——”
“少拿什么大是大非来给我讲道理!我现在就是个孕妇,情绪不稳定的孕妇。”唐言蹊打断他,“庄清时没了你会死,我不会,所以你去找她吧!”
她实在是气得说不出话来。
也不明白自己什么时候变成了这个样子。
更不懂,为什么เ每次和陆仰止都非要闹到两败俱伤才肯收场。
陆仰止伸手拉开了房门。
唐言蹊背对着他,听到เ这一声,只觉得那细微的声响等同于在她心上划了一道口子。
微微闭眼,指甲紧紧扣进掌心。
随而听到男ç人对屋外等待的佣人道:“告诉下去,我暂时不过去了。让他们自己้想办法,务必保住清时的命。如果她有个什么เ三长两短,就让他们想清楚谁来担这个责任!”
唐言蹊一震,又睁开眼,看向男人如山般挺拔巍峨的背影。
“可是陆总,庄小姐现在情况太不稳定了,医生说、说她求生也不强,如果您在她身边的话……”
“她求生不强,自己都想死,与我何干?”陆仰止一字一字这样说。
唐言蹊听得更加不是滋味。
他这话,好似故意说给她听。
又好似,是她自己想得太多。
男人一转身,走到เ她面前,把她抱紧,低声问:“这样好了吗?能和我好好过日子了,满意了?”
唐言蹊心脏倏地揪紧。
是了,他的心已经告诉他,他该过去。
可是却为了她,生生留下。
不高兴的又何止她一个?
唐言蹊有种预感,如果今天她阻止了他,庄清时一旦有个ฐ什么เ三长两短,这件事同样会成为他们之间一道这辈子过不去的坎。
一段感情有多坚韧,能禁得住这么多条人命搭在上面?
她突然捂着嘴,有种想要哭出来的感觉。
硬逼着自己把眼泪收回去,淡然抬头望着他,薄唇轻启,“你去吧。”
男人面无表情,“不用。”
“去吧。”唐言蹊疲倦地挥了挥手。
男人皱了眉,“我说不用。”
“我让你去!”唐言蹊终于忍不住低吼出声,单手把他推出了房门,重重关上卧室的门。
男ç人在门外拍了两下门,俊眉紧拧,“言言,开门。”
唐言蹊背对着他,身体抵在房门上,双手摊开覆在脸上,接住的却是眼泪。
陆仰止敲门的手在空气中攥了个拳,一旁佣人忍不住低声催促:“陆总,您到底是去还是不去?我明白您对唐小姐的感情,可是孕妇闹起脾气来都是这样,那边毕竟是人命关天的大事,实在不行,您回来再哄也好啊。”
回来再哄?
陆仰止垂着眸,黑漆漆的眼瞳里表面无波无澜的,深处却也似绷紧了弓弦,随时要断裂,轻嘲地笑,“她就是不给我这个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