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言！”他厉声道，肌肉绷得死紧，筋脉蜿蜒在小臂上，快要断裂ฐ，“你怎么样？”
很快，她抿着唇，渐渐地扬起一丝弧度。
男人的手劲越来越大，耐心越来越少，唐言蹊疼得皱眉，挥手甩开他，“你弄疼我了，你放手！”
或许是男人的表情语气都太过平缓沉稳，才让地牢里的气氛显得如此安静，他的目光一瞬不眨地绞在唐言蹊脸上，问：“你听得到外面的声音，也应该知道外面是什么情形。言言，你告诉我，你是怎么进来的？”
可惜，这次的对象是陆仰止，不是一般人。
饶是霍无舟已经猜到เ了，却还是在对方亲口说出这番话时，震惊得失语。
“你的感情一帆风顺，我也可以踏踏实实高枕无忧……”
能随随便便联系上陆老将军身边的副官的，除了酒神本人还有谁？
可是仔细想想，她认识他这么多年，也从没见过他的父母家人。
“他不是为了自己้。”
就在他要拉开房门出去时，唐言蹊忽然想起什么似的，叫住他，“仰止。”
自从她怀孕以来，江一言每天恨不得把全世界ศ的好东西全都喂给她，摄入的精华和营养全都体现在了傅靖笙直线飙升的体重上。
唐言蹊心里好似被什么击中ณ，手指攥得更死，语调却放轻，连带着呼吸都变得无声无息，“真的是你和妈妈让他们来的？”
陆仰止寒声道：“今天言言的朋友下葬，您的宝贝孙女带人把死人的墓地刨了，还差点开枪伤了言言。幸亏有人护着，不过那人现在也紧了重症监护室，生死未卜。”
她微微掀起眼帘，不期然就对上了男人漆黑的眸子。
“也是。”女人轻笑着打断了他的思绪，“陆远菱做这种丧ç德败行的事，怎么会让她最在意的弟弟知道？”
孟不悔的瞳孔骤然一缩。
听着她的质问，男人玉山般巍峨的身形忽然就僵住了。
本来池慕想自己去办手续，让苏妩先来陪陪她，谁知唐言蹊却一直昏迷到傍晚才醒来。
要不是这医院是陆家控股的，指不定外面记者又要怎么置喙陆仰止劳民伤财了。
陆仰止把她抱紧，俯身吻着她的脸，沙哑的声音里，那蚀骨的焦虑无所遁形，“言言，不要碰这么危险的东西。剩下的事情交给我解决，你陪赫克托去医院，听话，嗯？”
“三。”含笑的嗓音飘散在空气中。
冰冷的空气呛进肺腑，唐言蹊几乎站不住。
她就是这样把那些冷淡的机锋化进眼角眉梢的春风和煦里，隐则无迹、显则夺人。
男人气定神闲地勾唇，俊颜如云开雾散后的月光，银辉皎皎，颠倒众生，“别急，后半夜有你受的。”
陆仰止眸色一深。
果不其然，听到这句话，后排二人脸色都或多或少的起了些变化。
男人讳莫如深地勾唇，乌瞳中的温度却玄凉如冰，“原本只是随口一说，看你现在的反应，算是知道了。”
闻言黑瞳里掠过重重的思虑之色，“是你父母告诉你这东西很重要的？”
男人看着她梗着脖子的样子，低笑，“是不难。”
庄忠泽的死，她难逃其咎，可是这不代表她就要用一辈子来偿还庄忠泽的女儿。
……
前些日子庄清时被唐言蹊打得鼻青脸肿，丢尽了她陆家儿媳的脸，陆仰止又讳莫如深，一幅不闻不问的态度，让她十分头疼。
倘若那幕后黑手当真神通广大到เ这份上，说不定也早就洞悉了兰斯洛特死前设下的最后一个圈套。
这种感觉让陆仰止既ຂ心疼又欣慰，他喜欢被她依靠，却又不喜欢见到她这般伤心绝望。
“没有。”她道，“我最近可能要去趟欧洲，公司的事情就暂时先放一放，等我回来再说吧。”
但蹊跷的是，他们顺着这条线只查到温家，就彻底断ษ了音讯。
厉东庭隔着老远都察觉到了那席卷而来的沉沉煞气。
“是什么？”一道沉静冷艳的女人嗓音劈进了二人的谈话之间，字音如冰凉的玉石砸在地上，令人窒息。
周围看好戏的人越来越多。
他想得很清楚，做出这个决定，难是难，却也不用费什么时间犹豫。
但是看男人当时郑重的脸色不像是在开玩笑，他还是找个很多临ภ床心理学的专家咨询了一下。
可怕的是穿过了一万支箭的心，竟然还对那淬了毒的箭矢念念不忘、有所期待。
“所以才……吓坏了好多人。”
“嗯？”女人及时回应，让她知道她就在她身后。
“住手。”
疲倦苍白的嗓音从身后传来。
很小，却入了男人的耳。
怕他没听见，唐言蹊又重复了一遍：“住手。”
语毕，她人已经站到เ了二人中间。
男人眼尾一紧，生怕擦枪走火，及时按下枪口，凤眸里光芒深讳危险，“言言，你要护他？”
唐言蹊对上陆仰止的眼眸，淡若止水，“如果我说是呢。”
细软温和的眉目间，是丝毫不退让的冷。
最后一根理智的神经骤然崩断，陆仰止有一瞬间后悔自己没直接动手，还给了她说话的机会。
阴沉沉地盯着她的脸，眼前却不期然划过她被墨岚压在墙上亲吻、而她却没反抗的模样。
陆仰止只觉得心里的戾气压不住地往外涌，“言言，让开，我不想伤着你。”
女人盈盈一笑，“言外之ใ意，如果我执意站在这里，你打算连我一起弄死？”
后方，墨岚沉声开口：“言，听他的，去一边呆着。我不喜欢我的女人挡在我前面。”
“我的女人”四个字无疑又在陆仰止仅剩不多的冷静上补了一刀。
现在的场面看起来确实很像他们两情相悦，而陆仰止是那个要棒打鸳鸯的恶霸。
男人望着她，缓慢地开口：“你知道他是什么人，你知道他犯了法，你知道他做的这些事情，迟早都会被处以极刑。”
这话没在唐言蹊的心上激起半点波澜，她还是那副不惊不怒的眉眼，“我知道，那又如何？”
“他的是非对错有刑法来衡量。陆仰止，扪心自问，你这一枪打下去，究竟是为了公道，还是为了你的私情？”
陆仰止扯了下唇角，眼神绞在她身上，“为ฦ了什么重要吗？言言，护着一个死刑犯，你对得起那些被他抓起来折磨杀害的受难者？”
“他们和我什么关系，我为什么要对得起他们？”唐言蹊淡淡回望。
说不上缘由，陆仰止在她眼里看不到任何东西。
没有喜悲，没有情绪，只有冷漠，一望无际的冷漠。
曾经的她，不是这样的。
她会笑会闹，生机勃勃，看似不讲道理，却总是善良得让人心疼。
如今，却也说得出，“他们和我什么关系，我为什么要对得起他们？”这样的话了。
唐言蹊脑子里想的没他这么复杂，只是几天前爸爸对她说的那番话——
人老了，唯一的好处就是能失去的东西变少了。你不是胆子小了，你只是失去了很多东西，所以能ม失去的东西越来越少，每一件也就随之变得比从前更加重要。
她才不想再当天字第一号大善人。
倘若她对别人善良，代价是付出身边人的性命。
那ว么，这样的善良，要来何用。
天真不能拯救任何人，不能。
“你不是说，你和墨岚也早就没关系了吗？”陆仰止把语速放得很慢，字音从深喉里冒出来，骇人得很，“还是，你们之间，确实有什么เ亲密于陌生人的关系？”
唐言蹊被他阴阳怪气的质问问得头疼，“我不想和你吵架，你不是要带我走吗？走吧。”
陆仰止却不愿放过这个问题了，抬起她的下巴，将她脸上疲惫懒散的神态收进深邃的黑眸，恨不得碾碎，“你觉得我想和你吵架？言言，我现在很生气。不管是为了什么，你最好不要在这个时候护着他。我控制不住自己้，我会疯，懂吗？”
他用那么冷静的语调说着“我会疯”三个字。
若非唐言蹊离他这么近，几乎不信那是他说得出的话。
她静了几秒，问：“你为ฦ什么非要杀了他不可？”
听不出什么异样，就像单纯的好奇，有此一问。
男人瞬间冷下脸，“动我的女人，他该死。”
他的女人……
“喔，是我糊涂了。”唐言蹊想起什么，抬手揉了揉眉心，失笑，“被他抓起来折磨的受难者——你不如直接说庄清时。”
怪不得他这么生气。
她可还记得刚才她仅仅是故意骂了庄清时几句，男人就直接一巴掌打回来了。
像陆仰止这种有权有势的男人，对自己的女人都有种常人难以理解的洁癖和占有欲。
她虽然不知道陆仰止对庄清时是什么感情——也许称不上感情，单纯的感恩或者什么别的都好，她也懒得去管。不过好歹庄大美人名义上也是他的未婚妻，还救了他的命，对陆三公子这种渊渟岳峙的君子来说，知恩图报不是理所当然的事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