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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章 牧相

当夜他依旧进房里来睡下,没有丝毫要走的意思,武独也没赶他。翌日他看见武独在院里打拳,站着跟他学了一会儿,武独皱眉道:“还不去?”

“拿到赏了,想必是很高兴的。”武独说,“有酒喝,也有肉吃。”

段岭翻来覆去听过无数次,在上京时隔着名堂的院墙琼花院内寻春的笛声,还有父亲那ว生涩的笛曲……武独竟然也会吹这曲子,段岭听到笛声的时候,一瞬间就呆住了。

丫ฑ鬟带着段岭,沿走廊过来,见丞相在发火,便一时不敢过来。段岭见那中年人有股不凡气度,心里一凛,猜测该不会是牧旷达吧。

段岭配完后开始研磨,把药混成粉,加蜜调丸,再以火焙。他猜测这是一种暗毒,服下之ใ人也许并未察觉,然而需要定时服食解药,否则ท便会毒发身亡。

段岭歪倒在案旁,武独翻到เ清胃的药,用一杯茶调开,让段岭仰躺,以芦管朝他鼻孔里强行灌了进去。

武独扔给他一件自己不要的袍子,段岭便捡起来,以为武独让他洗,第二天洗完晾干了,折好放在门口。

“一定去。”武独忍气吞声,答道。

岷江支流,乱石滩岸。

玉璜没了,唯一可递交的信物就只有这把匕首,李渐鸿是见过的,谎称自己是使者?能将匕首送到父亲面前去,让他看见吗?那天他只是看了一眼,还记得吗?应当是记得的。

他洗干净衣服,晾干穿上,将布袋搭在背上,打了个唿哨,悲伤而孤独地继续往前走。

“快跑!”蔡ກ闫喊道。

血浸了他满身,不知是自己的伤口还是背上那女孩的血。近天明时,他们听到地道尽头,顶上木板传来的声响。

一名女子刚冲进琼花院,便被元军奔马踩死,那元军哇哇大叫,带进来更多如狼似虎的士兵,顿时散入院中,丁芝喊道:“朝后院退!保护夫人!”

段岭一时间竟有点不知所措。

“近日里病好了些。”李衍秋说,“托三哥的福,总算不必和王妃横挑眉毛竖挑眼的了。”

“夫人请段公子去一趟。”那女孩躬身说。

翌日起来,蔡闫已๐走了。当天早上,一名士兵前来叩门。

段岭马上放下酒壶,给韩捷礼擦拭,韩捷礼的涵养却很好,怒气一现即逝,皱眉道:“段岭,可得罚你三杯。”

“嗯。”耶律宗真点头,蔡闫又说:“李渐鸿、赵奎二虎相争,李渐鸿本就得我大辽助力,不如索ิ性助其牵制赵奎,以换取中ณ西路六郡。”

武独寻思良久,赵奎说:“你不明白的,无非是乌洛侯穆为何会倒戈到咱们这边。”

李渐鸿一手过去,把段岭扳了过来,让他朝着自己,果然段岭红了眼睛。

“学一点是一点。”李渐鸿说,“功夫不仅要学,还要练,师๲父领进门,修行看个人。”

段岭昨夜虽吃过一顿加餐,现在也已๐饿得眼前冒金星。奈何这么一大队人,又得穿过小半个ฐ上京城过去,还下过雨,沿途当真是劳顿不堪,及至抵达巡防司,已๐是黄昏时刻。

满布雨水的密林里,耶律大石与李渐鸿各穿一身战铠。

被问到是什么เ招时,李渐鸿只是简单地答道,又开始督促段岭学剑。

段岭眼前๩一亮,笑了起来,忙着起身时,李渐鸿却从梧桐树上跳了下来,穿着一身武袍,段岭本想扑上去抱,然而进了辟雍馆,感觉也不一样了,许多事总觉得不好意思,便站着笑。

段岭点点头,突然跑上前๩,抱住李渐鸿的腰,脑袋埋在他怀里蹭了蹭,继而放开他,一言不发,转身跑了。

赵奎转身离开,手下上前๩,架着郎俊侠,离开了小巷。

“早就做好了。”李渐鸿说,“今日取回来的,就在你考试那ว会儿。”

李渐鸿拨转马头,朝城墙上打了个ฐ唿哨,负责守城的蔡ກ闻瞥见,便让人开了偏门,将二人放进来。

戒律僧手持裹锤,敲击铜钵๩,发出“当”的一声响,声音悠扬婉转。

“齐威แ王问孙子。”李渐鸿说,“记得书上怎么เ说的不?以一敌十,有道乎?”

“那可不成。”李渐鸿正色道,“日落前,想必我儿是能在怀德吃一顿热饭的。”

马车停靠在一旁,李渐鸿远远地盯着守卫看,压低了斗ç笠,手掌中摊开一把铜钱,挨个ฐ点数。

“我去收拾点东西。”拔都说,“你在这儿等我。”

李渐鸿点点头,说:“夫子虽满口胡言,不过这句倒是说对了。”

郎俊侠犹如山峦一般,纹丝不动,李渐鸿的声音却在二人背后响起。

难得郎俊侠出门一天,无人管他,段岭决定先去照顾他的花圃。

郎俊侠说到一半,段岭却在他背上蹭了蹭,说:“不会的,我要挡在你前面。”继而转身走了。

“有刺客!”

孩童们行过礼,耶律大石又随意问了些话,便转身与先生出去。段岭偷瞥那ว“大王”,见他满脸络腮胡,孔武有力,脾气却很好。不片刻,孩童们纷纷议论起来,一时人声鼎沸,几近掀翻了屋顶,不多时突然又鸦雀无声,原来是先生出现了。

“哎。”郎俊侠半睡半醒间答道,“没死呢。”

段岭一手提着灯,一手握着根老山参,犹豫不决。门外“咔嚓”声响起,明明上着锁,也不知如何进来了个客人,段岭忙蹑手蹑脚地下来,跪在椅上,放好灯,从柜台上朝外张望。

门房答道:“去饭堂领夜食,完了继续等,该做啥做啥,没人来接,晚上便带好铺盖,到藏书阁二楼睡去。”

“先帝在位十日,登基当日,批了三份折子便匆匆而去。”牧旷达喝了口茶,唏嘘道,“一份是迁都,第二份是屯田,第三份,则是减税。”

“嗯,三道金牌。”段岭说。

牧旷达与长聘都笑了起来。

“折子压在我这里,也有一段时候了。”牧旷达说,“正好借此机会,好好议一议迁都之事,你这就替我抄录一份下来。”

段岭点了头,拿着折子去一旁抄录,先是粗读一次,不由得惊叹于牧旷达所写的折子条理清晰,说服力极强,起承转折,无຀一赘言,亦毫无华丽辞藻修饰,先是就事论事,从细节切入,继而纵览全局,句句老辣直指要点,一句话里,常常藏着好几句意思。

这种议事能力,段岭实在自愧不如,起初他以为ฦ自己写的文章已有足够水平,然而与牧旷达写出的折子一比,自己简直就是目不识丁的水平。

“笑什么?”牧旷达注意到段岭的表情。

“读到好文章,所以情不自禁。”段岭答道。

长聘笑道:“你未见丞相弹劾人的折子,那才是令人捧腹大笑的。”

牧旷达也笑了起来,摇摇头,与长聘开始谈迁都事宜,江州ะ虽在千里之外,牧旷达却对当地了若指掌,两人对着一张纸,开始分析迁都后的细节,税赋如何摊,如何通过来年科举ะ,吸纳江州士族入朝为官。

段岭一心二用,既抄录折子,又竖着耳朵用心听着,当真闻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牧旷达能坐上这个ฐ位置,实在是他的天命。经济农耕政治势力如何分配,谢宥所代表的军方与江左一带的自治权……逐一列出,井井有条,不见丝毫紊乱。既不能动当地大家族๣本身固有的利益,又要确保新帝ຓ与太子所代表的政治集团,能在江州有一席之地。

“还须ี开一次恩科。”长聘说,“令三大家举仕入朝。”

“唔。”牧旷达说,“御史台与户部,须得是咱们这边的。”

段岭抄好折子,对牧旷达的老谋深算佩服得五体投地,未几,长聘又去取来一个算盘,二一添作五,以千两ä为单位,当场算起江州ะ的税。

“你且记着。”牧旷达对段岭说。

段岭晾开折子,在一张宣纸上记下长聘与牧旷达核算的田地与税赋军费裁支,商量来商量去,最后连段岭都有点混乱ກ了,牧旷达却胸ถ有成竹,理得清清楚楚,说着说着,话题岔了开去,开始讨论如何摆平江州三大族。

“还须得合一次姻缘。”长聘说。

牧旷达“唔”了声,说:“太子也到这年纪了,可是这三家……”牧旷达缓缓摇头,意思是都不太行。

长聘又说:“我猜以陛下的意思,倒是想让太子娶谢宥的女儿。”

“从长计议吧”牧旷达无奈道,说了一宿,倒也累了,伸了个ฐ懒腰,说:“丞相不好当呐,既要算这么一本糊涂账,还要管人娶ດ媳妇儿。”

长聘与段岭都笑了起来,牧旷达看了一眼段岭记在纸上的要点,点了点头,说:“不错。”

长聘朝牧旷达说:“明日຅我便往江州去,替您先做好安排。”

牧旷达说:“该使的银钱打点之处,不可少了。”

长聘称是,牧旷达说:“我这便去将折子写了,明日຅早朝时,两ä本一同带着。”

段岭不等吩咐,便提起灯,在前头领路,照着牧旷达与长聘出书阁,昌流君正等在外头,突见多了一人,眼神里带着警惕,牧旷达摆手示意不妨,徐徐出来,却见武独等在庭院里头。

牧旷达一见武独,便知道是来找段岭的,朝他说:“今夜与你家小朋友有缘,便说不得多耽搁了他些许时候。”

武独点点头,说:“自当随丞相差遣。”

“既这么说了。”牧旷达又道,“还麻烦你再等半个时辰,若不忙着睡,且随我走一遭。”

武独自打进了丞相府,夜半得到这待遇还是头一遭,起初以为牧旷达要问他药的事儿,便抬步跟上。于是段岭在前๩领路,牧旷达与长聘随口闲谈,武独与昌流君随后,经过回廊,前往书房。

走到一半时,长聘拱手躬身,说:“在下这就告退了。”

牧旷达朝长聘点点头,也一拱手,说:“先生一路顺风。”

“托相爷的福。”长聘笑道,施施ๅ然离去。

剩ທ下段岭打着灯笼照明,牧旷达像在思考,段岭逐渐发现牧家父子二人,还是有着相似之处的,牧磬与这老爹的相同点都是礼ึ贤下士,和蔼可亲,且在对旁人的态度上十分随和,也๣难怪长聘这等人才会追随他,不领官职,甘愿在丞相府内当一个ฐ门客。

段岭进了书房,牧旷达随后而入,昌流君便自觉站在一旁,武独要跟着进去,却被昌流君阻住,意思是没他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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