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我们来到了波洛茨克市。黎明时分,两ä年来我第一次听到,我们的大炮在轰隆轰隆地响。嘿,老兄,你可知道我那ว颗心跳成什么样吗?连我打光棍那会儿去同伊琳娜见面,都没有这样跳过!战事已๐经进展到波洛茨克以东18公里的地方了。城里的德国人都变得格外凶狠,神经紧ู张,我那个胖子酒可喝得更多了。白天跟他—起在城外跑来跑去,他下着命令怎样修造工ื事,夜里他就—个人喝酒,喝得全身浮肿,连眼袋都挂下来了…

对他大为生气,他说:‘当他骂人的时候,我就闭上眼睛、仿佛已经回到莫斯科,坐在扎采普街上的啤酒馆里,并且想喝啤酒,简直想得头都发晕了。’

“回想起来真是难受,老兄,但要把当俘虏所吃的苦全讲出来,那就更加难受。你一想起在德国所受的那种不是人受的苦难,一想起所有的那些在俘虏营里给折磨死的朋友们,同志们,你的心就不是在胸膛里,而是在喉咙口跳着了,你就会喘不过气来…

“干完以后,我觉得非常不舒服,很想洗一洗手,仿佛我不是掐死了一个人,而是掐死了一条虫子…这是我有生以来第一次杀人,杀的又是自己人…不,他怎么เ能算是自己人呢?他还不如一个敌人,他是叛徒。我站起来,对排长说:‘换个地方吧,同志,教堂大得很。’

“唉,老兄,我可实在没地方躲避。只得走到大路上,恶声恶气他用花巧的沃罗涅日土话骂了一阵,开步向西方走去,去当俘虏!…当时叫我走路可实在不行,一个钟头只走了一公里,决不会更多。你心里想往前๩走,身子却东倒西歪,一步拖一步,好侮喝醉酒的人。走不多远,一队我们的俘虏赶了上来,都是跟我同一师๲的。约莫有10个德国冲锋枪手押着他们。那个ฐ领队的赶上了我,一句话不说,就举起冲锋枪,拿枪柄用力朝我头上打了一下。我要是倒下的话,他准会一梭子把我结果在地上,但是我们的弟兄一把抱住了我,把我推到เ队伍中ณ间,扶着我走了半小时的样子。等到我清醒过来,其中一个弟兄悄悄地对我说:‘上帝保佑你,干万别ี倒下!拼着所有的力气走吧,要不,他们会把你打死的。’我就拼着所有的力气走去。

“不瞒你说,这时候我的两腿发软,身子就像一束割下的草那样倒下来,因为心里明白,我已经落在包围中了,说的更恰当些,给法西斯俘虏了。是的,在战争中就有这样的事…

“这10年间我白天黑夜地干着活。我的收入很好,我们的日຅子过得不比人家差。孩子们也叫人高兴:三个人的学习๤成绩都是‘优’,儿子阿纳托利对数学持别有才能ม,连中央的报纸都提到过他。他对这门科学哪来那么เ大的才能,嘿,老兄,可连我都不知道。不过这使我觉得脸上很光彩,我为他骄傲,是的,真为他骄傲!

小家伙显出天真动人的信任神๰气,靠在我的膝盖上,惊奇地扬起两条淡白的眉毛。

已经是中午了。太阳照ั得像5๓月里一样热。我希望纸烟快些晒干。太阳照得那ว么热,我简直后悔不该穿士兵的棉袄裤出来。这是开春以来真正暖和的第一天。就这样独个儿坐在篱笆上,完全置身于寂静和孤独中,并且摘下头上那顶旧的军用暖帽,让微风吹干因为ฦ用力划ฐ船而被汗湿透的头发。茫然地凝视着那飘翔在浅蓝色天空中的朵朵白云,真是惬意极了。

“那天下午,连指挥员把我叫了去。我抬头一看,他的旁边坐着一个我不认识的炮兵中校。我走进房间,他也站了起来,好像看见一个军衔比他高的人。我的连指挥员说;索科洛夫,找你,’说完,他自己却向窗口转过身去。一道电流刺透我的身体,我忽然产生一种不祥的项感。中校走到เ我的跟前๩,低低地说:坚强些吧,父亲!你的儿子,索ิ科洛夫大尉,今天在炮位上牺牲了。跟我一块儿去吧!’

“我摇摇晃晃,勉强站住脚๐跟。现在想起来,连那些都像做梦一样:跟中校一起坐上大汽车,穿过堆满瓦砾的街道;还模模糊糊地记得兵土的行列和铺着红丝绒的棺材。想起阿纳托利,唉,老兄,就像此刻看见你一样清楚。我走到棺材旁边。躺在里面的是我的儿子,但又不是我的儿子。我的儿子是个肩膀狭窄、脖ๆ子细长、喉结很尖的男孩子,总是笑嘻嘻的;但现在躺着的,却是一个年轻漂亮、肩膀宽阔的男ç人,眼睛半开半闭,仿佛不在看我,而望着我所不知道的远方。只有嘴角上仍旧保存着一丝笑意,让我认出他就是我的儿子小托利ำ…我吻了吻他,走到เ一旁。中校讲了话。我的阿纳托利ำ的同志们、朋友们,擦着眼泪,但是我没有哭,我的眼泪在心里枯竭了。也许正因为这个缘故吧,我的心才疼得那么厉害?

“我在远离故乡๥的德国土地上.埋葬了我那最后的欢乐和希望。儿子的炮兵连鸣着礼ึ炮,给他们的指挥员送丧。我的心里仿佛有样东西断裂了…我丧魂落魄地回到自己้的部队里。不久我复员了。上哪儿去呢?难道回沃罗涅日吗?决不!我想起在乌留แ平斯克住着一个老朋友,他还是冬天里因伤复员的,曾经邀我到他那儿去过。我一想起他,就动身到乌ไ留平斯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