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家的，咱们回去吧！”鲁铁匠说。
“小顺子，快把粮食抬过三袋，这马要累倒啦！”郭永江跳下爬犁用袖子抹着流进眼睛里的汗水。
“爹，是我自己要来的。”
陈大兴和小龙回到山沟里，李孝东，鲁铁ກ匠领十几个人正在打雪墙，他们在上面横上树枝，茅草，给马修了一个避风的地方แ。二十匹马挤在一起，身上落了一层雪花，在寒风中瑟瑟抖。
“当家的，快退到江那边去。”郭永江说。
横田一雄推白纸糊的窗户，一棵盛开的樱花树正含在窗里。这真是幽雅恬静的地方，它把女主人的心境表露出来。横田à一雄的妹妹出来迎接他，牛洪慌忙俯还礼ึ，他仔细打量这位日本姑娘。那光滑蓬松的髻，细腻如玉的皮肤，眼睛里闪烁着温顺，贤淑的目光，秀气的和服显示着姑娘善良的风韵。姑娘用木碗斟ต上香味清冽的茶时，俩个人的目光交叉的一瞬间，牛洪被这绝色的女子弄得神魂颠倒了，他觉得这位日本女人太标致啦！
大年爬起来说：“哪个狗崽子说我醉啦，我没醉，没醉，来郭大哥喝下这盅酒，站岗时能挡风寒。”
陈大兴转过身，明亮的眼睛喷着火，又流露出焦燥不安的神情。他看了一下台阶下面的人说：“哪位兄弟不愿跟随我陈大兴，现在就可以离开队伍。”
一个ฐ满脸洛腮胡子的大个ฐ子被拉出来。他的胳膊一是被打断了。从裹着的布带里渗出了血，嘴唇裂ฐ开了，因为痛疼的原因，皱着眉头，呲出满嘴的大黄牙。
小龙从马镫里抽出脚，朝李孝东的肩头重重地踢了一下，李孝东一屁股坐在地上。小龙连连磕马的肚子飞似的冲下土岗，从腰里拔出匣子枪。
这时大少爷悄悄来到เ窗户前，薄薄的窗纸上映出齐姑娘的身影。他已经打听准，这个时候齐姑娘的爹在炮台里。他手指用力一捏，熄灭了烟头，挽挽长袍的袖子，他象喝着苦水一样熬过这几天，总算找到เ这样的机会。他悄悄用瘦长的手指拨开门栓急闪身窜进屋里，带进来的冷风差一点儿把油灯吹灭。
黑漆大门带着沉重地吱吜吱吜的响声打开一条缝。史友贵和李孝东大踏步走上台阶，史友贵把匣子枪交给牛妖的人。绕过隐蔽墙就是通向上房的甬路，两ä边站着二十多个炮手，一个ฐ个端枪握刀，一副副凶狠的表情。几条大黄狗一刻不停地向前窜去，每次都被他的主人勒紧铁链拖回去，于是出愤愤不平哼哼声。
“二叔，事情没有什么可商量的，兄弟们不能穿着单衣服在冰天雪地里和日本人作战，他牛妖也是中国人，不问他要，问谁要？”
大兴咬了几口苞米饼子，喝了半瓢凉水说：“行啊！试试看吧。”
两次震天动地的射击，同伴们撕心裂肺的惨叫，削弱了剩ທ下人的意志，他们来不及拖走伙伴的尸体就退下山坡。应该说赵石柱的指挥是妥当的。在东北军里他当过排长。
雨布收集着从树叶空隙落下的水珠，渐渐地变得沉甸甸的。陈炳辉靠在树干上，抚摸着匣子枪的柄。他这双纤细、枯瘦的手从前握的是笔杆，逢年过节为别人写写条幅、春联、斗大的福字，换几个ฐ赏钱，他曾愤恨地把笔杆折断ษ，誓再不为富户家写字。真想不到这只手竟然拿起枪，为了拯救民族于水火，他和大兴绝不能为ฦ匪……想到เ这他盼望明天一场血战的到来。
“铁匠说得对，说得对！”人们呼喊着。
吃过早饭，陈大兴带领马队出了屯子，淌过一条小河，来到一片收割完的谷地里，大兴叫每个人都下马扶正鞍子，扎紧肚带，又重新上马。
陈大兴找到了当私塾先生的二叔，两ä个人夜里放了一把火烧了警察局，然后随一伙闯关东的人来到东北的吉林。
陈大兴把大手一挥喊着：“兄弟们，加把劲，不要落伍啊，我们到前面屯子宿营。”
过了好半天，鸡肉用大盆端上来，他大口嚼着鸡肉，喝着老酒。涨红的脸渐渐地变成紫色，衣领似乎勒得他透不过气来，他仰起头灌下一盅酒，那ว粗糙的黑手把酒盅紧紧地握住，好象要把酒盅捏碎似的。他好象从点点滴滴的残酒看到了自己奔放的过去，也从点点滴滴的残酒看到自己้的穷途末路。他喝多了，开始感到有些头晕，胳膊肘支在炕桌上，手托着沉甸甸的脑袋。房子和面前的马弁都晃动起来，他陷入极大的悲愤中ณ。十几天前他的队伍被日本人打得七零八落，若不是外甥的保护，他差一点被打死，眼下只剩四五十人，大雪封山，上天无梯，入地无门，过去是什么样痛快的日子，唉！站在他面前的马弁感到เ他的眼睛里闪动着震动人心的凶光。
张占武又自斟了一盅酒，一仰头灌下去。正在这时外面连响起枪声，听声音好象是在屯外，两个ฐ马弁立即拔出匣子枪跑到外面去。
张占武猛地抬起头，浓密的眉头很快地活动几下，手习惯地触动一下匣子枪的柄，推开面前的炕桌，枪声使他从迷迷糊糊的酒意中解脱出来，但是他仍然坐着没动。
房东老汉听到枪声，直呆呆地站在地上，好半天才透过一口气，身体向后靠在墙上。那ว满是皱纹的眼皮紧紧地闭上，泪水流下来。如果日本人赶到เ这里，双方一开火，他的家就完啦！这可怎么办老天爷啊！睁开眼睛，救苦救难吧！他跪着爬到土炕下面，头磕得咚咚响说：“官爷啊！求求你，千万别在我家打起来呀！”
过了好一会，两ä个马弁和他的外甥杨安走进来。杨安瘦高个，高颧骨，眼眶深陷，但是显得非常精明，自从跟了舅舅，骑马打枪样样通，成了张占武得力的帮手。
刚才有两个人趁队伍散开的时机偷偷骑马逃走了。杨安得到消เ息骑马追上去，他的马快，出屯不远就追上了。前面的两匹马象灰色的野兔在雪地上一窜一跳的，杨安抖动缰绳让马轻松地奔跑起来，他很自信，两个ฐ人是跑不掉的。逃跑的人不时回头放枪，杨安脚稳稳踏在镫里，在合适的距离上一甩手啪啪两枪前面的人落马了，杨安追上去，把两匹马牵回来，摘了他们的枪。
张占武听了外甥把刚才的事一说，用手巴掌抹了一下油光光的嘴唇，拍着长筒马靴说：“干的利索ิ，好样的。”
“舅舅，兄弟们不愿意往前走啦！”
“不愿走也得走，我闯荡江湖这些年，眼前的事他妈拉巴子还看不清楚，这屯子在锅底坑里，日本人围上来还不把我们连锅端了。”说着他下了炕，马弁把高领的狐狸皮大衣给他披上。
房东老汉紧紧ู地跟出去，他暗暗庆幸：“这天降的大祸总算躲过去啦！”
张占武站在院子里，向周围看了看，最后目光落到马圈里，看到里面栓着四匹马。他晃着马鞭子说：“老头子，我们有几个兄弟，受了伤，套上两架爬犁送我们一程。”
老汉跪在雪地上，手脚齐动，爬到张占武的脚下，脱下毡帽头，抱住张占武的马靴，哀求地说：“官爷，家里二十几口人就靠这四匹马种地，没有马庄稼人指望啥啊！可怜可怜我这老汉吧！千万别把马牵走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