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那本事，还能ม在这儿吃饭？算了，不耽搁你们了，自己想办法去吧！事没办成，少收你两ä块，算三块吧！”
董万山步履蹒跚踉踉跄跄地扑过来，把拽住接生婆的衣袖，带着哭腔哀求道：
“他大婶，您不能走啊，您走了她们娘俩就没命了！”
“有命没命是天命！”接生婆从兜里摸出两块钱扔到เ桌上，叼着烟卷，拍拍屁股出了院门。看董万山不依不饶的样子，回头冒出句算是指明了方แ向，“上医院吧！”
上医院上医院谈何容易？别说崎岖的山路黑灯瞎火的天。村里没有大车，只有几匹骡子几头驴。大肚子婆娘能放到驴背上？这时候出门求医等于是自寻绝路，死在家里总比死在路上的强。
董万山没了指望，心胆俱裂ฐ，不由两行老泪夺眶而出，顿足捶胸说：“传贵我的儿呀，她们娘俩要是有个ฐ好歹，我也不活了！这个家没有了，你回来找谁去呀？”
董万山唏嘘了半晌，事出无奈，到เ了这般地步也顾ุ不得体面不体面了。他摸索着走进产房，见儿媳妇双眼紧ู闭昏迷不醒。董万山拍拍摇摇，不见有任何反应。老头儿叹口气，事到如今也只有认命了。他正准备出门找人料理后事，刚出门就和兴高采烈的朱勋臣撞了个滿怀。
“喝球酒啊？你侄媳妇命都快没了，你还来看笑话？”董万山肚子怨气没处出，朝着朱勋臣发雷霆。
朱勋臣先是愣，不由松开双手，怀里揣的鸡蛋悉数落地。他本来身上就没口袋，鸡蛋是用兜襟兜着的。朱勋臣问明情况，也不管鸡蛋不鸡蛋，撒腿就往家里跑。
赵春莲命不该绝。前半夜时分，生下个白白胖胖的小子。小家伙仿佛是不愿意到这个世界ศ上来似的，磨磨蹭蹭，差ๆ点没要了他妈的命不说，生下来也不哭两声，只是象征性地咧了咧嘴，算是打了招呼。
朱勋臣的老妻赵氏，听老伴说得紧急，也顾不得刚刚生产的儿媳宋秀珍，抬腿就跑。赵氏是个小脚๐，眼神又不好，加上天黑路滑，坑坑洼洼，还没走几步就先摔了两ä跤。朱勋臣心急，用胳膊将老伴挟，三步并作两步，路小跑。到了家推开门，也不问青红皀白，就将赵氏“扔”进产房。
赵氏老太太眼睛红红的，自然也是熬了夜。看着大人娃娃母子平安，长舒了口气，笑着说：
“他嫂子，怎么我越看你越像个ฐ人。”
“我像谁呀，大婶？”赵春莲病怏怏的样子。
“我娘家的嫂子。”赵氏叹口气，说。“那也是个苦命人，生下个女娃，不久就死了。”
“噢，大婶，您娘家在哪？”
“北山岘。个狗不屙屎的地方。”
“大婶，您娘家姓啥？”
“姓赵。我哥赵有淼，脾气犟得跟头驴似的”
“哦？！”赵春莲知道眼前这位是谁了。她做梦也没想到เ，这个老太太就是她的亲姑妈。她找她找得好苦啊！人到เ眼前了，她又不敢认。不是不敢认，是不能认。将来传贵回来，和他商量了再认吧！看样子老太太是个ฐ好人，慈眉善目的。别说，和爹长得还有点像。可是她的那个儿子，按理说还是她的亲表哥哩！想到朱三，赵春莲不由得把头扭过去，厌烦地闭上眼睛。
赵氏老太太看产妇累了，也就不再吭声，摸摸索索ิ下地干活去了。
那ว边屋里，董万山朱勋臣老哥俩还在抽烟喝茶聊天。董万山装ณ满锅子烟，亲自递到朱勋臣手里，感激万分地说：
“勋臣兄弟，今儿要不是你和弟媳妇，我这个家算是败了。”
朱勋臣接上火，“吧哒”了两口，抢白说：“老哥，你说外话了不是？咱们两家，通世相好。你忘了头些年咱哥俩拉狗上山追兔子撵狼的事了？传贵和老三也都是要好的兄弟，你孙娃和我孙娃的关系以后还得续上，让他们也要成为ฦ好朋友。哎，老哥，你给娃取名字了吗？”
“我听春莲说传贵走时留下的话，不管男娃女娃生下来都叫榆ด生。”
“这下碰端了！老三说他的儿娃叫桐生，传贵的儿娃ใ叫榆ด生，莫不是老天爷安排好的，都是’生’字辈，后头都带个ฐ生字”
董万山也觉得蹊跷，事先又没商量，咋会这么巧？不由举ะ手加额，暗自念叨说：但愿他们小哥俩日后也能成为好兄弟。
“哎呀，这么好的日子，咋不高兴高兴呢？”朱勋臣时兴起，又嚷嚷着要喝酒。
“酒你知道，就那么เ点，就是这下酒菜”董万山望着满院子的蛋黄蛋壳，羞涩的笑笑。
正在此时，侯志国打发人提了半篮子鸡蛋，捎话说他媳妇昨夜生了个尕丫头，请两位爷爷做主给起个ฐ名儿。
“起啥名？”朱勋臣不假思索，开口就说，“现现成成的好名字，还让我们费神费力的胡猜乱ກ想。”
董万山不解：“兄弟你快成仙了。你咋知他家生丫头？你怎么就预ไ先起了好名字？”
朱勋臣哈哈笑，说：“上面个桐生个榆生，她是妹妹，就叫妹生，不就妥了。”
董万山想想也是，竖起大拇指说：“兄弟没念过书，如若念上几天书，咱村上的秀才就是你了。”
朱勋臣急着端酒盅，不愿在这事上多纠缠，就说：“好了好了，老哥你别给我戴高帽子了。咱闲话少说，军令大不过酒令，国法大不过酒法，咱还是酒上说话。”
董万山知道，朱勋臣这人别样还行，唯独酒上抓得最紧。有年，村里闹土匪，别ี人都跑了。朱勋臣舍不得坛酒，半路上返回家里去拿酒，不幸让土匪给抓住。土匪头儿也是个酒鬼，惺惺相惜，两ä个人拼着喝酒，最后还喝成了朋友。后来土匪头儿被捉住，临上刑é场头天，朱勋臣去看他，土匪头儿说，“兄弟，我在阴间等着你，没事你早点过来，咱哥俩上那ว边喝去！”有钱的喝好酒，没钱的喝烂酒。家里几个ฐ钱，都让他换成了杯中物。不是因为ฦ他贪杯，岂能生出两个ฐ傻儿子？
送信的等着要回话，朱勋臣不耐烦了，说，“不是说过了吗，叫妹生。还等啥？”
传话人听，也就不再言传。放下鸡蛋，提着空篮子高高兴兴回话去了。侯志国嫌妹生太俗，改字不改音，女儿大名“侯梅生”，这是后话。
朱勋臣早就瞅好了董万山家的多半瓶酒了，上次董万山怕他喝醉，硬从他手里夺回了这半瓶酒。君子谋事，小人谋食。朱勋臣天天操心着这半瓶酒，好不容易逮着今天这个机会，半瓶酒朱勋臣喝了多半，瞅瞅董万山兴致不高，知道他家不会再有酒让他喝，所以就意犹未尽地说：“哥，我先行步，有事说话，干不了的叫老三过来帮忙。
不是朱三不想来，而是朱三不敢来。
当初，朱三本是也要参军入伍的，就因这念之ใ差ๆ，让他后悔了辈子。村里的“十员大将”加上他们的亲属人等，组成了支强大的“兵”团，多少年都压得他喘不过气来。朱三改变初衷的原因，说出来有些近乎荒唐，他不是恋自己的老婆，而是恋别人的老婆。他以为ฦ，董传贵走了，他的机会就来了。他的“大哥”董传贵看起来身强力壮，其实是绣花枕头包草，外强中ณ干，没用的废物。董传贵参军，正合时宜，正是时候。不知道的还真以为他是报国为民，其实真正的内情，哄鬼去吧，朱三心里最清楚不过。
因此上，董传贵前脚刚走，朱三后脚就到。
朱三进院门先打招呼：“万山大叔，你是军属，我是干部，村里派我来给你家干活，这以后里里外外的粗活累活就是我的了。春莲嫂子，你也别客气，缺啥少啥你就说话。”
说是说，做是做，朱三的表现真是无可挑剔。晴天身汗，雨天身泥。两天缸水，半月两担柴，该播的播了，该收的收了，摊场打碾，粮食入库，洋芋下窖，切都是有条不紊，井然有序。董万山是个拉糊人，认为ฦ这是政府派来照顾军属的，根本就没有当会子事。倒是赵春莲心存感激，还是那句话，她以为她碰上的都是好人。时间久了，赵春莲对朱三产生了好感，有时也把他叫到屋里，拉拉家常聊聊天什么的。朱三分寸掌握得极好，擦黑就走，天亮必来，而且从不在董家吃饭。赵春莲总是觉得过意不去，老想找个机会报答报答下人家，可总也没有这样的机会。
转眼间快要过大年了。赵春莲托人从乡供销社打了斤ภ酒，自己又精心做了几样菜肴。她想好好犒赏犒赏她这位辛勤了小半年的朱三兄弟。
朱三拗不过面子，只得按时前来“赴宴”，嘴里还个劲地叨咕：“嫂子，你看你，咱这是谁跟谁呀？我大哥不在，你家就是我家”朱三猛觉此话不妥，好在赵春莲也没怎么介意，稍作停顿，他接着又说，“你家里的事就是我家里的事。再说了，你是军属，我是干部，于情于理，都最合适不过，你客气啥？我不来吧，你说我屎壳郎钻杏核子里头，装人仁哩。我来吧，这不是明摆着让你花钱破费，真是来也难不来也难。嫂子，你说你叫我怎么说好呢？”
赵春莲眼泪都快流下来了：朱三这席话，俗是俗了些，可是字字句句，透着亲情，透着关切。她这辈子，咋就这么เ命大，看看遇到的这些男人，个顶个的好，都这么เ快人快语实心实意。
本来公公董万山是要来陪酒的，是乡里人封建，隔辈儿人不单独坐桌喝酒。再说董万山酒量不及，怕喝多了在儿媳妇面前不方便，所以吃了几口菜就借故走开了。
朱三双腿盘，端端正正坐到炕头上。脸上看不出有啥表情，心里头憋不住暗暗窃喜：种下的种子该发芽了。
赵春莲安顿ู朱三坐好坐稳当，边招呼他抽烟吃菜喝水，边斟ต满杯酒，双手端起来递到เ朱三手里，说：
“兄弟，喝了嫂子这杯酒，就算我谢你了。这阵子，真亏了你！”
朱三也不客气，端起酒杯，仰脖，“咕咚”灌了下去。抺抺嘴，说：“嫂子，这不算啥，不就是干点活吗，也值得让你说。”
赵春莲说：“欠钱帐不能ม欠情帐。你的情我还不了，等传贵回来，让他接着还。”
朱三笑了。自己倒上杯酒，端起来喝了，说：“如果真要还，嫂子，我要你还，不要他还。我哥回来，还不知驴年马月呢？”
“你说，要我怎么还？”
“其实也很简单，我要，我要”
“说呀，嫂子又不是老虎，我能吃了你？”
朱三听有门，赶快又端起杯酒倒进嘴里，笑嘻嘻地说：“嫂子，你真好，你是个好人。”
“净说些没用的话。你说让我做什么？快说呀！”
朱三暗自骂道：“真是个ฐ马蚤货！男人才走了几天，就急成这个ฐ样子！早知道是这种货色，何必要花那么大功夫？”
“说呀，你怎么不说了？看你呑呑吐吐的样子，真不像你平常的为人，不是个痛快人。”
“不是我不痛快，是我说不出来。嫂子，我你”朱三那么不顾ุ廉耻的人，这会儿也不觉脸红到เ耳朵根上。
“说不出来就别说！”赵春莲啥样人，连这都搞不明白莫非真傻瓜了不成？她把夺过朱三刚ธ要端起的酒杯，转身倒在地上。
“嫂子，我真想”
“别说了！”赵春莲阴着脸制ๆ止。
“不，我说我说，我就要说，我不说就憋死了！春莲，我要和你睡觉”
“叫你别说你非要说。”
“行行，嫂子我不说，我不说了行不行。嫂子你同意啦？”
“那ว好，今天晚上我就搬到เ你家去住。”
“那咋成，我家有老婆。”
“我家没男人？”
“眼下你没男人呀。”
“我男人不在我的眼下，我男人在我的心里。就是我死了，我男人也在我的心里。好了，朱老三，算我们认识场。回去算算，看我该你多少，我还不了，传贵回来给你还。你走吧”
“嫂子，你别多心，我给你开玩笑呢！”朱三腆ດ着脸，讪笑着。
“有玩笑留แ着回家给你老婆去开吧！你走不走？”
“我走，我走”朱三找到เ了只鞋先撒踏上，另只找不到只好单腿着地，两手扶着炕沿说，“嫂子嫂子，有话慢慢说嘛ใ！”
“谁是你的嫂子？你给我滚！从今之ใ后不准你进这个门。”朱三被赵春莲连推带搡轰出屋门，另只鞋跟着从后面扔了出来。
朱三趿拉上两只鞋，还想回头解释解释，看赵春莲的脸色，横眉竖眼的，母夜叉般，哪里还有些许女人味？顿时有了些酸葡萄的感觉，心情随之坦然了许多，叹口气，摇摇头，没情没趣地回家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