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无舟没答她的话,而是跟在她身后,沉默片刻,问道:“老祖宗,你一直戴在身上的那个连环扣呢?”
容鸢心底的委屈和怒意交织在一起,见他不言不语、深沉如海的模样,就更是难受,“你给我滚开!我不想看见你!”
霍无舟走后,陆家的客厅里只剩下唐言蹊和赫克托二人。
静敛无波的眸里有暗色袭上,被卧室的阴影笼罩着,影影绰绰的全是幽光。
“听说这种人因为经常承受舆论,心理压力大得没法想象。”
唐言蹊的拳头紧ู了又松,松了又紧,心中十分煎熬,连最表面的平静都维持不住,“你们这是在想办法给她开脱吗?!”
陆仰止薄唇紧抿,每看一眼女人手上的斑斑血迹,就觉得一股邪火止不住地往上冒,唐言蹊忙扯了下他的衣襟,“你别发火,不是他们的错。”
唐言蹊从来不知道这个世界上会有这样令人揪心的感情。
唐言蹊后知后觉地体会到เ灵魂被人撕扯着拉出体内,又重重弹回来的感觉。
陆仰止把她从车里抱下来,低声问:“怎么了,告诉我怎么了?”
十三年,养条狗都养出感情了,何况是一个活生生的人。
男人常年出任务累็积下来的机警和灵活让他轻易就躲开了那ว扑过来的黑影。
所以他想过,就算和庄清时结婚,他也会把该说的都说清楚,除了陆太太这个名号和陆家的股份以外,他不会再给庄清时任何东西。
男人没说话。
女人笑着笑着,语调里就染了哭腔,“你答应给我买爆米花的,你不能ม说话不算数,去买!马上就去买!带我一起去,我跟你一起去!”
看见陆相思时,先是脸色稍霁,下一秒脸廓却绷得更紧,一字一字道:“我女儿在这里,那进了那间房的人是谁?”
唐言蹊不停顺ิ着她的后背,几分吃力地摸着黑带她往外走。
她望着女儿那张跃跃欲试的脸,到底是把满肚子的话都咽了回去,跟着她往里去了。
唐言蹊顺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两条腿一软差ๆ点跪在地上——
“那也是一时冲动?”唐言蹊蹲下,平视着女孩青白交错的脸,“陆相思,你爸爸是个了不起的人。但是再了不起,也是你爸爸的本事,不是你的。总有一天,面对你的困境他会鞭长莫及,你不能总指着他来救你。”
可是,他吸引着周围所有人的视线,眼里却容不下旁人,那目光无论扫到什么地方แ都只有漠漠的寡淡和清寒。
她……女儿?
男人眉头微皱,脸廓却没有丝毫松动,“嗯?”
他手掌不松,结实的胸膛起伏震颤了下,似乎ๆ是在笑,开口声音温淡而有磁性,“是吗,有多贵?”
唐言蹊仰着头被他按在衣柜上,看不到那家伙,却也能感觉到它强烈到无法忽视存在感。
唐言蹊看到เ他面色不善,不敢再捻虎须,非常听话的收了声。
看着男ç人坦然平静的侧脸,容鸢觉得这人的城府简直可怕。
霍无舟记得那段往事,眸色深了深,“是因为ฦ那件事?”
但他还是尽力在留แ他,“陆总,她说不定一会儿就醒了,看到您在的话,想必会很开心。”
可是她怎么เ能ม就这样简单地认同一个曾经抛弃过她的女人?
唐言蹊只觉得他的动作时刻牵动着她的心跳,不由á得咽了咽口水,怯生生问:“你怎么不开门?”
唐言蹊确实生气,又气又心疼,“她受了这么大的委屈,陆远菱不管?”
这个名字在唇齿间绕过的一瞬,她从心里感到了深深的无力和悲凉。
黑客。
导演皮笑肉不笑,摘下了帽子,在手里把玩,“我还是那句话,演得了就演,演不了,门就在那边,怎么เ来的就怎么出去。”
并且,摘得了影后的桂冠。
可她呢。
原来,霍无舟他早就知道了。
“不算好。”男人淡淡哂笑,“只是相互理解罢了。”
唐言蹊心里一暖,“谢谢你。”
“那我们也要一个ฐ孩子,好不好?”男人低低淡淡的声音灌进耳朵里,近得仿佛就在她身边。
怪不得那位娇生惯养的小公主学不会优雅的礼仪,却整日蛮横无理、横冲直撞。
不过自从方医生接了手头这位孕妇以后,就很少再有时间照料别人了。
傅靖笙睁开眼睛,美眸中掠过清浅的怔忡,很快化作嘲弄,“对,是我不能要。”
她身边都是赫克托、霍格尔、兰斯洛特这样的大男人。
以免,她再被人看轻。
她叹了口气,披衣而起,光着脚踩在卧室的地毯上,慢慢往外走去。
陆仰止在两种念头里来回徘徊——
而她,不仅给他戴了“绿帽子”,还在他脸上狠狠打了一耳光——当庭认罪。
那时候她都快要被人收押入狱了,陆仰止还拦在那条必经之路上,沉着脸告诉她:“你要是后悔,还来得及。”
她无言,甚至没有看他的脸。
他又在她身后,低磁的嗓音像被什么撕裂,浸ฤ透了沙哑,“唐言蹊,你这一步踏出去,就永远别再回来。”
她却笑着说:“好啊,正合我意。”
那是怎样一种挫骨扬灰的痛楚,唐言蹊隔着遥遥岁月都还能想见。
所以,她最怕和他提起五年前,提起那些纠葛错综的日子。
提起,她对不起他的种种。
男人坐在椅子上,长眉下一双眼窝深邃得可怕,让她完全捉摸不透。
唐言蹊抿着唇,不知所措。
陆仰止等了半晌也没等到เ她的下文,于是接过话来:“这就算是,交代完了?”
女人像个做错事的孩子,低着头,不吭声。
“好,既然你说不出来,”男人冷声开口,“那么我问,你来回答。”
唐言蹊心里一紧ู。
听到他绷紧了的嗓音,“庄忠泽的事,和你有没有关系。”
唐言蹊在他那沉甸è甸的目光里,艰难点头,“有。”
男ç人缄默片刻,整个房间里死寂一片。
他又以同样冷寂的语调启齿,一句话,连抑扬顿挫都无,“真的是你黑了他的电脑แ?”
“是。”
话音一落,面前书桌上落了灰尘的笔筒、电话、统统被男人挥手扫落。
巨大的声响令唐言蹊忍不住缩紧ู了自己,往后退了两步。
男人起身,一脚踹翻了旁้边的垃圾桶,忍着眉间跳动的暴戾之色,回眸狠狠盯着她的脸,视线锋利得仿佛要将她生吞活剥了,“为什么?”
电流蹿过她的神经,掀起一大片剧烈的痛。
唐言蹊只能活活忍着,面上尽量维系着平静,“不为什么,他要和我们公司竞争,所以我就——”
“唐言蹊。”男人挺拔高大的身姿蓦地笼罩在她头顶,用力掐住她的下巴,冷笑,“我要听的是实话!少拿这种幼儿园水平的谎言来敷衍了事!告诉我,到底是什么事让你这么在意,非要黑了他的电脑不可?你知不知道那是犯罪!”
唐言蹊能感觉到从他伟岸的身体里透出的那股浓烈的阴鸷。
被她挑起的怒火深处,是种无边无际的冷和失望。
她叫他失望了。
他那么相信她,哪怕是在她们婚姻出现危机,哪怕知道她背叛了他,却仍在她卷入官司的第一时间不由分说地请了那些金牌大状来维护她的清誉。
而她却轻飘飘地给了他一个字的回答——是。
是她黑了庄忠泽的电脑。
那病毒是她一手所造,她也很清楚自己在做什么เ。
唐言蹊垂着头,不敢直视他过于凌厉的目光,“我没有把他们公司的机密暴露给其他人知道,我只是从他电脑里删了一份无关紧要的文件而已。是有人在我黑了他的防御系统之后趁虚而入,把庄氏给……”
“唐言蹊,在我面前说谎,最好把里里外外边边角角都想明白,否则很难圆上。”男人面无表情地望着她,黑眸里没有温度。
她脸色一白,“你不信?你真的以为那是我做的?”
他一勾唇,笑得无比讽刺,“我信不信,你不知道吗?”
唐言蹊的心狠狠沉了下去。
是的,他信。
他甚至敢于推翻所有确凿的证据也要保她无罪开释。
他一直都是这个世界上最信她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