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清时看着坐在沙发上吸烟的男人，烟雾从他削薄的唇边逸出，散开，模糊了他棱角分明的脸，却化不动他冷硬的五官轮廓。
女人脸色发白，浑身都是虚弱的，仿佛没有旁边两个彪形大汉架着，她随时都要倒下去。
他坐在漆黑一片的房间中，指尖夹着一支烟，明灭的火星映在深邃的瞳孔中，像是无极深渊里一道诡谲的光。
容鸢代表容家送上了礼，可自始至终也没到前面去跟陆仰止说过一个字。
男人温润如玉的眉眼间，似有冷色一闪而过。
墨岚知道他在想什么，笑容散了些，冷淡道：“顾况，不是我对言言狠心，即使陆仰止不来，我也不会放任她不管。”
外面那ว道颀长高大的身影疾步而入，两三秒钟的时间，就已经走到了他们面前。
他为ฦ什么会在这个节骨眼千里迢迢从郁城赶过来，从医院里把唐言蹊劫走？
“那人，眼熟ງ。”
“我怎么了，嗯？”
“你的眼睛怎么了。”陆仰止又问了一遍，声线低沉，微微绷着。
整个秘书科的电话在一夜之间被打爆，身为首席秘书，宋井更是忙得焦头烂额。
楼道的窗户开着，她身量瘦小，动作又灵活，很容易就钻了进去。
想也不想就冲上前去，抱住了男人的腰身，“仰止！”
赫克托疑ທ惑，“您这是？”
小苏妩被她的表情吓得往后退了退。
“也不能一概而论。”医生沉吟，“不排除有少部分人的‘内存’天生就比别人多、脑子也转得比别人快，不过，大部分人还是你说的那ว样。”
陆仰止闻言“嚯”地起身，俊透的五官寒意凛凛，沉声问：“出什么เ事了？”
“我自己做的事。”她低声呢喃了一句，笑了，“是啊，我自己做的事。”
她把手机拍在桌面上，“若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你以为你和孟文山暗中勾结的事情能瞒得住？”
霍无舟余光瞥了她一眼，又敛眉，看向怀里女人还卡在电梯中的鞋子。
他也好不到哪里去，低眸望着女人柔软黑亮的发丝就这样与他均匀健朗的肌肉缠在一起，突然就想起了那个词——
唐言蹊放下手里的东西，缠上去挽住他的手臂，脸上绽开灿烂的笑，“仰止，今晚你在家吃饭吗？我下厨，你把相思也叫过来，我们……”
她怎么能忍受这种瑕疵出现在自己的贴身物件上？
……
容鸢气得一个头两ä个大，所以想像往常一样，叫霍无舟来帮她。
明明他只是在摆事实讲道理，告诉她容鸢确实不需要他手下留情，但唐言蹊还是没由来地心底一刺。
那是——
唐言蹊在休息室里能ม听见门外低低的交谈声，男ç人有条不紊地询问着一些事，医生也认真回答。
须臾，她腼腆一笑，“冯老，我只是个ฐ新来的，这么重要的项目您让我去，有点太抬举我了。”
只是发质却大不如从前娇生惯养那会儿了。
“酒倒在我身上，伤落在我身上，这场无妄之灾最后也降临在了我身上。”她扬唇浅笑，淡淡地说着。
“言言。”他一把将女人纤细削瘦的身子箍在怀里，扣紧，“别说这种话，我不会……”
宋井亦是没有想到เ唐小姐会这样说。
他英俊的额前，又几缕碎发在黑色的眼瞳里打下一片幽暗的阴影，整个人像是蛰伏在暗处的凶兽，危险又神秘。
唐言蹊没吭声，只是顿住脚步。
她拉开门，最后看了庄清时一眼，冷笑，“跟你喜欢同样的东西，是我这辈子最大的败笔。”
上挑的尾音带着几分被无线电波点缀过的磁性，传到她耳中，仿佛就缭绕在她耳边，近得能听见他的呼吸声。
“墨岚回来了，让您这么担心？”
陆仰止单手抄袋，步履稳健地走到门口，犀利ำ冷锐的眸光一扫低着头的几个人，最终停在宗祁头上，“一日为师终身为父，这句话你要是再让我说第二遍，就自己滚出陆氏。”
陆仰止右手受了这么重的伤，不可能自己开车过来。
“那自然。”他几步跑到女人身后，又是捏肩又是捶背，“我能有今天，都是沾您的光。”
喝个粥总不会还要人喂吧？
陆仰止像没听见一样，阖上眼帘，俊透的五官线条勾勒出某种静水流深般的从容，如画的长眉间却拢着微不可察的疲倦。
唐言蹊的瞳孔蓦地一缩，下意识道：“我没……”
宗祁下意识看向床上的女人，却见她不知何时又闭着眼躺下装死了，整条被子恨不得都被她裹在头上，活像个白色的粽子。
过了几秒钟，她问：“那什么เ时候过？”
唐言蹊落泪，再也无法视而不见。
陆仰止觉得自己快要疯了。
他手里力道不自觉地加重，“恨我？恨我也好，倘若你真的恨我，那就留在我身边折磨我一辈子，报复我一辈子！就算让你恨我，也好过看你和别的男人离开！”
他这句话说得掷地有声，戾气冲破了最后一层理智的束缚，完全被释放开。
一瞬间，唐言蹊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绝望。
他向来是个渊渟岳峙的正人君子。
可是当君子发狂的时候，往往比小人还可怕。
没有任何事情能再阻止他。
他疯了。
唐言蹊闭上眼睛，白天的记忆冲进脑海ร。
庄清时的耳光，邻居同情而嘲弄的眼神，还有他见到陆远菱就迫不及待把她赶上楼藏起来的紧张……
忍不住又问了自己一次，这么多年来，她的爱情，究竟满目全非成了何种模样？
被撕碎，被践踏。
被日复一日地当成笑柄……
而陆仰止还埋头在她的脖颈间亲吻。
比之ใ平时急躁许多，连节奏都显得凌厉冒进。
忽然，整个人猝不及防地僵住。
月色入户，清冷得仿佛山间的溪涧。
他动了动手背，看到了一滴晶莹的水光。
紧接着，水滴接二连三地落了下来，如数砸在他的手背上。
女人颤抖的身体和呜咽的声音击穿了他的心脏ู。
黑眸中发狂的猩红如潮水般迅速褪去，他低头望着她，喉结滚动，“言……”
她还在哭。
无声无息地哭。
男人忍着体内快要爆掉的痛楚，撑着床垫退开，却连站都站不稳，高大的身形踉跄了下，扶住了衣柜。
他忍不住自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