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脚步停住,却不肯回头。我无奈,掏了帕子塞给她,小声道:“我是装给人看的。”
清扬又道:“倒是娘娘气血两虚,前几日才昏厥过。这半夜折腾,又可能见血光的事,还是远着些吧。像今日,万一刘常侍没接住,可怎么得了?”
苏恒闻言,回身便直挺挺跪下,道:“母后这么说,是叫儿臣无立锥之地了。只是今日已经有人欺负了母后,又栽赃到皇后身上,儿子纵然昧弱,却也知此事姑息不得,必得即刻彻查清楚了,好给母后交代,还可贞公道。”
过了好一会儿,我脑中才映出他的话语来:“……在想些什么?”
便只笑道:“倒是我耽搁了……我问的也不是这件事——只是刘……刘美人降位份,恰是在那ว一天。我一时拿不定主意,该让她领美人的份例,还是良人的份例。”
我不觉就笑出来。我自己棋艺拙劣,每每看苏恒落子都觉得云里雾里,然而看韶儿这么เ认真,又有些好奇,便上前坐在他身侧,看他下。
韶儿前日为我折的芍药花让苏恒看到เ了,还夸赞韶儿孝顺ิ,赏了他一碟果子。
便只理了理衣襟,静静的等苏恒过来。
韶儿垂了睫毛,咬着嘴唇扭开头,赌气道:“我就不叫……”
我说:“清扬,坐下一起吃。”
于情于礼,于公于私,苏恒与太后之间都是不能ม闹得太僵的。
马车一时还没有备好,我等不及,便要先走。
就算他不怕死,我还怕他前脚赏了我匕首,后脚就命人诬陷我大逆不道。
我不明白,他已疑ທ心我要杀他了,为何还能若无其事的将话拨开。
我上前接了韶儿,清扬胳膊还伤着,我便将他递到เ入画怀里。又接了衣服,道:“进屋换上吧。”
我便拦了她,问道:“韶儿呢?”
——这脸变的。
而后便有些烦躁。
那时河北沈家是何等的荣光。全邯郸的少年都在艳羡苏恒的姻缘,唯有我心中惴惴,因为ฦ出嫁三日,他尚不曾好好看我一眼。
红叶笑道:“这就是现世报了。”
……
用过早膳,我灌下两碗滚烫的姜糖水,而后蒙了被子睡觉。可惜才躺下,便有人通禀说刘碧君来了。
红叶替我找的托词,很好。养好身子要紧,刘碧君晋位的事,就让她们再等两天吧。
春铃儿麻利的应下,脚步轻快的去了。
太后很欣慰的点了点头,“皇上从小就是个宽仁的。”
眼前景物渐渐有些晃,耳朵里也起了杂音。头上的饰物连带身上的衣袍也沉重起来,我知道自己差不多要撑不住了。
我调侃她道:“你又看出来了?”
——哥哥送的虽只有枣子核桃苹果脯,却让我知道了这个信儿,已经很合算。
凳子搬来,郑妈妈又道过谢,才半坐半站的靠在凳子边儿上。
就让她们都努力去争吧。
她点头笑道:“快些进屋吧。母后刚刚ธ还念叨你和韶儿,生怕我不知道,亲闺女比不过亲孙儿。”
我褪去外衣,在他旁边躺下。他拽着我的衣服,小心的蹭到我怀里,冒出头来。
她下意识驳道:“那是——”但随即脸色便暗淡下来,沉默不语了。
片刻后,屋里连滚带爬的出来个ฐ老太医。正是昨晚帮我包扎的那ว个ฐ。他抬了袖子,哆哆嗦嗦的擦了擦下颌的汗。见我过来,一惊,忙跪下道:“见,见过皇后娘娘。”
我往里屋望了一眼,只见帏帐垂落,光线昏然,里外站着跪着不少人。
透过黑纱,依稀可以看见,刘碧君正在太后身旁伺候,下首站了个笔挺的身形,想来应该是刘ถ君宇。
便问道:“太后身上可安泰。”
太医令似乎ๆ被噎了一下,叩下头去,道:“臣,臣医术浅薄……”
看似无关,其实已๐经答了我的问话。
我点了点头,让他起来。正要抬步进屋,太医令顿了一顿,道:“陛下派了人来,正在回话……太后娘娘颜色不悦。”
我命青杏儿赏了他。
用帕子拭了拭眼角,等眼泪滚下来了,进屋。
屋里弥漫着药味,有女正跪在地上收拾药盏的碎片。两个太医都屏气凝声跪在垫上,其中一个正给太后切脉。
太后带了抹额,用手支着,有气无力的歪在床上咳嗽,刘君宇已经跪□来。
“皇上这查的好啊,审了我的人,打了我的人,杀了我的人。”太后扶着床喘了一会儿气,泪水已经滚下来,“末了来给我交待。我还敢说什么?只能闭了嘴,让人欺负着苟延残喘罢了!”
刘君宇只默不作声的垂着头。
太后又说:“我知道,你自小跟三郎一条心,两个人合起伙来瞒着我,也不是一次了。你们都大了,都有自己的盘算了。不把我放在眼里了……“
刘君宇忙直起背来,正要开口辩解,看到我便又顿住,默默的往后退了一步,给我让开路。
身后女送了第二份药来,我抬手接了,捧到太后跟前,跪下来,将药盏举至齐眉。
略一用力,泪水便珠串似的滚落下来。
“母后保重身体,儿媳……知错了。”
大概是我额头上染了血的纱布过于刺眼了,太后手背已经扇过来,却又转而掩了嘴,用力的咳嗽起来,道:“你装这种柔弱委屈样子给谁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