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瞧你，一句好话也帮他说不上”。
她一边留แ神看着王蕴，一边利索地忙里忙外。
“他们都死了，上吊死了，口袋里只留了张‘我拥护伟大领袖毛主席’的字条。哎——”他抬手，抚摸了一下妻子依旧姣好的脸庞，没得和钟姆妈说上几句体己话，手便垂落了下去。
钟家姆妈籍贯苏北，原在南京的一户官宦人家做使女，21้岁时和这家的黄姓佣工ื结了婚，丈夫是山东临沂人，健壮直爽，婚后两个人虽不富裕但也能ม吃上饭，怀孕以后她就辞工守家待产了。一九三七年十二月的一天下午，丈夫慌慌张张的撞开门，说要马上打点些能用的东西赶紧逃路，讲好危难过后要回到丈夫的家乡临ภ沂山区过生活，不再出来务工。
王新国也激动着，汪爱萍此时对他表现出来的信任和依赖是从来没有过的，是破天荒的第一次。后来，她枕着丈夫的腿睡着了。
汪杰说着话，高高兴兴地往脚上套妈妈用旧毛线织的好几个ฐ颜色的袜子，没两下子就套脚๐丫子上了，很开心。
汪爱萍从来都不想生一个王新า国的孩子。
他还总试图牵汪爱萍的手，汪爱萍都躲闪开了。
星期日晚上，同学们掏弄了几瓶茅台，王新国和同事们喝的立叻歪斜ฒ，禁不住闹酒，和王新国关系不错的同学有意无意的，就着同学的哄闹和同学们的情谊，连说带笑给汪爱萍强灌了几杯，十多个人一直喝到第二天早上6点，王新国夫妇第一次在一起说了不少的话。
“很烫”。王新า国回身到床上扯开一床全新า的被子，“过来躺下”，他边行动边说话，似乎是再一次非常肯定了自己的男人气概。
“瞧这阴晴不定的，都下了几天雨了，总是常阴着个天，老让人感觉不太自在，今天倒一大早就放晴了，肯定是个ฐ好天气，太阳晒着舒舒服服地，新า郎新娘还挺有福气的。”看起来好心情的工人三三两两朝鞭炮声走着。
汪爱萍给汪杰报了名，暑假后汪杰上了小学。第一天放学回来的路上，他特别高兴，连蹦带跳地，一路唱着歌儿。
学习雷锋
好榜样
忠于革命忠于党
王蕴已๐经能ม满地跑，两只小脚几乎停不下来，只要脚丫儿一着地，一路咯咯笑着就撒腿，大人总是要在后面紧ู紧地跟，她总似以为别人追不上她，越跑越高兴，一边跑路还一边不断的回头张望，要是看到有熟悉的人了，更是跑得欢，还总爱张开两ä臂要人抱一抱，有点偏大且嘴角稍稍上俏的嘴巴๒，乐得像一轮弯弯的新月亮。
汪爱萍最喜欢小女儿这张笑得弯弯上俏的小嘴，可是，却又不能说话。
有所得就会有所失，这话没错，汪爱萍自从能够正视王蕴失聪后，和王新国之间的低度“和谐”就不见了。
汪爱萍多少有责怪王新国的意思，言语之间说王新国可能有家族病史，时间一长，彼此心里难免更生了厚厚一层隔膜。
王蕴的保姆年龄比较大了，最近身体不好，带着活泼的王蕴外出感到吃力，汪爱萍就只好在需要外出的时候，自己้带着女儿去。
上午就通知了，院里打疫苗，汪爱萍下午偷空带着王蕴来排队。
弯弯曲曲的队列ต里，清一色年老年少的女人带着孩子，管她熟ງ识不熟识的，互相打打招呼，拉拉家常。
“唉，看汪医生家的女儿了吧，特别爱笑，虽说长得不怎么秀气，倒挺招人喜欢的”。
“你不知道吧，我听我们楼上的魏医生说，这孩子是个哑巴”。
“啊？是吗，看着不像啊，你看孩子的两只眼睛，多灵活啊，看着就聪明”。
“他们家两个孩子呢，大的是男ç孩儿，没什么毛病，挺好看的，像汪医生”。
“啧啧，别看汪医生长得这么เ好，她娘家原来成分不好，她爱人是个矬子，得比汪医生矮一个头，他们俩走一块儿啊，看着是一点儿都不般配。嗨，你说他爱人那么矬，他们家孩子能长多高啊？”
“爹矬矬一个，妈矬矬一窝，应该不碍事的”。
“喂——你们可别说了，别ี看汪医生看着挺孤傲的，其实那个人不赖，有几回我带婆婆去看病，都找的她，可热情了。你们这么说人家，让汪医生听见了，多不好”。
汪爱萍早就意识到了人们在议论她和孩子，她使劲憋住眼眶里打转转地眼泪，心里感谢替她说话的人，也不跟任谁打招呼，打完疫苗抱起女儿赶紧着往回走。
“哎，她走了，怕什么，你要积什么嘴德啊”。背后仍传来窃窃地议论声。
王蕴胖嘟嘟的小手不停的在妈妈脸上抹和着眼泪，她莫名其妙的盯着妈妈的眼睛，“啊”“啊”地向妈妈表示关心。
现在这个ฐ阶段，她如果是正常的孩子，应该能跟妈妈说说笑笑了。
汪爱萍心情沉重的低头朝前走路，很快绕过了几栋房子，终于再也听不到那ว群无聊女人的嘈绕了，她的心境平复了一些，抱着王蕴走了这么远的路，胳膊疼了，缓缓地把王蕴出溜在地上，牵着她胖乎ๆ乎的小手慢慢地走。
*โ
“呦喝，这不是嫂子啊？嫂子，你怎么哭了？”
又是那公鸭嗓扰人的声音，不用眼睛看汪爱萍也知道他是谁，这可真是恶心，怎么就碰上他了呢？
汪爱萍不吱声，抱起王蕴准备快步离开，刚走出没几步，那ว人已๐经拦了过来，她只好绕两步试图赶紧ู走过去，可是，这家伙又相跟着站在了汪爱萍跟前儿。
他嘻皮嘻皮的，不肯顺ิ顺儿地让开。
这个人叫“二崴子”，就在院儿里住，三十七八了没娶媳妇，都说他是个不务正业的家伙，听说进过几次局子。院儿里年轻的姑娘媳妇们见他都躲着几步走。好些回了，他在汪爱萍面前儿说的话越来越龌龊。
“你滚！滚开——”汪爱萍看他挡着，又是没有让路的意思，没好气地喝斥。
“嘿嘿，你想让我滚哪儿啊，嫂子！风摆扬柳呀，可迷死我嘞——我的嫂子！”
那家伙索性围着汪爱萍绕了半个ฐ圈子，汪爱萍本来就心情不好，见他这样儿，更焦躁了。
“你滚！不滚我要喊了！”
她急了。
“呦喝，嫂子啊，别喊别ี喊呢，还是不想理人啊，我这就走，这就走还不行吗。”说完了，他往前后路上张望了张望。
汪爱萍趁着空儿抱着王蕴赶紧往前走。
四下里没人路过，那家伙又开口了。
“啧——啧——，瞧你了，怎么能走那ว么快，我也不会吃了你，我这是关心嫂子，别ี的那些个老娘们儿想让我二崴子关心关心，我还看不上眼儿呢，就咱，好歹干部ຖ子弟呀，唉，我说正经的，我是看嫂子你可怜呢，瞧瞧，瞧瞧，嫂子你怎么把眼圈都哭红了呀，看着可真让我心疼啊。”
王蕴似乎也知道这个ฐ跟在妈妈身边的不是什么好人，她一只手紧搂着妈妈的脖子，另一只手攥着紧紧的小拳头，举在她小脑壳的边上，眼睛定定的瞅着这个让妈妈也让自己้紧张的坏人，一幅要捍卫妈妈和自己安全的样子。
汪爱莲沉着脸不答话，只求快步走。
“啧啧——我猜着了，嫂子别难过，这话儿可怎么说得呦？我一直就看着不顺眼，你和他，噢，我还得叫声王哥，那可是一长一短，一俊一丑啊，你俩这差距忒有点儿悬殊了吧，就嫂子你这人见人爱的模样儿，谁这么缺德给你和王哥搭配上了的？这也忒不合适点儿了吧。”
汪爱萍无可辩驳，内心慌乱烦躁，气急而泣。
二崴子见汪爱萍红红的眼圈又掉眼泪了，觉得这话儿肯定说到她心坎儿上了，这几天可真没白琢磨，心想“有门儿”，嘴上也不闲着。
“别哭别哭啊，你这一哭我倒有一猜啊——唉！肯定是我王哥忒够不着，急着嫂子了吧，嫂子你可别ี憋屈了。我说嫂子，看兄弟我多理解你呀，是吧？说正经的，兄弟我还闲着呢，你看兄弟我这身板儿，看我这精神头儿，怎么样？配嫂子你没啥问题儿吧。常言说的好啊‘男女搭配，干活不累็’，我日思夜想的等着跟嫂子你搭配呢。嘻嘻——”二崴子越说越不象话了。
汪爱萍看二崴子粘在自己身边，甚至有动手动脚๐的势头，紧张的不得了，自己้抱着王蕴不说，又不知道怎么骂他，幸好前面转过弯儿去就是宿舍区了，更加紧ู了脚步。
二崴子也熟知前面就是宿舍区，这么两步远的距离也不敢胡来。总是不能尽兴，心里难免泱泱的难受。
“嫂子——嫂子别走。他奶奶地，出溜地比兔子还它妈个巴子地快！”二崴子恨恨的往地上啐了几大口唾沫。
汪爱萍每碰上这个二崴子，都希望有人能替她出头教训这无赖一顿ู，让他以后再也不敢骚扰自己้了。可她从来没想过要告诉王新国，在她看来，王新国不是能替她撑腰的那个人。
一路不开心，到了家门口，看见汪杰在门外张望，知道是等着她回来吃饭。
汪爱萍把王蕴放在地上，站在门外擦眼睛。
汪杰看着汪爱萍的脸叫了声妈，走到เ王蕴跟前儿，费力的抱了抱妹妹又放下了，王蕴跟哥哥笑笑，趁着脚尖着地的空儿，撒腿跑进了屋里，她想爸爸了。
“妈，要吃饭了。怎么เ又哭了”？
汪杰拿了块儿湿毛巾给妈，看妈擦了脸，拉起汪爱萍的手往屋里走，汪爱萍脸上开朗了很多，勉强地冲着儿子笑笑。
王蕴进来先抱住了爸爸的腿，仰着笑脸儿期待着爸爸抱。王新国看到เ王蕴的眼神儿，抱着王蕴举ะ高了两下，又亲亲，父女俩都笑呵呵地满意了，王蕴打着出溜下地。
王新国看妻子进来，张罗着吃饭。
“我炸好了肉酱和辣椒，芹菜码子，正等着你们回来煮面呢”。
汪爱萍没吭声，看看懂事的儿子张罗全家的碗筷，很是欣慰地走过去把王蕴抱起来放在竹车里。
汪杰很熟悉爸妈之间的这种气氛，不知道说什么เ好，也不吱声。
王新国看面条浮ด了起来，熟ງ透了，先给汪杰盛了一盘儿，放在桌子上。汪杰拿了筷子拌着面，又懂事的挑了几根儿面条，放在妹妹的小碗里，还替妹妹再拌了拌。
汪杰熟练的用筷子三卷两ä卷就卷起几根面条，开吃了。
王新国端了女儿的小碗，一边自己吃饭一边喂她。王蕴晃动着小脑袋吧唧着小嘴，吃的香香的，嘴角的周围蹭上不少红呼呼的炸酱。
汪爱萍洗了手也来吃饭，看着父子三人的乐和劲儿，忽然觉得自己竟像是外人，不知不觉她又流下泪来，和着炸酱伴着面条咽下了肚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