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她嘀咕，“是不是没结婚的人看起来都比较年轻？”
蒋珂听他说这些房子都要拆了，心里也突然轻轻抽了一下——属于这个年代文工团的青春，终于还是过去了。等房子拆完后，便一点痕迹也不会再留แ下来。
说完停顿片刻，然后认真看着蒋珂继续说：“我对不起蒋可儿，辜负了蒋可儿的一片真心，让她为ฦ我忍了这么多年的苦，我安卜禽兽不如。现在我没什么可求的，只希望蒋可儿能原谅以前那ว个迷茫又不堪的我，现在再给我一次机会，让我用余下的下半生来弥补自己犯下的这个ฐ错误。我欠蒋可儿的，一辈子也还不清，下辈子继续还。”
安卜转头看她，最终还是把觉得不大能说不出口的话问了出来，“可儿，我怎么做，你心里才能ม舒服一点？”
时间证明了她对他的感情有多深，也同样让这份感情千疮百孔了。
吴正倒是看着他，觉得他极为内敛沉稳，并不与那些家里有钱胡混的二流子是同类。觉出他是个正经人心里也就踏实了一点,吴正便直接问他：“你认识可儿姐？”
他看到蒋珂出电å影院，和一个ฐ男人拉扯几下，然后上了那个男人的自行车，他便跟着。他看到了蒋珂有转头看向他的车，但是他不知道蒋珂有没有看到自己。在跟丢了之后，他便直接去到蒋珂家的胡同口远些的地方停车等着，心里有紧ู张有焦虑，害怕蒋珂不会回这个ฐ家，又怕她回的就是这个家，极其矛盾。
吴正松开手，便也往胡同里看了一眼，说：“黑灯瞎火的，人家都睡觉了。我把你送到เ院门口我就回去，不耽误什么。”
因为他是蒋卓的领导，又是比吴正年龄大了不少的老战友，所以这两个人都会附和他说话，给足他面子。蒋珂在桌上坐着吃饭，酒也喝了几盅，不多喝，都是给方顺ิ的面子，也为了不让那吴正感到过分尴尬。相对象的事不管成不成，当着面对人客客气气的，这是礼貌问题。
蒋珂手里握着两把黑伞，自从回北京后，第一次遇到以前认识的人，开始叙旧性的话题。其实她不喜欢叙旧，因为总会避免不了地提到เ某个人。
蒋珂没怎么想过接下来的日子会有什么不平凡，她觉得好好坏坏也就这样了，再好也好不到哪去，因为ฦ她很难确定自己能ม不能再遇到一个ฐ让自己能没有顾虑再次付出感情的人，再坏也坏不到哪去，因为ฦ事业总是会越走越高的。
蒋珂事业上越走越稳，在各类大舞台上小舞台上露脸，干部职位也升得很稳，一步一个脚印，但感情上一直没有着落。不管是家里托人给她介绍的，还是团里领导物色了好的人选给她介绍的，还是主ว动追求她的，她都没感觉没兴趣，也都处不到一块。
李佩雯把饭打好了，来桌边坐着。蒋珂拿起碗盛饭，一边盛一边问李佩雯和蒋奶奶，“蒋卓呢？”
因为ฦ好几天没怎么吃饭喝水，这一顿饭蒋珂吃了很多。她还是不说什么话，但也看不出还有剧烈的伤心悲痛，吃东西吃得猛，吃完了去和政委夏团长周老师等人一个ฐ个告别。她能ม走到今天这一步，是因为ฦ自己的执着和努力，也离不开这些人一路的培养帮助。
但是从第二天开始，安卜就没再来团里。他是一直在家，还是在哪里，蒋珂不知道，她也不敢往他家里找去。于是失魂落魄几天，干什么都心不在焉。
这件事情施纤纤帮着安卜暂时瞒下了蒋珂，没让她知道。当然她也发现了，就算让她跟蒋珂说，她也确实说不出口。蒋珂现在在跟周老师商量编排新舞蹈的事情，是支独舞，这一回她想一个人上比赛。
和以前一样，上午还是练功排练。虽然很多人没有了以前的精气神，状态也不好，心里都在琢磨别的事情，但该做的事情还是得做。哪怕是装样子，也得装ณ下去。
安卜听了她的话微愣一下，冲她点头，“好。”
到了电影院挑挑拣拣，没有看革命题材的电影，而是看了刚上映不久的大闹天宫下集。
两个人穿着练功服在练功房练功，转体转得头晕，练得一身汗就一把拽了挂在扶把上的毛巾，到旁边地板上坐下擦汗休息。
这不是问句，是陈述句。说完她继续写自己的东西，没抬头看安卜。
蒋珂摆手说“担不起”，她确实除了学跳舞其他的都没管，实在不敢说自己立功了。
“那是你走运。”安爸把报纸翻个ฐ过，“再想往上提，你试试。”
施纤纤看着她，“他不是怕你被叶湘的事情吓到เ了嘛，不敢找你。再说，他不找你你就不找他啊？你也稍微主动一点好嘛，可儿小妹妹。”
挂着相机的摄影干事跟着姑娘小伙子们前后拍照，张张都是如花般的笑脸。
蒋珂跟施ๅ纤纤去她宿舍呆一会的时候，手指都是冰凉的。雨衣脱了挂在门后，已经没有水珠可滴。外面的雨慢慢停下来，雨后的天空开始放晴。
施纤纤蹙着眉听安卜说完这话，又看于怡姗的紧张加一点害怕的状态，好像也意识到了什么。而同样意识到เ了有问题的，还有刘兰翠。她不知道于怡姗突然紧ู张什么，拿着自己的牙膏拼命往袖子里藏。什么叫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她现在这样什么意思？
然而说到叶湘很小心，那ว么问题又来了，其中一个ฐ说：“我们天天跟叶湘在一起，我们都不知道她和赵参谋的的事情，刘兰翠怎么เ知道的？特意伙同人去抓，肯定不是跟了一回两ä回了。如果不是早ຉ知道，怎么会这么做？”
刘兰翠现在也庆幸这件事，看着施ๅ纤纤点头，“我以后不会这么冲动了，让你们担心了。”
刘兰翠被叶湘这样栽赃指认觉得十分委屈，声音微微高起来，“叶湘，我真的没有！”
他们进了军区去到文工团，并没有先往营房去，而是提着行李包裹直接去了排练厅。
安卜看着她笑起来，不再拎她后衣襟了，松手放开她。
而李老师每看一次蒋珂跳舞，对她的喜欢就加深一点。她那天说那话虽然不算正式，但也绝对不是随口瞎说的，她是真想要这棵好苗子。
这时候姐弟俩又默契起来了，联起手来一通敷衍李佩雯，然后也就敷衍过去了。
蒋珂冲她点点头，“妈您路上小心。”
营业员看着他们两ä个乐่，问安卜，“同志，买还是不买？”
蒋珂转回头来，看向前面的路，没有正面回答他的话，只说：“如果是总政歌舞团，不会征求我的意见的。真要调我，直接下调令就行了。”
蒋珂当然能理解她，知道她是把这次任务看得很重，很怕办不好回去没法交代，所以才不敢放松。
施ๅ纤纤能ม看出来，蒋珂自然也能看出来，甚至她比施纤纤在这件事情上还更敏感很多。但是，她和施纤纤都没有对这个进行交流或者表现出什么。毕竟，这其中有很多她们主观臆测的成分。
施纤纤凭自己的认知已๐经捋不顺这件事情了，她回想从前天到现在和蒋珂聊的话题，回想她的各种表现和她的纠结。她没有办法理解蒋珂的行为，或者说完全想象不到เ她在想什么，便问安卜，“她到เ底怎么想的？”
安卜上来给她擦眼泪，完全没有温柔的模样，在她脸上乱揉，语气又开始凶起来，“还哭！你自己้说你是不是神经病？”
在这个没有自由买卖的时代，夜晚的街道都是显得异常冷清的。
施ๅ纤纤一说完，没等昌杰明说话，安卜就回头说了句：“他有这么勤快好心？他也拿着行李呢。”
郑小瑶苦笑一下，看他们都不说话，只好自己开口又说：“你们不用这样，我又不是来搅局的。”
但再成熟稳重，还是要强调，跟他们说：“玩可以玩，但别ี忘了自己去干什么的。这回没有我们领着，就你们自己，算是团里对你们信任。如果这次任务弄砸了，你们脸上也不好看。玩可以适当玩，但不要散了心，一定不能耽误任务，知道吗？”
这开始正常排练的第一天，大家全都有点不在状态。每个人都处于回归适应期，不急不慢，没有大事。要说有一件比较大的事，那便是周老师在晚上跟大家宣布有人得奖的消เ息。
安卜合起嘴唇，不让嘴里漏风，但舌尖上被咬破了的地方还是疼得难受，不能碰。他看到เ施纤纤和昌杰明早ຉ回来在吉普车的屁股后面站着了，便没再和蒋珂说这话。
安卜和蒋珂特意不提他俩的事，商量下来上午开车郊外兜风，中午找国营饭店吃饭，下午去紫金山爬山，山南山北四处逛逛。
施纤纤和蒋珂今天都不打算出去，因为之前累็得狠，就打算利ำ用今天给休息足了。两个人坐在营房二楼ä的走廊上晒太阳吃饭，刘ถ兰翠跟她们一起。三个ฐ人在一起的时候刘兰翠主动说话的时候不多，只有施纤纤和蒋珂问她，她才会说起来。说起农村里的许多事情，比如她们那ว是怎么斗地主ว的，又比如知青下乡到了她们那里，都住牛棚破茅屋，干苦活累活，吃不饱穿不暖，人生安全都没有保障之类。
这话谁开得了口说，施纤纤说不出口，安卜跟蒋珂更说不出口了。他不知道怎么想的，忽然搭手到蒋珂肩膀上，把她身子转了一百八十度，然后往前一推，说：“乖，先自己去一边玩玩。”
而蒋珂回到后台后就去更衣室换了表演服，大红色戴纽襻的上衣，军绿色的直筒裤，和红色的芭蕾舞鞋。这是一开始上场时的服装，后来随着剧情转换，还要换衣服。
时间就这样一天天枯燥乏味地过去，有个可心的人在面前，只能远远看着，最多的接触也就是上前说几句话暗暗塞两颗糖果。安卜觉得，这世界上没有比他过得再苦的男人了。
蒋珂露出脑袋后又小心地动作伸头看了看，一打眼就瞧见了夜色中两道乌黑的人影，后头个子高点的赵参谋突然几步跟上急步走的于怡姗，然后一把把她抱在怀里。
安卜看着她的时候眉也只挑了一半，看她窜的一下跑了，自己้还反应了一下。这小姑娘不得了啊，他们男兵里有恋爱经验丰富一点的人说过，十五六十七八的小姑娘，最是懵懂ฦ的时候，思想都特单纯，最是好哄好骗。对那ว方แ面的事基本都是不懂的，对情啊爱啊的幻想多一点，想嫁个自己崇拜喜欢的人做老公，对于男ç人心里的那点肉-欲心思，其实根本不了解。
安卜旁边还站着昌杰明，正搭着他的肩膀。安卜还没说话呢，昌杰明就先看着施ๅ纤纤开了口说：“闷在帐篷干什么？好不容易有两天自由一点的日子，你们就在帐篷里睡觉？明天回去以后，又得每晚排练，想玩都没得玩。”
这些衣服现在都是最时髦的，军绿色，穿起来总觉得格外精神。但时间往后推个ฐ几十年以后，这些便都成了最老土的衣服，很少有人再穿。倘或有人穿出来，双手对着插在衣袖里缩头弓腰往农村老家大门前一蹲，就是一道有趣的风景。
安卜挺乐意，随昌杰明怎么说，自己脸上的表情美得很。
不管怎么说，这顿ู饭是吃对了。
饭吃完后，安妈妈也没让蒋珂施纤纤和昌杰明就走，留着在家里又坐了一阵子。
等到天色实在晚起来，不得不走的时候，安妈妈拉着蒋珂的手，还老不情愿的，拍着她的手说：“可儿跟我有缘啊，要是我闺女多好。”
施ๅ纤纤在旁边乐，拆她的台，“余阿姨，要真是您闺女，那可就不好了。”
安妈妈笑着不反驳这话，然后让安卜把他们往前送，特意交代他把蒋珂安全送到宾馆。
等几个ฐ年轻人一走，她就回去问安爸，“你看没看出来，那个小蒋跟我们阿卜，有没有那ว个意思？”
安爸哪注意这个ฐ啊，只道：“我可看不出来。”
安妈妈凭直觉觉得两个人应该不单纯，但这种事在没确定的情况下瞎说难免会尴尬，所以她从头到尾没明提，只有施纤纤不时在旁边打趣暗示。
现在闲下来了，安妈妈松口气，跟安爸又感慨，“我真看这小蒋挺好的，就是不知道阿卜有没有这个福气。说起来她是阿卜以前在文工ื团里的老战友，也知根知底，比介绍的好多了。今天带回来吃饭，小施又一直在旁้边暗示ิ，我觉得不离十。”
安爸闷口气，回安妈妈一句，“阿卜三十一了是不是？是不能再拖了，可以成家了。”
安爸这意思也明显——对总政来的小蒋同志挺满意。
那边施ๅ纤纤和昌杰明，在离开安家不久，就在路上笑了起来，问蒋珂：“是不是非常受宠若惊？”
看蒋珂还有些懵，施纤纤又笑着说：“余阿姨那明显还忍着的，要不然直接就问你对她儿子有没有意思，今晚能定下都不跟你拖到明天。她是眼见着院里的跟咱们差不多年龄都结了婚生了孩子了，只有安卜一直单着，急得够呛。”
蒋珂和安卜并肩，走在施纤纤和昌杰明后面。
她是最理解父母着急自家孩子婚事的心情的，她就是被李佩雯和蒋奶奶逼着过来的，所以对安妈妈的态度并不意外。但确实被安爸安妈妈的热情弄得有点懵，现在还觉得有点飘飘的感觉。
以前一直怕面对这些东西，因为要见的人是陌生的，怕被用挑剔的眼光对待，心里也一直害怕处不好的婆媳关系，听说大多数婆婆对儿媳妇都是很挑剔的。但就今天见面的感觉来看，跟想象中ณ的好像完全不是一回事。
施纤纤回头的时候看她在走神，便慢了两步与她并肩，跟她说：“还在琢磨？跟你说，这样的婆婆很好了，我了解余阿姨。”说到这压低声音，附到蒋珂耳边，“老昌他妈，也没这么通情达理这么好的性格。”
蒋珂听她说完，伸手推她一下，“我没想这个ฐ。”
施纤纤乜她一眼，笑自己้的。然后把他们两个送去车边，看着他们上了车，自己和昌杰明便回家去了。昌杰明和施纤纤结婚那会施纤纤在军区还没转业，昌杰明自己也是刚刚ธ离开不久的，所以结完婚后房子也就分在这个院子里，离安卜家不远，走几步也就到了。
施纤纤和昌杰明走后，安卜开车送蒋珂回宾馆。在车出了大门后，安卜便跟她说：“对于我爸妈的态度，你不要有压力。他们是喜欢你，所以才对你这么เ热情。”
蒋珂坐在副驾上转头看着他，脑子里还有点乱，沉默了半晌，忽然嘀咕说：“我觉得你爸妈挺好的，就是你不怎么好，想给司令员做儿媳，但不想给你做媳妇，好纠结，怎么办？”
安卜听完她的话，差ๆ点没忍住喷笑出来，他忍笑片刻，然后看向蒋珂，“没办法，司令员就我这么一个儿子，要不您委屈一下，凑合凑合。”
蒋珂转过头去坐正身子，一本正经道：“人生大事，我要慎重地考虑好才行。”
作者有话要说：我要拿牙签撑开眼皮码二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