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才我怕你看到会担心，所以没想告诉你。”唐言蹊想了想，又道，“不过，好像是我想多了。”
她的沉默逐渐耗空了他的耐心，陆仰止的脸色差到极点，沉声道：“有没有伤着？说话！”
这是不是说明她也不是全无机会的？
乔治拿枪的动作顿了几秒，手却没从皮套上挪开，依然警惕地注视着面前的一幕。
所以，她还是从北门来的。
“厉少，北边有军车靠近！”下属突然接到消息，汇报道，“怕是他们的援军到了！”
“霍格尔。”
他有些不忍，“墨岚，你这么做，她醒来会恨你。老大现在可还……”
傅靖笙没他想得这么深，只当唐言蹊是任性过头，无奈地扶额道：“她也真是想一出是一出。”
唐言蹊怔然。
另一个人若有所思道：“头儿的意思是，庄忠泽当年退出组织的时候，就知道我们不会放过他。他自己贱命一条，死便死了，可是他心里挂念着自己唯一的女儿庄清时，所以冒险偷走了我们的核心机密，存在了瑞士银行，并附言说，如果他女儿有个ฐ三长两短，这些机密就会被直接移交到国际法庭。”
“怎么了？”
等了不到五分钟，门外传来汽车熄火的声音。
“怎么，你妈妈关心你的动向，这件事让你这么惊讶？”
陆远菱还没说话，老人便起身，一个清脆响亮的嘴巴扇了上去，“就算她是犯人，也该由执法者来惩处，你凭什么เ动人家？还挖死人的墓，谁教你做出这么恶毒的事情！我们老陆家的脸真是让你丢尽了！过去，给人家道歉！”
唐言蹊心里乱成一团，这个孩子来得太不是时候了。
“没有。”他同样与她对视，目光却比她多带了些温度，“言言，我只是在实事求是的分析事实。你现在是带着有色眼镜看我大姐，所以觉得这些事情都是她的阴谋。”
傅靖笙向来是郁城的风尚标，本人长得窈窕妩媚不说，对穿着打扮更是有着一套自己的风格，就算是地摊随便买的一件衣服都能让她穿出国际大牌的味道来。
“你以为你伤了我不痛吗？”唐言蹊低低地笑了，“我的亲人受了委屈，我的爱人替罪魁祸首挨下惩罚，里里外外伤的全他妈是我在意的人，折磨的到底是谁？！”
唐言蹊等了很久没等到答案。
“病人她……”医生摘了口罩，顿了顿，“有身孕了。”
陆仰止面色大变，忙扶住她，“言言！”
陆远菱嘴角的笑意更深，她知道自己赢了，这一局又是她赌赢了。
唐言蹊第一时间想到的却是前几日让赫克托去复制的庄清时的治疗记录。
她原以为这样能ม刁难住对方——毕竟，厉少的私人电话哪是谁都有的？
顺ิ手还关掉了房间里的灯。
他不轻不重地调侃，“这不是挺好的？从军出身，和你厉大少爷正好门当户对。”
工作上的事，他一向口风很紧。
看霍无舟平时对容鸢无微不至的照顾，说不是男女之ใ情，瞎子都不信。
五年前有那么一次，需要她拿出真品验证一些事情。
片刻后，脸色涨得更红。
赫克托依言把画面放大。
佣人把温着的牛奶端出来，满面笑容道：“唐小姐，这是先生走之ใ前特地叮嘱的，您吃了早饭再出门吧。”
陆仰止懒得理会她，她便去缠陆远菱。
她咬了下唇，缓缓对上霍无舟的眼神，艰难开口：“五年前破译庄氏系统防护的人……就是我。”
“你若是自己้想进去，我不拦你。”他道，“但如果你问我是否给你许可，那我的答案是，不行。”
容鸢怔了怔，失笑，“带他干什么？我和家里给我找的相亲对象出去玩，还得带个男人全程看戏吗？”
没想到เ再一见，竟已是天人永隔。
陆仰止冷笑，“你他妈以为我不敢？”
队长则ท是直接下意识看了厉少那边一眼。
正是心烦意乱的时候，陆仰止的语气愈发不善，厉东庭也懒得和他废话，没好气道：“死了！”
他要用多大的力气克制自己朝她伸出手去？
陆总的承受能力或许比他高出很多，没有他这么夸张，但走出实验室时，一贯风平浪静的脸上，还是隐约浮现出一抹不怎么适应的苍白。
死不了。
宋井最先回过神，惊叫道：“糟了，要是大小姐触发机关进去了，岂不是——”
唐言蹊双手插在裤兜里，跟在她身后，“哦。”
手心这么เ多汗，像从水里捞出来的。
“不是怕不怕这么简单的事。”男ç人驳回她的问题，语调深不可测道，“你可能会被她玩死。”
陆相思红着眼眶和他咬耳朵。
不知从何处蹿出一个西装革履、助理打扮的人，面带恭敬道：“陆总，您吩咐。”
间隔短促，不到三秒的时间，她就已经将剩下的七发子弹和玩具枪一起扔回了柜台上，看都不去看靶子，好像对成绩漠不关心，“把我要的东西拿下来，给我闺女。”
男人坐在床边，黑白分明的眼睛里隐隐布上血丝，看样子也是很久没休息了。
唐言蹊第二次打掉他的手，翻了个白眼，皮笑肉不笑，“嫌贵？”
眸子一眯，声音低哑了好几度，“怕了？”
“相思的亲、妈，你既然知道你女儿在长身体，就应该知道她从来不吃这些不新鲜的东西。”
可霍无舟还是去了。
“我错了、对不起。”她重复着他的话，笑容浅尝辄止地挂在嘴角，“你对我说这些话的次数，比你说爱我都要多。”
一段感情里，道歉比示爱还要多。
这还算爱吗。
陆仰止喉结一动，嗓子如同被人死死攥着，说不出一个字。
唐言蹊在他怀中闭上眼，“若说出轨，你为庄清时扇我巴掌，看起来不是更加有理有据么。既然你也总是多疑，我也过得不开心，我们都觉得对方心里有别人，那ว不如你就把我放在这里，让我和墨岚走吧。你去娶你的庄大美人，圆了你姐姐你爸爸的心愿，我也——”
男人的俊脸沉冷如霜，“不可能！”
他狠狠在她耳边道：“言言，我不会放你走，不可能！”
唐言蹊睁开眼，“那你不如杀了我吧，我替墨岚死，也算是还顾况一条命。”
“别这样，言言。”陆仰止盯着她，她眉眼间的冷漠和平淡仿佛一把刀，插碎了他的高傲，剩下七零八落的，全是卑微和慌乱，“别说这种话。”
他胡乱ກ亲吻着她的额角和碎发，还有……她肿胀的半边侧脸。
“那你肯放过墨岚？”她问。
陆仰止见过太多女人。
在他面前，打扮得光鲜ຒ亮丽，怎么漂亮怎么เ来。
只有她。
从记忆中第一次出现在他视线里，就是个邋遢又凌乱的麻烦精。
不会穿高跟鞋，不会化妆，活得比他一个男人都要粗糙。
也，总把自己弄得伤痕累累。
唐言蹊笑看着他，像是衰败前的昙花一现，那笑容晃了谁的眼，让男人心头一紧ู，只想把天上的星星月亮都摘给她。
可她说的话，又是那ว么的冷漠，“如果你还是想杀了他，我也拦不住你，就这一条贱命，大不了我陪他一起死。”
墨岚的眸光微微一震，不可思议地看着陆仰止怀里的女人。
她明明被他抱着，显得小鸟依人，但身上的气势，却分明是某种对峙到白热化、不肯妥协退让的凌厉。
她方才说，陪他一起死。
墨岚的手心在发热，温度高得他自己都觉得烫。
虽然他知道，她这话，一是在和陆仰止赌气，二是……因为ฦ顾况死了，她太难受，那种无法纾解的郁๗结已๐然逼疯了她，先后失去了红桃、梅花、如今赫克托也生死未卜成了植物人，她还亲手杀了顾况，所以，再也不能看着仅剩的墨岚和霍格尔出一丁点意外。
但他还是无法避免地感觉到了欣喜。
与墨岚的欣喜不同，陆仰止身上却有阵阵寒意和戾气在冒着尖刺๐，他额头上的青筋跳动得厉害，“言言！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胡说什么！”
唐言蹊不闪不避，一双褐ຈ瞳撞进他的眼底，激荡开火花，“我要保他的命。他的罪，有法官来评定是非，倘若你今天当着我的面杀了他，我恨你一辈子。”
那个“恨”字，咬得太重。
让陆仰止心里毫无防备地裂开一道缝隙，冷风簌簌地灌了进来，让他一瞬间险些招架不住。
或许是她脸上的决绝刺痛了他的眼，他凤眸微阖，勾唇，线条锋利ำ又冰冷，一如他从唇缝间推出来的字眼：“我从来没说过我会为了其他女人恨你一辈子的话。言言，你明白，今天就算庄清时真的死在这里，我也不会把你怎么样。而你，却要为了墨岚许下这样的重誓？”
他低低一笑，生硬地收敛着所有阴沉的情绪，尽量温柔地哄她，“我知你心情不好，说话做事难免冲动。我就当没听到เ它，把这话收回去，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