仲秋采访完，已是十二点四十分了。他给胖子打电话，胖子说，他直在等他。他们约好在雄鹰大厦旁้边的郁金香饭店见面。中午了，早该吃饭了。这个ฐ饭店推行的是“星级饭店的装修，星级饭店的服务，路边店的价格，打工仔的家”。胖子爱在这里吃饭。中午，如果不吃盒饭，有二个很熟的老朋友，他就带到这里吃饭。二楼，有间坐北向南，可以看见泄而过的江水的雅间，是胖子最爱坐的地方。这个雅间的名字也取得蛮有诗意：“水云间”。
“好。”邢ฦ为民看着他笑着说，“还是你请我？”
奇谈怪论
“找不找许书记的秘书？”
“哼！远的不说，几十年来黑白颠倒的事情还少？”胖子用手中ณ的筷子指下仲秋，“你那天说的那个女研究生不是被说成黑，而且还关进牢房了吗？你以为ฦ现在就是菠菜煮豆腐——清二白嗦？”
“我回来了。我好”
哪个上面？人家被强了，你来横打炮，这是什么意思？那江家跟你关敏是什么关系？吃八两恼火，为什么当初要干这坏事？人家就不恼火？这么好个女子，朝就把她毁了。鬼才给你做工作！刘枚在心里恨恨地说。她正要再给任进拨电话，有人打进来了。是李凡：“刘总，你有空吗？”轻轻的声音。
罗仁全剥开花生壳，取出花生仁，用食指和拇指把上面那层薄薄的皮搓掉，说：“这就对了。这人有来头。是丁发达丁大人的亲戚。”
“可这是，就是，”樊贵云端起咖啡抿了下，“那物证！”
“我不是这个意思。”樊科长显得有些尴尬，端起茶杯要喝不喝地解释，“意思是是，这么晚了，你又不住那ว个方แ向”
贾玉珠笑了笑，说：“我是书记吔，不了解每个职工还要得？”她稍稍前倾了点身子，像披露件秘密样，“你不晓得，我在红山干了大半辈子吔。”
“就说他与那女人也有腿。”关敏将材料抛到桌子上，说，“现在的记者花心的多，我知道。我看他和那个ฐ女人有问题。这么晚了，他在那里干啥？”
“什么事？”这三个ฐ字溜出嘴边后，卫璧辉才发觉欠妥，马上转了话题，“你为ฦ啥不早说？”
“对。”
“我找仲记者。”个女人的声音。
“是，是。”陈向东唯唯诺诺地拉过门，走了。
当有学生将这情况告诉阳昆后，他不知说什么好。个老师被学生崇拜到这个地步，该是何等的满足？他开始注意在学校不是特别ี艳丽的何方了。这是个ฐ活泼开朗的女孩儿，鼻子眼睛嘴巴生得恰到好处，匀称地分布在瓜子脸上，略๓显单薄的个ฐ头儿，在闲静时有种娇花照水的情态。去年，何方大学毕业了，父母通过关系给她联系了个可以做进出口业务的公司，她不愿意去。自己到几个ฐ新闻单位去联系，都碰了壁，有的说她不是学新闻或中ณ文的，有的说她没有本市主城区的户口，等等，句话，反正不要。她不死心，要阳昆帮忙。看着这个写作上有前途的学生进不了新闻单位，阳昆也急了，他当即给他熟悉的晚报的邹总和经济报黄总写了推荐信，叫何方แ分头去跑。结果也是无功而返。晚报今年般不进人。即使进，也要研究生以上文化的。经济报进人都是向社会公开招聘，择优录取。阳昆知道，晚报已经定了五个，这之中，只有个ฐ研究生，个学新闻，个学中ณ文的。有两个是学工的，有个还是学的采矿。经济报已经内定了八个。他们找自己的时候，总是尽心尽力地帮忙，现在好了，轮到我找他们了，点面子也不给了。
“我要看。”她又指了下电视机。
她挣脱了他的手，下站了起来：“朱经理”李凡双颊阵红阵白，说什么呢？她脑子里像飞速旋转的马达，找不出恰如其分的话，飞快地扫了他眼，“你打嘛。”
“不。我是黄棒。”他双手在胸前搓着，“今天中午有个饭局。就在恺撒厅。庞总请客，专门打电话来叫你参加。”
李凡在帝王工作后，庞总来过好多次了，每次都是请贵客，都没有叫她参加，怎么这次要她去呢？朱誉群看她将信将疑的样子，拿起电脑旁边的电话耳机，递给李凡：“不信，你给他打电话嘛。”
她接过耳机，搁下了。她和朱誉群刚在恺撒厅坐下，就听见胖子的声音从外面传进来：“刘经理，请！”走到门口，他首先看见坐在李凡对面的朱誉群，说，“朱大经理，客人来了。李秘书呢？”话刚出口，他就看见了她，高兴地对李凡说，“啊，你看，谁来了？”
和庞总并肩近来的是刘ถ枚，后面的是霍副经理，还有赵平主ว任。就像看见了久别的娘家人，李凡下站了起来，像小鸟般奔了过去，双手抱住刘枚的手，喊了声：“刘经理”就哽咽着说不出话来了，两个眼眶里噙满了泪。
高大的山东汉子霍副经理看见她这个样子，逗笑道：“小李子，把我们都搞忘了？”
“对头。”赵平补了句。
“对不起！”李凡用右手背拭了下眼睛，莞尔笑，“霍经理赵主任，看见你们，我太激动了”
“有什么苦要向我们诉吗？”刘枚笑着说，“你们可不要欺负她哈。否则，我们这些娘家人要讨说法的哟。对不对，霍经理？”
“对。”霍副经理扬了扬拳头，“有苦没有？你看，我这家伙比你们庞总朱经理的厉害吧？”
“谢谢娘家的关心厚爱。庞总她们很关照我。我在这里很好。”李凡突然转了话题，伸出手招呼道，“你看，我只管说话。刘总庞总霍副经理赵主任，你们入坐呀。”
“对了哟。”胖子笑呵呵地说，“我还以为你把正事搞忘了哩。”
“这是你的客人呀。”
“我的？”胖子用右手食指指着自己的鼻子问，“李秘书。刘总她们是你的娘家人，是你的客人。我们，我和朱经理是作陪的。”
“你看，我叫你来你还不来耶。”朱誉群终于找到了说话的机会。
“凡，你架子还不小耶。在金石，我可从来没有让你吃过这种高档宴席哟。”刘枚笑着说，“看来，这个ฐ婆家是找对了。”
“你呀，不来，就错过了向娘家人诉苦申ã冤的机会了。”胖子说完又呵呵地笑着，“来。该你先敬你的娘家人。”
大家跟着胖子笑完，齐看着李凡。还没喝酒，她的脸颊上已飞起了红云：“庞总，刘总，你们知道，我不喝酒，以茶代酒，好不好？”
“还没学会？”赵平问。
“喝点点嘛，破个戒。”朱誉群对斟ต酒的小姐说，“给李秘书上起。这是货真价实的极品五粮液ຂ。”
两边都是领导，李凡碍难了，坚持不喝吗？这种难得的机会。喝吗？那ว是守了好多年的底线呀。刘枚见她这样子，抛了个台阶给她，也是给大家：“凡，酒，就意思意思吧。你们也不要为难她了。好不好？今后有的是机会。”
“好，听刘ถ总的。”胖子立刻打起了圆场，“李秘书，你就意思吧。”
“好吧。”李凡端起玲珑剔透的小酒杯，站了起来。
刘ถ枚用手制止：“凡，不是外人，别站了。坐下喝。”
“对，站起来罚两杯。”霍副经理说。
“不。各位领ๆ导，我定要站着敬你们！”李凡有点激动，看着刘枚说，“我是学中ณ文的，受的中ณ国传统的东西多些。古人说，君君臣臣父父子子。我父亲常对我说，过去我家的神龛上供奉的神位是‘天地君亲师’。我想，这个师就是老师师长。对我来说，这个ฐ师，在学校，就是老师；工ื作了，就是你们。这几年，是你们——我的与我无亲无故的师长们，关心爱护支持我，给我勇气和力量。如果，没有你们，也许”她双眼闪着泪花，说不下去了，“我诚心诚意地敬你们！”说完，仰脖，喝了杯中酒。
大家的情绪下子调动起来了。胖子端起酒杯，说：“刘ถ总，我敬你。我人敬下。谢谢金石公司培养了个ฐ好人才，支援我们小公司。”
“我们真不好意思，特别ี是我。”刘枚回应道，“你们你在关键时刻支持了凡，该我敬你。庞总。”
“凡呀，出了工ื作能力强以外，她的思想跟般人不同，大气，站得高。我们都舍不得她离开。”霍副经理拈了节雪白的大葱拌着甜酱，说，“等我出差回来，她不见了。我还以为她休假了呢。刘总呀，常常念谈，要她回来。”
“她呀，有血里方แ刚的穆桂英气概。”胖子轻轻地摇了下头，“我可是不放呀。千金易得，将难求啊。”
“咱们现在是伙伴了，”挨着她坐的赵平小声说，“在哪边都差ๆ不多。”
胖子收回伸出去欲拈油闷大虾的筷子，扫了眼赵平。开始就在李凡大脑里升起的疑团现在似乎得到了破解。过去，金石和鲲鹏，个ฐ国营，个民营，互不搭界，互相瞧不起，而且还暗中叫劲，暗中ณ损对方。金石说鲲鹏挖共产党的墙脚，靠不正当竞争发不利之财。鲲鹏说金石躺在计划经济的温床上吃安逸，早ຉ迟要坐吃山空，忽啦啦如大厦之ใ倾。为了得到เ上面的那点计划经济的蛋糕，边是尽力守，边是努力攻。尽管李凡处于基层，但那ว硝烟弥漫的态势，她还是感觉到เ了的。昔日咄咄逼人的对手，怎么夜之间就成了伙伴呢？难道是“相逢笑泯恩仇”？她还是处于云山雾海ร中。
“既然赵主ว任保不住秘密”刘ถ枚说。
赵平打断了她的话：“刘总庞总，我检讨。我被看见凡的高兴冲昏了头。我自罚杯，”
“当然，这也不是什么秘密，早迟都要让大家知道。只是我们现在还在进行公司级的磋商。”于是刘枚简单地给李凡讲了金石和鲲鹏准备联手经营，共同发展，做大做强的打算，“加入后，国家改革的力度还要加快，我们不想点办法，搞点对策，未雨先绸缪，到时，市外的国外的大公司像狼样的扑来，金石就要像庞总断言的那样，‘坐吃山空，忽啦啦如大厦之倾’。那就惨了。”
“妄评妄评。鲲鹏也是样。来，我敬金石杯。”胖子端起满满的酒杯，“为我们的精诚团结力挽狂澜干杯！”
在边吸了颗玉溪烟的朱誉群挨个儿敬了杯。胖子说：“这回我们朱经理‘懂事’了，他是喝酒不醉，跳舞不累็，半夜不睡的‘三不’干部。”
“好，朱经理，你就让我们开开眼界。”刘枚说。
于是，席上，片觥筹交错，香烟的白雾在房间缭绕。霍副经理重重地放下了酒杯，感叹道：“还是他妈的卫总裁好，进退裕ษ如，‘狼’来了哩，她当官儿了。部级，愉快！”
“人家也不容易。佛家有句话，你不要只看见和尚吃肉，没有看见和尚念经。工夫在诗外，不知道她念了多少经，才修成了现在。”胖子若有所思地说。
“庞总说的点不假。除了小人得志自以为是惟我独尊，讲空话套话这些官场上或者官做到เ定的时候或者是仗着有后台就染上的毛病以外，她也是个不错的人。”刘枚看着霍副经理说，“要是叫你去念这些经，你干不干？”
没等霍副经理回答，胖子就接过了话头：“我们哩，是哪种虫就钻那种木。当初，我不留神就进去了。要在里面混，难呀。这线那派。你要想坚持自己้的操守，来点士大夫的独立人格，特立独行，不行！工作干得好嘛，你功高盖主；般化嘛，你是粗放经营，没入门。就像戏文上说的：‘此亦是非，彼亦是非。’弄得你无所适从。”胖子已经看破了红尘，“个ฐ风浪来了，没人为你说话。首先拿你祭刀！当年的些所谓的死硬右派分子，就是这种特立独行的人。所以，我像鳌鱼那样赶紧ู‘挣脱金钩๗去，摆尾摇头不再来’！”
李凡插了句：“干脆ะ遁入空门！”
“你以为寺庙里就那ว样干净？厅级和尚处级和尚科级和尚，级别不同，待遇不同。盘根错节，矛盾百出。外面大社会，里面小社会。”胖子借着酒劲儿给大家讲了个发生在本市的风流故事：个山区姑娘，初中毕业后没钱读高中ณ，又不愿像祖辈那样守在穷乡僻壤，只身来到เ两江市当保姆，挤出时间读美术学校。在去金竹寺写生时和寺里的住持——七十多岁的心静法师相识，来二往，怀上了法师的孩子。为了掩盖这丑闻，由丁发达出面搁平了。即满足姑娘的要求，去法国学美术，并给十万元的青春损失费。胖子拈了快豆腐干在嘴里，边嚼边说：“这姑娘终于实现了自己้的愿望，现在巴๒黎过得不错。平时去美术学院上课，周末就到圣心教堂去写生卖画。”
“那ว和尚被算计了，也许肚子里的孩子根本不是他的。肯定有高人指点。”朱誉群说。
“管他是哪个的，你自己要去沾那腥噻！”霍副经理说完端起酒杯，“我来敬庞总杯。”
伤口撒盐
说说笑笑，流行的顺口溜黄段子佐酒下菜，吃饱喝足，曲终人散。送罢刘枚他们回到办公室，李凡觉得有点昏昏然，刚才的太多的烟雾，过份的兴奋，透支了现在的精力。她无力地斜靠在沙发边，迷迷糊糊中走进了学生餐厅：
即将毕业了，就要各自西东，各奔前程了。同寝室的八个女生在学生餐厅里要了桌酒席。谈四年的情谊，说以后的前景，大家既感伤又兴奋，不断的端酒杯相碰。这是瓶真正的五粮液ຂ，是李凡贡献的。原因嘛，她考起了研究生。你祝我，我祝你。你杯，我杯，喝得脸上红霞飞。室友中还有两个同学考研，但都名落孙山。在双向选择时，陆冰冰选了西藏，夏冬选了青海。她俩端着酒杯向六位朝夕相处的室友说出了心里话：置之死地而后生，到那里去的目的就是磨练自己，年或两年后考上研究生。陆冰冰说：“我这个人呆不得好的地方，不像凡那样静得下来。到西藏去悬梁刺股，否则无颜见你们这七个江东父老！”说完，杯五粱液倒进了口里。
夏冬说：“考不上研，就做千秋青海鬼，永不回乡！来，敬大家。”
喝得说得正酣，阳昆来找李凡。不等他说正事，七个ฐ女生就六嘴七舌地包围了他，反平常的矜持和羞涩，说什么话的都有，害得向伶牙利齿的阳昆只有招架之ใ攻，没有还嘴的力：“好啦。我请客。”他向服务员挥了下手，“给我们再加两个特色菜，再来瓶酒。”
“阳昆！”李凡拉了拉他的衣袖。
“啊，现在就管起来了？”
“你们好幸福哟，两个研究生。人约黄昏后，月上柳梢头，花前月下”
“喝喜酒时要请我们哟。”
“现在就喝。说实话，以后像今天这样团聚呀，很不容易了。”
“对对！”
“何以解忧？惟有杜康。我们今天喝它个天翻地覆慨而慷！”
真是添酒回灯重开宴，吃个花儿开，喝个ฐ满堂彩，说个心儿甜
不是桌，是三桌，还有老师。不是分别ี酒，也不是谢师宴，而是阳昆李凡的结婚喜宴。餐厅里有了空调，有了雅间，名曰“怡园”，和学校中的教学楼ä学生宿舍所处的李园桃园梨园杏园梅园菊园橘园相映成趣。那字比魏碑狂放，比怀素收敛，是带书法研究生的查教授的手迹。能来的同学师长都来了。济济堂，好不热闹。曾在这里放飞思想放飞欲望的七个室友到哪去了，个ฐ也不见。她们都走了，原本在市里工作的李静心去了广州，寄来了张国画珠江帆影；另个去了深圳，寄来了套婴儿衣服；在合肥的王珏寄来了铁ກ画黄山松；夏冬考到了中国社会科学院研究生院，寄来了个虎头娃；陆冰冰还在西藏打拼，忙着收集她的关于雅鲁藏布江的长篇纪实文学的材料，然后去鲁迅文学院读研究生，寄来了张唐卡；还有贾曼丽和万叶不知身在何处。看着这五样物品，睹物思人，李凡心里很乱，往事历历，音容笑貌如在目前。才多少日子，居然就天各方！怪不得古人会有“别时容易见时难”的感叹，有别ี赋的伤肝裂胆！
酒还没过三巡，作过李凡班的辅导员的方老师拿起封信边拆边说：“大家静下，我这里有封夏冬的信，她叫我务必在此时拆。注意哈，现在我开始拆了。”他举起信划ฐ了半圈，然后取出信纸，念道，“昨日我们在校园聚散，今天又想在起狂欢。可是，切都变了，昨是而今非。凡，我们想来都来不了，真是‘想说爱你不容易’啊！除了我们六个以外，贾曼丽ษ去了美利坚，万叶去了英吉利，至今我和她俩都没有联系上。要是再过十年，我们都不知会怎样？真是‘今昔何昔’呀！哎呀，我怎么在这里感伤起来了？说正事，今天是你的大喜日子，我们又不能来给你和你的先生阳昆敬酒，就在信上分别敬你们杯，请方老师监督执行”方老师收起信纸，走过来，拿起酒瓶向杯子里斟酒，“我是受人之重托哟！”
“方老师，我和凡合喝杯。”阳昆说。
方老师扬扬信纸，说：“夏冬没有这样说，是说分别ี敬。”
“好呀，方老师，你也要喝哟。”
“怎么我‘也要喝’？”
“你代表她们呀。”
“没有叫我代表呀，”方แ老师又扬了下信纸，“人家夏冬措词清楚准确，是叫我监督执行。她们是通过这封信来分别敬新郎新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