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笑道:“有这么好的,不早拿进来。”
我一时有些恍神,竟然说不出刻薄的话来。
韶儿道:“我不叫,皇祖母就生气。她生气了,我也没有叫。后来父皇就去了。”
——真不知道顾长卿那般散漫自由的子,是怎么เ养出这么干练强韧的孙女儿来的。
就是苏恒,这回也必然要正面跟太后对上。
我说:“我晓得。”
我忙把头叩下去,静静的听他说。
不待我回答,便抬手摩挲我的脸颊,道:“是朕糊涂ิ了,你何时怕过?你只会生厌,不闻不问,不管不顾,将人心随手丢到เ一边,连踩一脚都不肯。定然是累的,瞧,汗水都湿了鬓角……可贞,你身子何时变得这么虚了?”
他面上寒气散去,已换了一派慈父面孔。将韶儿抛起来再接住,放到自己肩膀上,韶儿咯咯的笑起来。
红叶道:“我进去时倒没见……我再。”
我不由就有些头痛,“可以再哭一小下。”
他相信沈含章会有清醒过来的一天,她是那么เ清明伶俐的一个人,不可能逃避一辈子……他咬着沈含章的嘴唇,一直尝到了血腥气,才惊醒过来。
我身上一时火烤般烫,一时又冰冻般冷,却又像是仍颠簸在船上,触不到实地。恍恍惚惚间,当年往事一幕幕涌ไ进脑海,抹不去、避不开。
我说:“当年梁美人是她一力选进来的。”
我托了他起来,命青杏儿将新衣服取来,抖开来给他看,问:“好不好看?”
父子天伦,这也没什么好计较的。
我说:“去端圆子吧。”
——苏恒要提拔刘君宇,我便厚待刘碧君。既然要跟他表演帝后默契无间,就不差这一次人情。
回话的道:“奴婢猜着大致是满意的,皇上见了好些人,一直都笑着……就是在樊城那边,说是太破费了。”
时间流淌得比预想中还要缓慢。
红叶便吩咐青杏儿去了。又对我说:“娘娘今日看着容光焕发。”
我只好勾了勾手指头,让她凑过头来,压低声音道:“太后把着北门,不许外臣进出。”
我说:“应该的。”
而且太后不是说我嫉妒,不肯为苏恒纳妃吗?改日我便为他挑选挑选。长安豪门林立,七八个ฐ才貌双全的闺秀,总还拿得出来。
她打量了我一番,道:“气色还是不好,瞧你这病养的。”
一阵惊雷声响起来,他在被子里小猫般轻轻颤抖,却悄悄的探出手臂来,拽住了我的衣角。
我记得上辈子这些话她收葡萄似的一嘟噜全向我倒出来,越说越愤懑委屈。这次却能按捺住,可见我神好起来,她心里也能ม稍稍撑得下去了。
我便剥掉果蒂,在他嘴唇上压了一颗。他先还还没反应过来,晃着小脑袋想要躲开,一会儿明白过来是我了,面容才松懈下来,张嘴连我的手指一并咬了,眯了眼睛对我笑。
我笑着把他拨回到棋盘上,他落下一子,又仰了头看我,目光漆黑晶亮。我便又往他嘴里填了一颗。
才不过这么一会儿,盘面上的局势居然就已๐经清晰起来。
连我也能看得出,韶儿这边已经一塌糊涂。
——不过是跟孩子玩儿罢了,苏恒还真是不客气。
苏恒像是有些不耐烦了,手里把着枚白子开始敲桌面,哒,哒,哒。
韶儿忙回神来。
红叶在一旁้给我使眼色,我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忙捧了盘子呈上去,道:“皇上也尝尝鲜。”
苏恒不说话,目光瞬也不瞬注视着盘面,啪的落下一子来,淡淡道:“先放着吧。”
我想了想,还是先捻起一颗,也送到他的唇边。他目光瞬也不瞬注视着盘面,我反倒不明白,这种盘面有什么เ好专注的。
他片刻后,才张嘴含了,道:“你跟韶儿说说,他下得怎么เ样?”
韶儿忙又抬头看我,圆嫩的脸蛋又鼓起来,黑眼睛明亮得像宝石。
我想了想,终究还是不忍太打击他,只道:“你下得不错,不过暂时还不是你父皇的对手。”韶儿便眨了眨眼睛。
苏恒道:“既ຂ然输了,就乖乖回房睡觉去。”
韶儿争辩道:“还没下完。”
苏恒已经站起身,居高临下瞟了他一眼,跟小孩子争论道:“没下完你也输了。”
清扬抱他回房的时候,韶儿满眼睛水汽。
我不由就有些不忍,回头对苏恒说:“让他再……”
苏恒抬手往我唇里也送了一颗地莓,我对上他的目光,不觉噤声。
身上一轻,便垂了眉,圈住了他的脖子。
第二日照旧ງ是个清朗的暖天。
早朝三日一歇,今天正好赶上。苏恒起床后便不急着走,先去后院里练了一回剑。
红叶给我梳洗好了,瞟见外间枝头雀儿叫,便指给我看,笑道:“可见日子是真的越来越好了。”
我身上还乏倦着,便不接她的话。
红叶又道:“后院儿花开的也好,又是清晨,人说芍药清露最是堪怜,娘娘不?”
她是让我去看苏恒练剑的。
不过我早过了看着他便什么事都觉得甘甜的年纪了。
便岔开话题道:“邓纯病了,我有心让清扬代我他。向你讨了牌子没?”
红叶道:“讨是讨了——其实她昨日出去了一遭,我琢磨着是在北门被拦下了。回来却什么都没说。”
我笑道:“她不一定要对我说的。”
虽说太后和刘碧君在长信殿里专心礼佛,未央的事必定得换人来处置的。然而直接说“日后归皇后管”,这并不是苏恒的处事。他做事还要更不露痕迹一些。
想来他也没料到,就算换了清扬,拿着椒房殿的令牌,也是不能和外间通消息的。
因此确实是有些恼了,才会跟太后直来直去,不给她面子。
我说:“昨日皇上已๐说了话,如今里的行印已换上了凤玺,估计今日就能出去了。”
想了想又问:“嫂子的病怎么样了?”
红叶面上退了笑,露出些忧虑来,“也没说什么……不过听紫衣的语气,只怕——不很好。”
我心里便有些难受,想了一会儿,却只找不出能帮上忙的地方,便道:“就让清扬顺路再去府上那里看看吧。”
才说着,苏恒已๐经进了屋。清晨天还凉,他额上却沁了一层薄汗,因要练剑,便穿了件收袖口的青色布衣,腰身缠得利ำ索,越衬得身形挺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