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想什么，璃光。”他朝我招招手，在小舟边空出座位来，“过来。”
瑟瑟笑嘻嘻地喝酒，蓝衣的铃澜冷不防推了他一把，酒就全撒在瑟瑟衣襟上。然后瑟瑟就扶额，慢慢站了起来，额头的青色小十字欢快地跳动着。然而始作俑者根本不理会他，只是恨恨地注视着我这边的方向。倒不是挑衅我，而是我身后就是那个影卫，名字是战。影子出现了正式的场合，多少有些奇怪。
魏折原轻轻抱着我，我靠在他怀里。他属于典型的穿衣显瘦、脱了有肉的人，怀抱非常有力。我回头看着他。这个角度，能看到他下颔完美的弧度，稍稍绷起，眉头皱得厉害，好像在想事情。低着眼睛，什么情绪都看不到เ。把我的包在手心了，无意识地摩挲着。
你还是会走的，那回来一次又能怎么样呢？我不想把自己้陷入更痛苦的境地。
那ว时候青涩无比的魏折原，会为这种事情道歉，我听的心都酸楚起来。在后来的生活中，我被他按在床上一夜七次什么เ的，总会想起最初的时候，魏折原那一句对不起。我当时怎么能这么傻呢，居然会觉得他驯良温顺。
也不等我回答，他一手撑着伞，另外一只手抱起我，继续在屋檐上飞走。带了一个人，速度自然受到เ了影响，影卫和叶铃澜相斗，不能ม脱身，便有其他影卫追了上来。江瑟瑟毫不在意，或用袖箭打出暗器，或用雨伞相挡。傲慢且托大，却暂时成功地摆脱了影卫们的追击。
回鹘九部，东方昊天，东南方แ阳天，南方赤天，西南方แ朱天，西方成天，西北方幽天，北方แ玄天，东北方แ变天，中央钧天。都在之前的与北汉的战役中ณ全灭殆尽，虽然原文中ณ避讳了对战争实况的描写，但是我是知道的，真的是很惨烈。死去的人已经死去了，活着的人却要背负更多，背负自己้的责任，背负死去同伴的责任。
一种温馨平淡的幸福，我道了谢，又问了大夫阿决的情况。大夫停下核对手上的账目，沉吟道：“那位姑娘自身的意志力极强，老夫之前就说过，再静养月余就会没事。”
眼前的这个ฐ女子，正是清河翁主ว，名孙晏，取海晏河清，天下天平之意。是吴王孙昊的胞妹，也是先代吴王最宠爱的女儿，所以这个名字也取得相当霸气，直逼公主气势。
一场雨，所有的浮华都隐了去。黑云翻墨未遮山，白雨跳珠乱入船。风卷帘起，湖水如天。这就是江南的雨季了，冷到了骨子里。从碧海ร听涛๙阁出来后，过朱雀桁后，到了南岸的乌衣巷๕。
影卫没有离开的意思，之前那架马车已经没有了踪影，也不知道那十几个影卫有没有追上，或者说，现在已经怎么样了。
“难受……”他的眼睛水汽迷蒙，用一种特别ี迷茫地眼神看着我。
我心里不好受，我绝对是一个后妈才会把他的结局写得那么เ可怜。现在我不会这样了，虽然结局不是我能ม够控制的了，但是我要对魏折原好，要对他很好很好，再不要他抱着璃光的尸体走向虚无。
魏折原抱着我已经走到เ屋外小院，微微皱眉，神色有些阴狠，继而大步走开。
“丢人？”凛时雨跟着重复了一遍，伸手掐了掐我的脸，危险地眯起眼睛，低声说：“难道你还嫌做的还不够吗？真跟永娘说的一样，敢在屋里养起面首。”
“魏折原！”身体突然地凌空，失去平衡的感觉让我惊叫起来，喊着他的名字。
这些事情原有丫鬟服侍，可是魏折原住我屋里之后，我不大好意思。能自己้做的事情，一般都自己亲手做了。我跟着朝她笑笑：“倒不关她们的事情。我起早了，就自己出来走几步。”
室内陷入一片沉寂，冷月如霜。窗外有月光照斜穿入户，月影横斜。秦淮的热闹都远去了，像隔了雾，隐隐约约的。而凛时雨饶有兴趣地看着我。那ว感觉就像回家路上吃着香肠，有一条恶狗不动声色地盯着你。他捏着我下巴的手轻轻摩挲着，我都快吓死了，跪坐的姿势，膝盖疼，腿麻。
他的话真哀伤，我心里很不好受，不是同情他，绝对不是。而是明白那份孤独，就好像有一天你突然死去了，都没有人会知道，也没有人会为ฦ你留下一滴眼泪。
我哪里有时间去想这些，朝着为首的一个妈妈说：“永娘，他是我的人。能不能ม看在凛公子的份上，给我一个面子。”
我将头一别，收敛了笑意，假意看着秦淮的夜色风光：“人总是要往前看，不是吗？”
魏折原赶到เ的时候，璃光就已๐经死了。
想到这里，我真想一耳光抽死自己！——现在这个ฐ时候，居然还在脑แ补凛时雨的一生，我是嫌自己命太长了吗？那ว位爷，我以后看见了还是绕着走为妙，千万别跟他扯上关系。
从外阁走到เ内间也就十几步路，我都快抓狂了：万一我睡着的时候说梦话怎么办，流口水怎么เ办，睡相不好踢到เ他怎么办？还有还有万一兴奋地睡不着，在寂静的夜中ณ，对着男神吞口水的声音被他听到怎么办？那不是会尴尬死……
“魏折原你**！你他妈恶心！唔……”
我意识到เ他的目的，死命地挣扎着。我他妈就是今天被他直接上了，也不想帮他口！
铃澜就是他身边的女子，没有撑伞，少年也没有给她撑伞的意思，细雨中ณ的女子像冰封的雕像，连神情都是冷漠的。
“刘海ร这么长没问题吗？不会看不到路吗。”骑上马背之后，我分散着注意力，背脊笔挺，看着那匹有刘海的白马，揶揄地问。
“其他人先不说，周天子是白龙鱼服，只怕是私自出行。咳咳……可恨他身边守卫太强，否则正是除去的好机会。四国一乱ກ，我们也能借机行事。”阿决恨道，“至于另外三王……”
他依旧是那种风轻云淡地笑：“变数随时随地都会有。就像我之ใ前还不相信南诏的人都看到เ未来，我秘密出行，连我朝内重臣都不清楚的事情，这里凛时雨已经布好了网，等着我来。让人不得不信。还听说，他那行踪诡秘的弟弟，更是这种邪ิ术的高手。”
“您也清楚凛时雨的身份。”我总觉得我忽略了什么。
魏婴“嗯”一声：“要不是忌惮他背后的南诏，忌惮凛昭，我也不用那么เ小心。”
“可是他是从南诏叛逃的，就算凛昭遇上他，也只毫不留情地铲除吧。为什么反而要忌惮南诏。”我实在不明白。
魏婴也不卖关子，直言道：“凛昭要是自己杀了凛时雨，不管怎么เ样都是他们南诏国自己的事情，但凛时雨要是被外人所杀，事情就不一样了。而且，我得到确切消息，凛昭早ຉ几日就到了金陵，而我现在要做的，就是耐心等上几日，等某人传出死讯就足矣。”
“借刀杀人，您也够狡猾的。”我跟着一笑，顿ู了一顿ู，不失恶毒地说，“只是，汉王就不担心自己先
被传出死讯吗？”
魏婴也不恼火，悠然地说：“说到เ点子上了。不然公主以为我为什么要留着你，或者说，凛时雨为什么เ要留着你。变数在凛昭是不错，可是凛昭的变数在谁？狡诈如凛时雨，到底是出于什么目的把你留在身边，公主你现在明白了吗？”
凛昭？
我到底忽略๓了什么重要的事情。
魏婴的意识是说，凛昭的变数在璃光？
可是这个人跟我根本没有交集，就算是原文中ณ，凛昭也只是一个ฐ知己一样的存在，他善琴，璃光善舞，他懂ฦ璃光的好，所以特别ี在乎ๆ她。她死的时候，凛昭的痛苦可以想象，才会对魏折原说出那样过分的话。他能看到เ未来，所以比任何人都痛苦。
想到这里，我心里不是很舒服。
如果可以碰见凛昭，我一定要问清楚。
魏婴却打断我的思路，并且让我短时间忘记了再去想凛昭的事情。因为ฦ魏婴平静地说：“魏折原的事情，我可以告诉你。”
真的，你这只老狐狸会这么容易松口？
我这边兀自还在怀疑，那边魏婴已经追忆般地说了一起：“大概ฐ是十五年前，我第一次见到เ这个孩子。”
十五年前就见过，这个ฐ时间跨度让我有些困惑了。那他到底是魏折原的哥哥，还是生父什么เ的，毕竟他们是那样的相像。
然而魏婴接下来的话，证明我的想法全部ຖ不对，他的神色不是很好，脸上一直风轻云淡的笑容彻底消失不见了。他皱着眉：“我的王姐带回了这个孩子。并且宣布说是她的孩子，名字叫魏折原。任何人见到เ都不会忘记的模样，那孩子只有四岁的年纪，一双眼睛冷冷的，淡漠得不像话，也从不说话。就算王姐跟他说话，往往也都是一个ฐ说，一个听。”
魏小折原的样子，一定很可爱吧，只是我是无缘得见了。
“那ว么เ说来，你是魏折原的舅舅了。他的父亲又是谁呢，为什么要姓魏？”我急切地问。
魏婴的脸色就更加不好，我不敢再乱问。
屋舍里就安静下来，水煮ุ开了，水汽漫上来。
魏婴咳嗽了一声，弯腰关掉了火，说话声音轻下来：“我一直没有头绪，最后王姐失踪，这件事情成了一桩疑案。……我的王姐是北国出名的美女，北汉的长公主ว，身份高贵无人能ม及，才情又惊人。待字闺中ณ的时候，西楚王慕名前来求亲。我父王很中意这桩婚事，能ม和西楚联手，不费一兵一卒，大周天下的一半就落入掌中。就在大家都满意的时候，王姐却不见了。一路追到玉门关，才发现王姐的一个侍女。王姐可能ม逃到回鹘去了——我们最后得到这样的结论，西楚王那ว里自然不好交代，又是一番波折。”
魏婴握着茶杯，续道：“这一走就是五年。父王缠绵病榻，希望能ม见王姐最后一面，我下诏令到三十六郡，连七杀都一并派出，才找到零星的线索。也许是放心不下老父，王姐回来了，带着那个ฐ孩子。”
我迟疑着：“然后，她再一次……失踪了？”
魏婴疲惫地阖上眼睛：“是的，这一次彻底地消失了，父王殡天当晚，王姐就带着孩子走了。我的王姐心冷绝情，做事从来不犹豫。直到เ今时今日，每忆王姐，总回想到平城宫中她决的模样。她握着那ว孩子的手，轻声说：‘你要记得这里，母亲长大的地方แ’。那孩子的眼哞冰冷，让人心里发寒。他看到เ了我，却什么都没有说。”
魏婴喝了一口茶：“后来我承了王位，正值回鹘不太平，我心说也许能找回王姐，便同意了主ว战派的意见，出兵回鹘。这场战争持续了十几年，或战或和。战争的双方แ都已经无法从泥潭中ณ摆脱。再一次碰见那孩子，就是在战场上……接下来的事情，公主ว不会陌生了吧。那时候的他失去了记忆，一心保护公主ว，是公主你身边一员的悍将。”
“他为ฦ什么失去了记忆，到เ底发生了什么เ？他的母亲呢。”一个谜团解开了，新的谜团随之产生。
魏婴颓๙然地摇了摇头：“没有人知道，只怕连他自己也说不上来。反倒是他身边那柄古剑，古怪得很。”
我也不接口，那古剑，璃光在回鹘捡到魏折原的时候，就已经在了。
要问的事情都已๐经差ๆ不多了，我腿跪得麻，就想站起来。
魏婴已经先站了起来，居高临下：“公主ว这几天就暂时住在这里吧。”
我怒从心起，这一个ฐ个都比我强势，我就活该被他们欺负是吧？凛时雨是这样，江瑟瑟这样，连笑面虎的魏婴也是这样。
忽然魏婴的身影却变得模糊，周遭的一切就变得不真实，像是笼罩着烟雾。静，太安静了。我大喊魏婴的名字，我不逃跑就是了。
可是没有任何回声。
我像是在莲花盛开的太液湖中，太美，太让人窒息。
然后，我听到很熟悉的笑声，很轻，没有恶意。
他从妖娆ๆ的雾气中缓步走来，轮廓清晰起来，白衣墨发，身材修长，宛若天神。
他手上抱着古琴，朝着我盈盈一笑，他笑，便如莲花开落。
“璃光，别再遗落我给你的琴了。”他淡笑着说，眼睛里却有哀伤，把琴递给我，“我不是每次都能救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