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今夏的供奉，按说该四月十五发下来的。如今还没发……”
春玲儿先还茫然，看了孙妈妈，便有些畏缩，忙跪下叩谢了。
我笑道：“有这么好的，不早拿进来。”
便遣人去后院打理了一番，顺道也照料é一下我的白菜，别教荒芜了。
韶儿道：“我不叫，皇祖母就生气。她生气了，我也没有叫。后来父皇就去了。”
韶儿看了我一会儿，也嘿嘿的笑起来。他依旧ງ是睡眼惺忪的模样，片刻๑后便伸手拍了拍我的腿，双臂一伸扑到上面，嘴巴๒里含糊得厉害：“娘，皇祖母让我管刘姑姑叫娘……”
就是苏恒，这回也必然要正面跟太后对上。
这也就是她今日挟持了韶儿来逼迫我的源了。
我忙把头叩下去，静静的听他说。
他的手攥了匕首，在我身前停了很久。
他面上寒气散去，已换了一派慈父面孔。将韶儿抛起来再接住，放到自己้肩膀上，韶儿咯咯的笑起来。
苏恒下裳全是水，抱上去必然是一身湿。
我不由就有些头痛，“可以再哭一小下。”
——昨日我那种情形，确实是不该让他见的。
我身上一时火烤般烫，一时又冰冻般冷，却又像是仍颠簸在船上，触不到实地。恍恍惚惚间，当年往事一幕幕涌进脑แ海，抹不去、避不开。
一时不知是谁低声道：“……倒像是经年累月病着的脉ำ象，像是……未清……”
我托了他起来，命青杏儿将新า衣服取来，抖开来给他看，问：“好不好看？”
他停了一会儿，用四的手指把眼皮撑开，黑眼睛往上翻着，道：“韶儿已经醒了……”
我说：“去端圆子吧。”
能ม有什么意思，不过就是要把我折腾病了，好坐实了我病弱不能管事的话，顺ิ理成章把权交给刘碧君。
回话的道：“奴婢猜着大致是满意的，皇上见了好些人，一直都笑着……就是在樊城那边，说是太破费了。”
回话的就斜了眼睛绞尽脑汁，道：“这个奴婢还真不会学。各个地方แ还不一样。就是敲锣打鼓的，一群穿了红黑深衣的人长长的排出城去，接了进府。还有里正、村老，献什么浆酒……黑压压一群人跪着，又喊‘万岁’……”
红叶便吩咐青杏儿去了。又对我说：“娘娘今日看着容光焕发。”
红叶在背后帮我梳头，道：“卯前成美人派人来递了牌子，其他人现在还没信儿。”
我说：“应该的。”
我不由就愣了一愣，吩咐道：“给妈妈搬个凳子。”
她打量了我一番，道：“气色还是不好，瞧你这病养的。”
但今日来见太后，她也不敢过于放肆了，还是穿了件带彩的藕荷色深衣，外面套着牡丹花样的黑纱大衫。她头发乌云般黑重，钎了几枚金花钿，倒是端庄又富贵。
我记得上辈子这些话她收葡萄似的一嘟็噜全向我倒出来，越说越愤懑委屈。这次却能ม按捺住，可见我神好起来，她心里也能稍稍撑得下去了。
红叶面上泛起一丝嘲讽，淡淡道：“可不是？”
我说：“出了什么事？”
苏恒道：“太后说不舒服。”
我不由就愣了一愣，道：“传太医令了吗？”
苏恒就皱了皱眉头，道：“朕刚刚命人传了。”
我与苏恒独处时，向来是不让外人伺候的，我身上连件蔽体的中衣也无，一时也不好唤人过来，便用被子拢住身子。探头到帐外，道：“臣妾也去。”
苏恒也不过穿了身中ณ衣罢了，跟前站着方生。我往珠帘ຈ外面望了望，见站着红叶与吴妈妈。我便又说了一遍，“我马上就好，让我跟你一道过去。”
能ม让人半夜过来传话，太后这个“不舒服”无论实情如何，都不是件小事。
我才开始管事，便出了这种漏子，实在不妙。断ษ然没有安稳在殿里等消息的道理，否则明日言官说起事来，我就别想再有好日子过了。
我焦急的望着苏恒的眼睛，见他点了头，便忙命红叶进屋帮我收拾。来不及换新的衣服，便抽了件尚未送洗的缃青色暗绣云纹深衣穿上，草草在后面绾了个髻子，便随苏恒出去了。
不知道是谁将清扬一并唤醒了，她穿得也一般草率。红叶便上前帮她整理整齐。
月亮尚未沉下去，然而也不过一点萤火之ใ光，照不明暗暗沉夜。天黑黢黢的，星光也不觉明亮。屋檐棱角漆黑却分明，连屋下风铎也清晰可见。沉静得重墨画出的一般。
万籁俱寂，连一点虫鸣也无。马蹄声和车轮滚起来时带了杂音的碌碌声，溅开的水一般散了，却又留了些隐隐的回音。
苏恒攥了我的手，他的手比我的还要凉，偏又有些湿，令人不适。
他说：“母后春秋咳嗽是宿疾了，你不必忧心。”
我只说：“皇上也不要忧心太过。”
他便沉了声音。默默的与我上了车。
我仍记得苏恒跟我说过的事。他说是家中幼子，小的时候便比别ี人调皮些。每每闯了祸，太后也不责罚他，只让他和自己一道跪在父亲的画ฑ像前。祠堂冷，她身子不好，常常一边哭一边咳嗽，明明一句话也不说，却比打了他一顿，更让苏恒难过。
他说平阳也是个ฐ不让人省心的，家里能ม帮太后分忧的，便只有他的长兄苏歆。太后一直等着苏歆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