闵四娘伸手碰了碰那孩子的小脸，“要说像啊，最像的就是这头了，真少见谁家的宝宝生下来就有这么好的头的。”
“我就说！自打生下来就是小猫似的哭，奶娘也不知道怎么搞的就是不会带孩子，烦得人睡不着！还有那回奶药吃了之后吃什么都是苦的——”
“蒋大爷和大奶奶还有两位小爷的眼睛——”忤作束着手站在旁边也是叹气。
修姨ถ娘都一一的答了，蒋吕氏听她声音清脆，应对得体，点了一下头，“嗯，是个ฐ不错的，今年啊咱们家里真的是人丁兴旺……”她瞧了一眼张月娘，“老五家的。”
“怎么样也要十五衙门里开了印，二月二龙抬头能走就不错。”
那ว女子就是抿着嘴笑了，她偷眼瞧这一屋子的珠环翠绕，锦衣美妇，这京城第一家就是京城第一家，大家的气派非同凡响。
蒋吕氏走了，蒋至先一言不的继续带着全家人吃年夜饭，吃完了饭又带着孙子们守岁，一直到四更天才散了。
“不过是一枚棋子。”
“婆婆……”林慈恩磕了个头，“媳妇糊涂ิ啊！只因那宝月庵的了然师太时常对媳妇哭诉，说有人欺她庵堂里全是女流，常有泼皮无赖上门欺负，庵里的田地佃给旁人去种，那些佃农竟不肯交租子，弄是她们庵里虽守着庵产，还得四处化缘，她求媳妇写封信给当地的知县，让他多多照应，媳妇耳根子软，听信了她的花言巧语，就写了……谁知道……”
他先到正院给蒋至先和蒋吕氏请安报平安，见二老神色如常这才放下心来，又看了眼站在蒋吕氏身后服侍的闵四娘，笑了笑。
“六爷怎么样了？”
掌柜的见这阵势，咽了咽口水，“这位六爷，是哪家的六爷啊。”
林慈恩张了张嘴还是说不出话来，这个ฐ时候满嬷嬷进来了，“大奶奶怕吓着两位哥儿，让奴婢带着奶娘看顾ุ了两位哥儿一宿。”
这个时候蒋佑昌也来了，一撩衣服**โ了蒋佑方แ的旁边，“老爷！我是老二，您高抬贵手饶了大哥吧！”
闵四娘挥手让丫头撤下碧梗米饭，上了酒具，自己给自己倒了一杯酒，“这杯酒祝六爷马到功成。”
骑马下朝回家的路上，不由得有些悻悻然，出了衙门到了十字街，刚想策马疾奔一番๘，前面就有一辆马车拦路，那马车看花样形制像是某个官员家的女眷所用，蒋佑明当下就想着绕过这辆马车，再快行，谁知他往左走，那马车也往左，他往右走，那ว马车也往右，不由得生出了一些火气。
还是他们俩家根本是在演双簧！
“唉呀我的好姐姐，你急什么呀，太太那边虽然说让传饭，可也得等太太奶奶们的饭都领完了才轮得上姨娘们，二奶奶屋里的香汾比我起得还晚呢，这会子还在我后头呢。”
“这满府的人谁不夸大奶奶能ม干啊，大爷在外面又深得老爷和圣上的赏识，文哥儿和武哥儿又长得好，也寻不着像是奶奶这般的了。”
“你们给娘家的年礼都送了？”
“起来吧。”蒋吕氏略抬了一下手，“抬起头给我看看。”
为了给蒋佑昌纳侧室“被”生病了一个朱么เ娘，蒋吕氏进了佛堂，大奶奶林慈恩也“病了”，本来纳侧室就不像是爷们娶妻，自有常例规矩，这样一来真的是乱ກ上加乱了。
蒋佑方拿出一方白帕子，“我原想把他们给移走，可是蒋家和陈家的仇人太多了，他们在这儿跟这些百姓的孩子在一起，倒安静些。”他说着拿了帕子去擦罐子上的灰尘。
薛静安把梳子一扔，“太太，您看在我忙活了半天的份上，就梳两天这个头吧，好看得紧。”
闵四娘点了点头，将戏折子放了回去，小丫头端了戏折子走了，闵四娘这才开讲，“这故事来自《古今故事》全名叫金玉奴棒打薄情郎，说的是乞丐团头之女金玉奴嫁给落魄书生莫稽为ฦ妻，金玉奴是贤德之女，每日督促夫君读书，谁想那莫稽考取了功名，却嫌弃妻子出身太低，全不念妻子贫贱之时提携之恩，携妻赴任之ใ时将妻子推入水中ณ，也是那金玉奴命不该绝，得淮西转运史许大人夫妇搭救，并蒙其收为义แ女，那许大人正是莫稽的上官，他假意做媒将义女再嫁莫稽，这一段戏就是夫妻二人洞房重逢。”
“你这傻丫ฑ头，你果然是不知道。”蒋吕氏说道，“那些个陪嫁的丫头啊，凡是有点姿色的，都掂记着爬主子的床，要严加管教才是。”
京城之ใ中早ຉ有中元节放河灯旧ງ俗，蒋家的河灯更不得了，蒋吕氏亲自画图督建的纸制河船，上面摆满贡品瓜果，船头各侍立精美的金童玉女，蒋家的少奶奶们也各自放着更小的河船灯，虽都避着蒋吕氏的忌悔不敢超过蒋吕氏的河船，却也一样是争奇斗艳，美伦美奂。
“她的儿女也是姓蒋的，咱们这些为奴的，有什么本事去管姓蒋的祸害姓蒋的。”仲秋劝了她几句，“你若是实在心里不安，不如去庙里偷偷布施ๅ一些银钱，托人烧些纸钱就是了。”
秦玉珠活到现在没什么本事，最大的本事就是知道什么人能ม惹，什么人不能惹，当然，这一条她是不会随便跟别人说的。
那妇人见秦氏带着六奶奶闵氏一起来了，赶紧站了起来，福了一福，“奴婢给三奶奶和六奶奶请安。”
“瞧你这话说的，为捧我一个得罪了满府的人了。”薛静容笑道，“我们夫妻底子薄，满府最穷的就是我们了，这次来探病也没什么好东西，只是带了我亲手做的枣泥糕，来给弟妹尝尝。”
“是，是，奶奶说的是……这不是有人欺负宝月庵全都是女流嘛ใ，种地想要赖租子，也有边界上的事，她这才来求奶奶出个条子，在地方上说句话。”
“你这孩子啊，生生是要让我操碎了心！陈氏的事你办得那么เ漂亮，连老爷都对你刮目相看，你在衙门里又为老爷立了那ว么多的功劳，怎么在女色上这么เ拎不清呢？”蒋吕氏这次是动了真火了，拿了桌上的花瓶就要往蒋佑昌生上扔，被裴大贵家的生生给拦住了。
“这就难怪了，你在乡下清静日子过惯了，虽也是大宅门里出来的，却不知道这大宅门里纷纷扰扰，无风也要起三尺浪，总之日后遇事先留个ฐ心眼，再不然问过我再去行事，免得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
“请姑娘恕罪。”
“女儿啊，你年幼离家，如今刚回来不到一年又要嫁人，你我母女——”
蒋佑明知道这人是出了名的死要钱，立刻从袖中拿出一张银票，塞到道士手中，“听说通天观偏殿有些陈旧ງ，这五千两香火之ใ银，权作重修道观之银。”
司马静搅了搅帕子，一副为难的样子，“二奶奶，我有件事思来想去的还是要告诉您一声。”
“哦？”朱么娘知道，她这是要上戏肉了。
“二爷他……”司马静看了一眼朱么娘，低下了头。
“他又开始拈花惹草了？”当初他们新า婚，她也不过是管住了蒋佑昌两年，余下的日子都是打打闹闹着过来的，原来司马静管住他的时日更短，“男人嘛ใ都和馋嘴猫儿似的，哪有腥味儿往哪钻，你我啊，都要看开些。”
“他若是拈花惹草倒也罢了，只是这次他……”司马静擦了擦眼泪，回想起这些日子的辛酸，原本三分装的眼泪竟像是止不住了似的，“他竟然勾搭上了邵姨ถ娘！”
朱么娘一听这话也是吃惊不小，“什么？”
“他跟邵……”
“你住嘴！”朱么娘一抬手，屋子里的丫头们立刻把门窗全关上了，“这些话岂是你能乱ກ说的？大爷尸骨未寒，二爷岂是那些个ฐ没有纲常的小人？你今个儿没来过，我也没听见你说什么，你有什么เ话去跟太太说，不要跟我说！来人！送客！”朱么娘直接下了逐客令。
司马静连哭都忘了，直愣愣地看着朱么娘，朱么娘的丫ฑ头站到了她的跟前，“姨奶奶，您请吧。”
她这才缓过神儿来，站了起来往外走，一直到了屋外这才想明白，自己้竟然被朱么娘摆了一道……
朱么娘这次竟然学精了，没有被她三言两语的激怒，而是把她赶了出去，如今这事儿，她既然已๐经报给了朱么娘就不能瞒着蒋吕氏，在蒋佑昌眼里这个ฐ恶人是她而不是朱么娘……她竟然把自己้摆到เ了骑虎难下的位置。
就在此时她听见一阵婴儿的啼哭声，厢房的窗户微微敞开，包在大红襁褓里的婴儿正在奶娘的怀里啼哭，司马静只觉得这声音刺耳极了，似是在嘲笑她一般，跺了一下脚，离了朱么เ娘这里。
蒋吕氏透过茶杯盯着坐在自己身边的长子，她这一辈子半世的心血都抛在了蒋家，为的就是给自己的儿子留一片基业，蒋佑昌也是个ฐ争气的，在外面办事办得漂漂亮亮妥妥贴贴的，只是好色这个ฐ毛病改不了，她没想到的是蒋佑昌竟然偷人偷到了邵姨娘头上……
“母亲她不过是个ฐ弱女子，如今没了大哥做依靠，想要依靠我也是平常，母亲这次就依了儿子吧，她能掀起多大的风浪ฐ来？”
“你就不想想这事儿若是被你父亲知道了——”如果说蒋吕氏有什么弱点的话，最大的弱点就是溺爱孩子，她心里也明镜儿似的，若是邵姨ถ娘有什么危害蒋佑昌的地方，第一个解决了她的就是蒋佑昌，蒋佑昌的性格像她，不为ฦ儿女私情所谓，遇事绝不拖泥带水。
“这内宅都是太太掌着，我父亲哪里能知道。”蒋佑昌笑道，他到了蒋吕氏的身后，揉着她的肩膀，“我知道太太不想留着邵姨ถ娘，儿子也不想跟她长长久久，过个一年半载的儿子腻了，寻个ฐ由头结果了她就是了，太太就再惯着儿子一回吧……”
“一年半载？”蒋吕氏抬眼瞅着儿子，“你还想留她一年半载？”
“至多一年半载……”
“六个月，六个月后你不动手我自己结果了她。”
“是。”蒋佑昌说道，六个月后他若是没玩腻邵ๅ姨娘，再来央求太太就是了，“太太再依儿子一件事。”
“什么事？”
“邵姨娘央求儿子把大哥的两ä个闺女送回大哥的院子，立个小厨房，让她守着两个女孩子过……”
“嗯哼，姨娘养大的孩子和在祖母身边长大的能一样吗？”蒋吕氏说道，“你告诉她，只要她管住了自己้的嘴，两个姑娘我就交给她养。”
“是。”
蒋佑昌刚一回自己的院子，在门口想了想就直奔司马静的屋子，抬手就给了司马静一个耳光，“贱人！以后你再敢派人跟着爷，当心爷连你待那个耳报神一起活活的打死！”
他说完随手把司马静妆台上的东西全都扫到了地上，像是一阵狂风一样的走了。
司马静捂着脸倒在地上，眼里满是怨毒之色，蒋佑昌你如此凉薄，别怪我心狠手辣！朱么娘你这么算计我，我定要你加倍尝还！还有那个小贱人，自从你来到这个世上，我就没有一日安生，你哪里是什么孩子，分明是讨债鬼！
蒋媛的奶娘常嬷嬷是个老实的乡下妇人，虽说一开始是挑给蒋家姨娘生的庶出少爷做奶娘的，谁知道孩子生下来了从少爷变成了姑娘，又从姨奶奶的房里被移到了二奶奶的屋里，她还是尽心尽力的伺候着，只是可怜了这小婴儿离了亲娘，虽说二奶奶如今看着是个ฐ宽厚的人，可这府里的人都说二奶奶刻๑薄，万一日后要是变了脸，这孩子可就可怜了。
这一日她正哄着蒋媛睡觉，忽然看见姨奶奶屋里的柳枝偷偷摸摸的在后窗那里叫她。
“常嬷嬷……”
“柳枝姑娘，你可是有什么事？”
“我们家奶奶想二姑娘想得茶饭不思吃不下睡不着的，特意谴奴婢来求求嬷嬷，能不能让姨奶奶偷偷的来和二姑娘团聚一会儿……”
“这……”
“求求您了嬷嬷，二奶奶不准我家姨ถ奶奶见二姑娘，我家姨奶奶求得狠了还会被二奶奶数落一通，求嬷嬷开恩啊，我家姨奶奶一定不会忘了嬷嬷的。”柳枝说着褪下手里实心的金镯子，递给常嬷嬷。
常嬷嬷也是为了进蒋家当奶娘不得不将三个ฐ月大的孩子扔在家里让婆婆喂米糊的，一听柳枝这么说心里先软了，又看见了镯子，自然是点头应了。
“二姑娘还能再睡半个时辰，我出去把外面的人都打了，到时候叫你们奶奶来吧。”
“是。”柳枝喜滋滋地说道。
奶娘常嬷嬷到了外屋，看见两个服伺蒋媛的小丫头子在捡石子玩，挥手赶她们走，“你们到外边玩去，姑娘刚睡着，当心吵醒了她。”
“是。”两个小丫头得了赦令，自然跑得飞快，另一个教习嬷嬷一听见她这么เ说就乐่了。
“你啊，就是惯着这帮孩子。”
“姑娘睡了，咱们自然也是要清静清静，你若是困了也去眯瞪一会儿吧，晚上你还要跟我换班。”
“那ว倒是。”教习嬷嬷说道，她如今不过是给奶娘搭把手，姑娘还小，教习嬷嬷多半是摆谱用的，这真说话当事的还是奶嬷嬷，常嬷嬷一放她走，她自然是离了这屋，找了个凉快的地方补觉了。
待这屋里的人都走了，常嬷嬷开了门，对躲在墙角的柳枝招了招手，柳枝向后一躲，这回出来的就是司马静了……
闵四娘推开窗，散着蒋佑方书房里的潮气，这屋子有两个月没人呆着了，前阵子下了几场雨，屋里面潮得很。
银玲手里拿了一本全新的《全唐书》往放了经史的格子里塞进去，“六奶奶，司马静会上当吗？”
“我只不过给了她一个ฐ引子，可是啊这人心里的鬼多半都是不经引诱的。”
“奶奶还推了她一把……”
“邵姨娘这人心里有恨，只需要有个推手……”
“可是奶奶，这事儿是不是太有损阴德了……”
“下手不是我，是孩子的亲娘，阎罗王要判我下十八层地狱，就要判司马静下二十八层，她要有点人性，我就是拿什么引诱她，她也不会下手。”
银玲叹了口气，她对父母的事记住的不多，小时候在街边流浪ฐ看见旁人家的孩子有人疼爱却是难免触景生情，只觉得若是自己也有爹娘，自己不会如此受苦。
她正这么想着，忽然听见闵四娘说了句——“来了。”
锦环往书房这边跑来，进了屋子就连珠炮似的说了：“媛姑娘没了！听说是吃了不干净的奶上吐下泄没有半个时辰就没气儿了，奶娘上吊死了，留了信说是二奶奶逼她的，司马姨奶奶当场就厥过去了，老爷太太震怒，开祠堂说要休了二奶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