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学毕业归来。下了汽车，夜幕已经笼罩了大章屯这个ฐ被绿色遮掩的美丽ษ的小乡村。农户的院子里、炕头上，又开始了夜间的甜蜜和温馨。空旷的原野，万簌俱寂，聊无声息。
穿过大街，走到เ家门，院里就传来爹劈材的声音，娘咕咕地叫小鸡子的声音，妹妹大声地背英语的声音，二哥往缸里倒水的声音。听着这亲切的声音，我从心里叫了一声：爹呀！又从心里叫了一声：娘啊！可是我没走进家门，而是往村南走去。
上了那个ฐ小桥，沿着那ว条小路，穿过那片玉米地，跨过那ว道干河，我来到一个叫李家庄的小村子。
这里有我的亲人，姑家的亲表姐。我一头扎进亲表姐家里，坐在表姐的沙上，只是愣，低着头，不说一句话。
表外甥像个ฐ小蛤蟆似的一跳跳地来到我的身边，爬上我的大腿，搂着我的身子：“小舅，小舅，你躺下，咱们再来一次长虫吸蛤蟆。”我推了他一把：“一边去！”“小舅，小舅，让我再骑一回大马。”“滚！”“小舅，小舅，叫不叫骑大马？”“不叫。”“不叫我往你身上撒尿。”小外甥说着，从我的身上跳下来，裤ไ衩子往下一扒，拿着他的小玩艺，两ä腿叉开，刺了我一身，就噶噶地跑了。我好像一点反应也没有，还是在那ว儿木然的，低着头。
从前我到表姐家来，见了表姐，就像见了亲娘，有说有笑。我快活地在表姐的铺上躺。躺在铺上，我仰着脸，蹬着脚๐，挥舞着胳膊，像个三岁的娃娃ใ，望着表姐笑，拉着表姐闹。我快活地在表姐的院子里耍。在表姐的院子里，我就像在自己้的院子里一样，常像个撒欢的兔子，一圈圈地跑。我会把小外甥当个玩物似的耍来耍去。这一会儿，我却蔫得像个死长虫。
“兄弟，怎么了？出了什么เ事吗？”
“没有。”
“没有事，刚回来，就跑到我这里来，看样子，没进家门吧。舅和舅妈知道不知道你回来呀？”
“不知道。”
“那一定是有了心烦事。要不然，这么เ大黑天，舅和舅妈不知道，你不会跑到我这里来。好兄弟，说，心里有嘛ใ事，给姐说。”表姐摸着我的头，把我拉到เ怀前。我已๐经是二十多岁的小伙子了，表姐还像对待七八岁的小弟弟那ว样抚摸着我。“说啊，跟姐说话，还有嘛不好意思的。什么เ话不能跟姐说呀。从那ว么เ一点，姐就抱你，一直到这么เ大，什么话都跟姐说。今天怎么เ了？”
我说不出。只是看着自己的脚尖。
“你这孩子，到เ底怎么了？你这个样子，把姐快急死了。”
“姐，给我拿点酒喝。”
“你什么时候学会喝酒了？”
“哎呀，兄弟叫你拿就拿吧，看不出吗，这孩子心里烦着呢。去，弄两个菜，我陪兄弟喝两盅。”表姐夫说。
表姐急忙去弄菜，拿酒。表姐从小就没了爹，她们娘儿俩能ม活下来，全靠我的爹娘帮着，我家里那时候也不富裕，但我的妹妹没闹那场心脏ู病前，家里的日子过得还可以。所以，小时候，表姐常常住在我家，我的爹待她，就像亲爹一样好。表姐和我的大哥岁数一样大，爹出门时总是一手拉着一个，大哥总喜欢让人抱着走，表姐一看我爹抱着我大哥，就不干，哭着闹着也要我爹抱着。我爹便把他们俩全都拦在怀里，一只胳膊抱一个。就这样，让我爹抱着，她和我大哥还一个ฐ劲地蹬腿，你抓我，我抓你的，不一会就把我爹缠得满头是汗。跟着我爹去地里干活，她也不会让人省心，说不定哪一会儿就和我大哥打起来。一直到表姐上小学一年级，她们娘儿俩还一直老在我家住。姑和表姐能这么长时间地住在我家，当舅舅的没说的，可是要在别人家舅母早ຉ就不干了。可是我娘不但不烦，对待她，比对待自己的儿女还要好。一块干粮也得分给她和我大哥每人一块。有一次，外人送给我大哥一块糖，我娘看到了，硬是从我哥的手里拿过去，在自己้的嘴里咬开，分给她一半。惹得我大哥在地下打着滚地哭。为这么一块糖，我大哥三天也没和她说话。表姐心里委屈，就把这事告诉了爹。爹竟然打了大哥一巴掌。以后大哥再也不敢不理她。一直到长大，我大哥还老提起这件事。后来我大哥死了，一提起这事，表姐就难受。表姐一天天地长大，也就慢慢地懂事了，每说起她的舅舅、舅母的恩情，她就会流着泪说：等我长大，一定要好好报答舅舅和舅母。可是，直到我妹妹闹那ว场病花光了家里所有的积蓄，又借了那ว么多的帐，表姐一直也没帮上我们家的忙。为这个ฐ，她的心里很难过。一提起这事，她就会偷偷地哭。
现在看到我这样难受的样子，表姐不知道她的亲表弟遇到了什么烦心事，心里又怎能不急呀。
表姐在伙房里做着菜，眼里亲情的泪水直个劲地流。她手忙脚乱ກ地做了四个菜，一个凉拌黄瓜，一个ฐ炒花生仁，一个炒茄子，一个炒辣椒。菜凑齐了，全部ຖ端上来。这时候，她看到自己的男人和她的亲表弟已经就着先做的那个凉拌黄瓜，喝进了半瓶47度老白干。
“哎呀，咱兄弟原来不喝酒？你少让他喝。”表姐对表姐夫说。
“姐，还有酒没有，要有，再给拿一瓶。”我有了醉意。
“兄弟，有话你就说，别光喝酒。酒这东西喝多了伤身子。”
“舅舅，别ี喝了。再喝就醉了！”七八岁的表外甥站在我的身旁，搂着我的脖子，直个劲地和我抢杯子。
我生气地推他一把，他搂着我的手松开，倒在了地下，哇哇地哭起来：“破舅舅，破舅舅，你坏，你坏，以后，别再到我家来，我不喜欢你！不喜欢，不喜欢！你滚，你滚，不要在我家！”
表姐走过去，拉了他一把，让他出去。
他坐在地上哭：“我不出去。凭什么เ叫我出去。我就不出去。这是我家。你为ฦ什么不让舅舅走！”
表姐真的生气了，提着他的脖ๆ领子，让他站起来，在他的屁股上，打了两巴掌：“不懂ฦ事的东西，你舅舅来了，不该给舅舅闹，知道不？”
“不是我给舅舅闹。不是的！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我好心劝他不喝酒，他把我推倒了。你偏心，为ฦ嘛不打舅舅。舅舅不懂事，你该打舅舅。啊啊啊啊……啊啊啊啊……你该打舅舅呀……”
“对，舅舅该打。”我说着，站起来，把外甥搂在怀里，拿着他的手，在我的脸上轻轻打了一下，“这样行了吧？”
“不行！不行！就不行！”
“那ว就再打。”我把脸伸过去，苦苦地笑着说。
啪！他真的用力在我的脸上打了一巴掌。没想到这小子下手这样狠，又这样有力气，我的脸像火烧一样的疼。
“唉，这孩子，惯成么เ样子了？”表姐夫说。
表姐心里本来就烦,看这孩子这样,更加生气,拉过表外甥，又狠狠地打了几巴๒掌。
这可惹下了真神，表外甥要死要活地闹了大半夜，把一家人折腾个半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