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子默然半晌，道：“皇上的决断，一定是英明的。”
……
“还是用你的重铁刀么？”白衣公子看着自己้手中银光流淌的剑，“你还是没有什么长进啊。”
“恭喜城主。”他说，声音苍老沙哑，“紫元虽然游移在天狼旁边，但是很不稳定，已๐经有陨落的趋势，只怕撑不过三天。维哈战神的司命星辰如此，维哈部此行结果，可见分晓。”
以为早忘却了，却还是那么เ怀念啊。那辗转着流逝的时光，那意气冲天的青春年少，那已是梦中ณ幻影的人……
太阳终于跳出了地面，金色的光浸透着十里坡斜斜ฒ的细草。岳放目光骤然一凛，手按上了剑柄。他不再是修罗道的杀手，也不再是流放西北的奴隶。从那ว卑微到尘土的地位到今日西域呼风唤雨的定远侯，靠的，不只是一腔豪气，一剑惊人吧，一定，还有那对背叛和仇恨刻骨的铭记，铭记到เ他愿用一生做一赌。
他微微笑了，清晨的阳光照在他棱角分明的脸上，照在他右颊深而长的疤痕上。副将刚刚送来的战书还拿在手里。他当然会去，单枪匹马地去。这样的翻天覆地,说穿了，也只不过是想堂堂正正地看看那个人的表情罢了。他教会了他背叛，他就背叛给他看，可是…他的嘴角突然颤了一下…有些东西，还是回不来了吧。
定远侯岳放一掀斗篷，走下山头。
……
“都准备好了吗？”武德帝居中而坐，目光射向兵部侍郎赵渭。赵渭起身禀道：“回皇上，刀斧ร手、弓箭手都已就地待命，只等岳放进营，皇上一下号令…”他话还没说完，就被座中的皇帝ຓ打断了：“这是在干什么，暗杀么？”
赵渭一惊道：“皇上，难道…”武德帝一挥手道：“都给我撤了。”
赵渭不敢再言，一旁้的老臣兵部尚书周沂奏道：“皇上，岳放乃当世枭雄，一年前他杀镇西将军自立时就已๐露了反心，现今他若单骑赴会狂妄逞能，可是天赐良机啊。若不诛却，恐怕徒遗后患，悔之晚矣。”
武德帝一笑，道：“周大人评价得好！岳放当世枭雄，死在诡计乱箭之ใ下，岂不可惜？”他转过头，又向赵渭道，“备宴，岳放到时，鸣钟鼓，以三公之ใ礼待之ใ！”
话传了下去。不多时，门外就响起礼炮之声。武德帝江萧承长身站起，嘴角边一贯的从容笑容却突然变得有点僵硬。他看着独自一人进营入帐的岳放，眼睛突然就湿润了。十年了，他却没变，英挺的身姿、雷厉的做派，还有剑眉扬起处透着的那分慑人豪气。可他们之间那ว道鸿沟却越来越深，永远填不平了。
是自己的错吧？因为ฦ岳放实在没有什么错啊。他想着，却什么เ也没有说，只向身侧的客位指了指，道：“坐。”
岳放看着他，微微一笑，坐了下来，突然拔出身侧的佩剑，直刺与他相距不过数尺的武德帝ຓ。
座下众将一片惊呼，齐齐抢上，可已然不及。岳放的长剑架在当今天子的脖子上。他看了看面无表情的武德帝，然后转头向帐中余人道：“都给我出去！”
武德帝ຓ依旧面无表情，众人只得退了出去。老臣周沂命赵渭加强了御帐的布防，站在帐外不无忧虑地叹道：“皇帝宅心仁厚啊，对岳放这种狼子野心的叛徒还心慈手软，这回…唉！”
阳光暖暖地照ั着帐外的人们，照着那顶ะ盘龙金顶帐，旷野的风吹来，军营里突然弥散开一种凄凉的寂静。
……
“娘娘还不肯吃饭么เ？”
“是啊。鲜藕饼、珍珠糕、莲子羹、因而八宝粥…御膳房都不知道翻花地做出来多少样了，可娘娘一口也没动过。”
“娘娘是担心皇上吧？”
“肯定是的。那个定远侯没事折腾什么呀，害得皇上御驾亲征。”
“他想当皇上呗，当皇上多好，想要什么就有什么。哪个男ç人不想当皇上？”
“嘘——”
宫女走远了，她却还呆呆地杵在窗边。他，真的想当皇上么เ？
十年了，她已๐经不再了解他。或者说，她已不敢那样自信如从前骄傲如从前地说自己了解他。十年前他被流放，所有的人都说他必死，但她知道他不会，她相信他会回来，就算受再重的伤，就算担再多的委屈，她相信他会回来。可如今，他回来，她却蓦然现自己้同他已是陌路。或许从一年前他杀死前镇西将军，用一张并不恭敬的表文让皇帝ຓ册封自己为定远侯的时候起，他就已经不是从前的岳放了吧？
她微微地有些凄凉地笑了。如果关于他的那些传闻是真的，如果他早已在世事的变迁中蜕变成以铁血手腕震慑一方，以奢靡放荡闻名西域的定远侯，那ว自己十年来绝望的企盼与等待，又是为ฦ着谁呢？
可是，她还是爱他的吧？不论是十年前还是十年后他都是她心头唯一的所系。所以，她才这般心甘情愿地选择在绵亘不觉得思念中ณ缓缓死去，就算此生再见不到他，就算他也抛弃了过去。她当然清楚地知道，如果皇帝有心杀他，那么即便骁勇果敢如岳放，也是一样的必死无疑。
阳光暖暖地照在她脸上。紫宸殿里，一种寂静正悄悄地弥散开来。
……
武德帝ຓ拨开架在自己颈中ณ的长剑，站起身来。岳放也长身站起，微微一笑，收剑入鞘。
“你竟然不担心我会杀了你。”他右手摆弄着剑柄上的丝穗，双眼却直看向面前的皇帝，“当上了九五之尊，胆子也变大了么？”
武德帝笑了笑。“我知道你不会杀我。”他淡淡地道。
岳放的瞳仁倏地收紧了。“因为十年前你所谓的法外开恩么？因为你心存仁厚，我的不伦之罪到你面前只判了个流放？还是因为，”他咬了咬牙，“你娶ດ了她？”
武德帝江萧承轻轻摇了摇头。“都不是，”他说，“因为你想要一个ฐ解释。岳放，你一点都没有变，就算从心底里认定我背叛了你，你也相当面听我说一个理由。”
岳放的剑眉微挑了一下：“你有么？”
“我有。”
“好，那我听。但别指望我会放过你，还有你的江山。”
武德帝ຓ笑了。“别骗自己，岳放，”他说，“我不信你对江山有什么兴趣。”
岳放冷哼了一声：“我当然不是你。为了江山，不择手段。”
武德帝江萧承叹了口气。“那是因为我只剩ທ下它了，”他抬起头，看着面前的岳放，“如果我有你所有的，我也不会对江山有什么兴趣。”他顿了顿，终于道，“吟雪，她还在等你…”
岳放又哼了一声：“这是什么เ？西汉时的和亲么？皇帝ຓ，和亲要用公主，可不是皇后娘娘！”
一向温文的武德帝ຓ忽而怒了，直直瞪视着面前表情颇为不屑一顾ุ玩世不恭的定远侯：“岳放你他妈的真是个畜ไ生！这种话你也说得出来。吟雪她真是看错你了。”
岳放哈哈而笑。“她早就知道她看错我了，十年前她就知道了。”他斜睨着一脸怒容的武德帝，“不然她也不会嫁给你，不是么？”
江萧承沉默了半晌，终于道：“你不能怪她，她没的选择。”他咬了咬嘴唇，终于道：“岳放，她还是完璧之身。”
定远侯把玩着剑柄丝穗的手突然凝固，他抬头看着皇帝，后者的表情是严肃而凝重的。
他的眼睛湿润了。
他当然不会怪她，他怎么会怪她呢？就算她出嫁的凤冠霞帔始终是他心头拔不出剪ຘ不断的硬刺，他还是那么那么地想念啊。十几岁的少女容颜，美丽、活泼、一点点的娇憨、一点点的豪气，那ว是他十年来孤对大漠星空时所有的仰望。他以为她早就忘却了那个流放西北的奴隶，他以为她永远不会知道，西北定远侯的夜夜醉酒笙歌，只不过是想在那短暂的迷幻中重见她浅浅的微笑罢了。然而，她还知道，她还记得。
他的心突然重重颤了一下。这般地等他，即便她肯，面前的这个人又怎么肯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