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要再回来了，不要回来……
“只有这样吗？”
“不……暂时不用……”卡特琳娜的语气听起来显得很疲惫，“先找到兰斯罗特神父为ฦ要……”
比起帕米尔公爵的领地，自己这个所谓的远东区宗教事务局主管的管辖范围实在小得可怜，只有日本本岛这个小小的弹丸之地。初到เ任时，自己้一直担心会与真人类帝国生磨擦，所幸帕米尔公爵只对财富本身感兴趣，对教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长期以来一直相安无事。直到四年前，“圣玛丽号事件”打破了这种表面上“平静”的美好……
“博士，我来看看进展……”
原本金黄的长被周身银亮的光映得白，与身体等长的白色羽翼在背后张开。天使？还记得我第一次看到他这个样子时的感觉。可是，你是堕天使，暗夜里飞翔在人心头之上的天使，或者说是恶魔更准确。我看着他满身的血迹，你究竟杀了多少人？
丰满到几乎撑破大衣的老板娘顶ะ着一脑袋的卷站在院子正中ณ，她双手叉腰，瞪眼鼓腮像只白白胖胖的大肥鹅。
爱尔战战兢兢地站到เ老板娘面前：“夫人，您早。”
“早？太阳都升老高了还在那儿挺尸！”高分贝的噪音震得爱尔耳朵直嗡嗡。“快去把鸡喂了，劈好柴，然后再准备早饭要用的土豆！擦洗完地板后还要把菜窖整理好！你还戳在这儿干什么เ？赶快去干，不然别ี想吃饭！”
“夫……夫人……菜窖昨天整理过了……”爱尔小心翼翼地说。
老板娘的脸涨成了猪肝色：“你居然敢顶嘴！”说着抄起身边的木棍就要打。爱尔吓得抱住头。
“你那么大火儿干什么，大早清儿的。”弗朗索瓦从房里走出来，揉着通红的酒糟鼻子，一双黄色的老鼠眼半睁不闭，“她说整理过了，你就去看看嘛ใ。”
老板娘刚想质疑丈夫的决定，却看到เ男人冲着自己挤眼睛。她转瞬会意，放下棍子：“好吧，既然你说整理过了，就带我去看看好了。”
走进菜窖，老板娘看着码放得整整齐齐的菜垛冷冷地说：“这么乱，重新整理。”
“可是，夫人……”还没等爱尔说完，老板娘伸手从中间拽出一袋子土豆，整个菜垛稀里哗啦地散了一地。爱尔怔住了，老板娘低头凑近她的耳朵：“神父不是说过吗，说谎的孩子是要下地狱的。”
老板娘肥硕的身影消失在台阶尽头，爱尔蹲下身，一颗颗捡着土豆，泪水一滴滴落下来，慢慢浸入地面消失不见。这一天，小爱尔得到เ的只有冰冷的井水。
“爱尔，爱尔。醒醒，爱尔。”饥肠辘辘的爱尔好不容易睡着，却被人轻轻推醒。她揉着眼睛坐起来，“莫娜。”
“你的眼睛真是特别ี，这么เ黑居然还能ม看到人。”莫娜坐在床边，棕红色的漂亮卷垂散在裸露的肩头。这么冷的天她却穿着露肩的低胸长裙ำ，仅仅围了条看不出颜色和质地的厚披肩。她微笑着递给爱尔一个小纸包：“饿了吧，给。”
爱尔迫不及待地打开纸包，一小块干硬的黑面包静静地躺在那ว里。爱尔掰开面包，捡了一小块放进嘴里。她不敢嚼，含在嘴里让唾液一点点将它浸透，再一点点下咽。就这么掰着，含着，泪水又一次光临，很快泣不成声。
“不要哭，爱尔。你什么也没有做错。再说，哭泣也改变不了什么。”莫娜将身上的披肩裹紧，“你的眼泪只能成为他们茶余饭后的谈资。”
爱尔懵懂地看着她，她不明白莫娜的意思，却很顺ิ从地用脏脏的手背擦眼睛，抹得脸上黑一道白一道的。莫娜看着她的样子哑然失笑。“看你，弄得跟小花猫似的。”她爱怜地为ฦ爱尔擦拭。
“不要相信他们的话，也不要相信神父的话。天堂和教会从来都不属于穷人。他们有熏肉和葡萄酒，我们只有凉水和干面包；他们高高在上的活着，而我们却要想尽办法才能生存，甚至是出卖身体和尊严å。”莫娜的眼里闪过冷漠，“他们才是这个世界丑陋肮脏的存在！”
“莫娜，我听你的话，不会再哭了。”爱尔坚定地说。
莫娜看着爱尔。爱尔那ว双清亮的眸子背后似乎总有让莫娜感觉遥不可及的东西，“你到เ底是从哪里来的呀？”她爱怜地揽过爱尔，紧紧将她拥在怀里。
“你不是说，我是你在雪地里捡的吗？”
“那一定是神让我遇到了你，才让我找到生存下去的勇气。”莫娜放开爱尔，“快睡吧，天都快要亮了。”
爱尔拉住莫娜的手：“别走，莫娜。再给讲讲你的故事。”
“好……我出生在美丽的威尼斯，那是个水的世界……”小爱尔在莫娜的回忆中ณ沉沉睡去。莫娜看着她稚嫩的脸庞：“如果真的有神存在，请您保佑这纯洁高贵的灵魂，不要让她淹没在如此肮脏的世界。”
睡梦中的爱尔嘟嘟喃喃地低语：“这个世界ศ没有神，神是害怕黑暗的人心所创造出的东西……”
莫娜漂亮的墨绿色眼睛里闪过阴郁๗。没错，这个世界没有神，神是黑暗的产物，你和我都一样生于黑暗，也终将属于黑暗。
春去秋来，转眼爱尔已经十三岁了。她早已๐学会在日复一日的劳作中微笑，无论面对的是什么เ她都在笑。她不再怕老板娘夫妻，因为她现他们害怕她的笑容，虽然为此她没少挨打。
山谷中开着成片成片黄色的小花。爱尔拉着莫娜在树林奔跑，欢笑着淌过小河，奔上斜坡。跑累了，莫娜倚着角树坐下，看着爱尔在花丛中采花。角树黄色的花粉像一阵看不见的雨一样洒落下来，落在她棕红色的卷上。
爱尔墨染般的短已经长过肩头，在微暖的夏风中飘动；清亮的黑色眼眸依旧未染尘嚣。这个ฐ孩子到底是什么？这么เ的特别，这么的惹人怜爱。她像天使般纯真善良，每个人都喜欢她；她有着与年龄不相符的坚强，就算在老板娘非人的虐待之下依然如此清灵；她拥有一双特别ี的眼睛，可以暗中视物；她的代谢度和复原能ม力惊人，伤口会在很短的时间内愈合；还有，她常的记忆力和学习能ม力，自己้学过的那点儿知识就快要不能满足她强烈的求知欲。这么特别的孩子如果被教会现，一定会被当成异教徒受到เ非人的迫害。莫娜忆起多年前的血光，在心里暗下决心。我会保护你，爱尔，哪怕会付出我的生命。
深秋时节，山谷中美得像童话，每一寸土地都淌着动人的音符，从枝叶间，从花朵上，从鸟鸣中ณ渗透出来。爱尔依旧做着苦工却丝毫感觉不到เ她的忧伤。这个时候，店里的客人多了起来，她从山中的湖里提水，因为客人们喜欢湖水的甘甜。她提着比自己重得多的水桶一步一晃地前进，走走停停，不停擦拭着额前的汗水。
“要帮忙吗？”充满磁性的声音在爱尔头顶ะ响起。她抬起头，眼前的男ç子背对着阳光，晕着一身金黄。他是爱尔见过最漂亮的先生，金黄的长束在脑后，俊美的脸庞像莫娜画册里的大卫。他穿着一身白衣站在那ว里，让爱尔以为ฦ自己看到了天使。
“先生？您在跟我说话吗？”
“这里还有其他人吗？”男子在唇边勾起完美的微笑，伸出手想去帮爱尔提水桶。
“不，先生！这会弄脏了您的衣服！”爱尔慌忙阻止他。指尖碰到彼此时，爱尔的脑แ海深处突然像触电般闪动！恍惚中，一位金男ç子站在湖边背对着自己，风吹过湖面，吹动他漂亮的金，吹起空空的袖管。
“会痛吗？”这么温柔的声音是谁的？我吗？
“什么？”男人侧转头，美得令人心惊的微笑挂在唇角。
“手还会痛吗？”
“以前会，现在不会了。”
伸出手轻轻握住空空的袖管，将脸贴在上面，“不要再受伤，好不好？”
“好。”男子眼里满浸着温柔。
散着淡淡香气的手指碰触到เ脸颊，爱尔惊觉，现刚ธ刚想帮自己的英俊先生正蹲在面前，“为什么เ哭呢？”爱尔本能ม地向后退，躲开他的手指。是梦吗？我为什么哭泣？为ฦ什么我会觉得如此心痛？痛得令人窒息！
男子偏着头看她，站起身提起水桶向山下走去。爱尔赶紧跟上他，“先生，您不能！先生，等等！”
男子停步，温柔地注视着爱尔。爱尔又开始觉得恍惚，梦中ณ的人与面前先生重叠在一起。为什么เ我觉得在哪里见过你，如此得亲切，为什么？
“为什么不让我帮你？”看到เ爱尔愣神儿，男子脸上漫过一抹耐人寻味的神情。
“啊，老板娘看到会骂人的。”
“那么我就提到山下，不让她看到就好了。”男子的眼睛在笑，爱尔看得有些呆。多么漂亮的眼睛啊！墨蓝色的眸子像安锡湖的水，那是大地的眼睛，看到เ它的人好像可以衡量自身天性的深度，倾听心底的声音。自己้曾经在很近的距离注视过这双眼睛，很久ื之前？
“你似乎ๆ总盯着我看呢，漂亮的小姑娘。”
“啊，对不起，先生。”爱尔陡然红了脸，低下头不好意思地说。
“可以知道你的名字吗？”
“爱尔，先生。”
“爱尔？”男子皱了皱眉，“你叫爱尔？”
“是的，先生。虽然这不是我的真名，但大家都叫我爱尔。”爱尔嘟็着嘴，抬脚踢飞一块小石子。
“莫娜是谁？你的真名是什么เ？”男子的眼睛像枝叶间透过的阳光，耀眼。
“莫娜在店里负责客户服务，她对我很好。”爱尔意识到เ自己失言，为ฦ什么要对这个人说实话呢。莫娜说过，绝对不要跟人提起我的真名，我的特别之ใ处等等。
客户服务？你是想说……*……？男子没有表自己的意见，“你的真名为什么เ改了？”
“老板娘觉得太长，不好叫就改了。”爱尔眼里闪过一丝狡黠，“我看她是太胖了，底气不足，所以不了这么เ长的音。”
你已经学会对陌生人隐藏真情了吗？“哈哈哈，你很有趣。”男子大笑，放下水桶向爱尔伸出手，“很高兴认识你，爱尔。”
爱尔大方地握住男ç子的手，“我也很高兴认识您，高贵的先生。请问，我该怎样称呼您呢？”
“我？你可以叫我‘长腿叔叔’。”
“‘长腿叔叔’？简&ุ#82๐26;伟伯斯ั故事里‘长腿叔叔’？”
“你知道？”
“当然，莫娜教我的。”风吹过树稍，吹乱爱尔的黑，吹动男子空空的袖管。爱尔怔住了，他真的只有一只手臂？！心痛的感觉再次涌上心头，强烈得如同飓风，呼啸着席卷着吞没所有顾忌，泪水不自觉地滑落。
“你怎么又哭了？”男ç子伸手拭着爱尔的泪，他的手柔软而温暖。爱尔自己也不知道为ฦ什么เ，就是很想哭。
“您会住下吗？”爱尔突然很想留住他。
“如果你让我帮你提水的话，我想我会住几天的。”男子戏谑的表情让爱尔破泣为笑。
听说“长腿叔叔”要住店，本来堵在门口怒气冲冲准备责打爱尔的老板娘立刻换了副嘴脸：“尊贵的先生，您的光临ภ真使小店蓬荜生辉！”爱尔看着老板娘挤成一堆的脸，强忍着笑，忍到面部神经有些抽搐。
随后，老板娘转头命令爱尔：“爱尔，你还在这儿干什么？快去打开我们最好的房间，铺上最干净的床单，挂着最漂亮的窗帘。”
爱尔答应着正要离去，又被老板娘叫住。她解下腰间的一大串钥匙递给爱尔：“把这个拿去。去打开我的小箱子，拿出里面最香的香皂！”爱尔没有去接，歪着头看她。你确定这个ฐ东西要给我吗？
老板娘突然意识到什么，大声叫着：“弗朗索瓦！”声音大得连“长腿叔叔”都微皱了眉头。
“这么เ大的共鸣箱果然不同凡响。”爱尔小声嘟囔着，被“长腿叔叔”听了满耳，他诧异地盯着爱尔看。
“爱尔，你刚刚是不是说了什么เ？”老板娘好像听到了，又不确定地问。
“我没说什么，夫人。”爱尔一脸的恭敬。
“你大白天的鬼叫什么！”弗朗索ิ瓦半睁着一对老鼠眼打着哈欠走出来。爱尔一直很奇怪，这个男人为ฦ什么เ总是睡不醒？
“快带尊贵的先生去房间。”老板娘用手肘捅了下弗朗索瓦，“我去为先生准备晚餐。”弗朗索瓦看到衣着光鲜的“长腿叔叔”像看到了一大堆闪着光的金路易，通红的鼻子着光：“啊，我高贵的先生，请让我来为您引路。”
老板娘谄媚地跟在后面：“请问高贵的先生，我该在登记薄上如何书写您的大名呢？”
“盖伊•๔;奈特。”
“好的，尊贵的奈特先生。那ว您的行李？”
“稍后我的仆人会送过来。”
“好的，尊贵的先生。要为您的仆人安排房间吗？”
“不用了，我想一个人住几天。”
盖伊？爱尔听到这个名字突然有种失落感，似乎ๆ与自己期待的不同。我究竟在期待什么？我希望他叫什么呢？真的很奇怪，为ฦ什么我觉得在哪里见到เ过他？我分明没有走出过山林，为什么有让我熟悉的气息？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