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修真坏！”
“方国祥，你也不看看现在是什么เ形势？又是大跃进，又是除四害，老鼠乱ກ跑，麻雀乱飞，苍蝇嗡嗡叫，你还四平八稳的，像不像话？当心给你戴顶ะ右倾帽子。胆子大了往死里喝去吧！”
董万山唏嘘了半晌，事出无奈，到เ了这般地步也顾不得体面不体面了。他摸索着走进产房，见儿媳妇双眼紧闭昏迷不醒。董万山拍拍摇摇，不见有任何反应。老头儿叹口气，事到如今也只有认命了。他正准备出门找人料理后事，刚出门就和兴高采烈的朱勋臣撞了个滿怀。
凉水泉子有三位要好的朋友。他们的名字分别ี是董传贵朱三侯志国。
清水泉水清见底，其味甘甜无比。因了这眼山泉，方圆数十里之内苍松翠柏，郁郁๗葱葱。土肥地美，山清水秀。深山里有虎，丛林中ณ有狼，山坡上跳跃着无数的野羊野兔儿，蓝天下翱翔着五颜六色的山雀飞鸟儿。彩虹升起时，云烟氤氲，绿树掩映；万千气象中ณ，山脚下泉水汩汩，生机无限。
老郎中高兴得眼泪花都流下来了，他笑吟吟地抚摸着榆生的头，激动地说：“好娃ใ娃，好娃娃，爷爷愧领了，愧领ๆ了。爷爷也没啥礼品送你，就送你句话吧：以后咋做人，你爹就是楷模！”
老郎中依依惜别ี地送走了董传贵和他的儿子，他也有心收下榆生做他的徒弟。他和董传贵想的正相反，董传贵想的是老郎中家传绝技不外传，老郎中则是怕落下横刀夺爱的坏名声。许多年以后，百多岁的老郎中亲口向董榆ด生告诉了他当年的想法，而父亲的心意则ท是母亲后来说给他的。
上卷十似水流年
董传贵从城里回来，就病倒了。
妻子赵春莲按下葫芦冒起瓢，儿子刚刚ธ逃出命来，丈夫又病成这样。她跑前忙后，焦虑万分，生怕男ç人再有个好歹。
真是波未平，波又起，怕啥就来啥。正在这当儿，公社派人来找董传贵了解上次各大队支部书记会议的落实情况。董传贵躺在炕上起不来，他压根就没落实，而且也不想落实，因为根本就无法落实。董传贵吱吱唔唔，问三不知，来人无奈只好如实向上级汇报：凉水泉子有抵触情绪。公社ุ刘ถ书记怕把事情搞大，立即组织了个ฐ工作组，亲自带队到凉水泉子检查工ื作。
凉水泉子地方แ偏僻村庄不大，可是代代都出些奇人怪人，眼下就有三位不同凡响者。他们是“倔个子四爷”“恶婆子五奶”“谝客子七叔”。这三位高人都是“兵团”的骨干力量，因而和董传贵都有些脱不了的干系。起因是有人告状告到เ公社：凉水泉子红旗倒了，社ุ会主义แ墙脚挖了，资本主义大泛滥了，说的有名有姓有根有据，点也不像夸大事实恶意中ณ伤的样子。公社ุ感到问题严重，立马开会，责令董传贵如实写出书面汇报材料é，报告上级。董传贵回家就赶上儿子那ว档子事，折腾了几天，回来就得了重病，这也是实情。
刘书记带工作组进村之ใ后，也不和董传贵打照ั面，直接住进忠诚可靠的贫下中农家，扎根串联，分头行动。工作组非等闲之辈，个个都是精挑细选的能兵强将，效率之ใ高非常人可比，不几天工夫就把来龙去脉ำ搞得清清楚楚，几位“高人”的严重问题渐渐浮出水面。下面就是工ื作组写给公社ุ的书面材料：
关于侯四海同志的情况汇报
侯四海性别ี男ç家庭出身下中农年龄七十左右文化程度两ä年私塾政治面貌群众家庭成员儿侯广胜中ณ国人民解放军某部ຖ上校侯四海同志的主ว要问题
“倔个子”方言，意为犟。四爷在村里辈分高寿数高威望高。正直的人说他正直，凶狠的人说他凶狠，老实人说他老实。给这样的人下结论，还是人家工ื作组，换了别人，难。四爷因行四，村里人大小皆称他“四爷”。他的儿子就是董传贵的二排长，大名鼎鼎的侯广胜，如今是海军某部ຖ的军官，四九年参加革命到如今还没回过次家哩！在当地娶了个渔民的女儿，算是扎根海岛了。广胜的部队驻扎在海疆ຆ要地，几次探家都因战备任务重而放弃了。奈何儿子想爹，探家其实也就是探爹，因而索性写信让爹去探他。起初四爷不肯：山高路远，跨江过海，想起来都心惊，哪有他们凉水泉子安稳可靠。但终归架不住儿子的撺掇，自己想儿也想得心切想得苦，大腿拧不过小腿，老子给儿子让了步，最终还是老的看望小的去了。四爷出门就是汽车火车还有轮船。除了飞机，什么เ样的洋马车他都挨个“享受”了遍。老头儿生就的两条腿走路的命，没福气享受那ว些现代化的代步工具。胆战心惊，头重脚๐轻，胸闷气短，恶心呕吐，肠肠肚肚全翻了遍，吃下去的都倒腾出来了，而且至多不少。那ว会儿他甚至不想活的心都有，昏昏沉沉，好不容易熬到七天头上，睁眼往周遭瞧：哎哟天老爷呀！满目皆是眼望不到边的海水，儿子的部队就在块巴๒掌大的小岛上。头天上船是在夜里，黑咕隆冬没看清，否则，打死他也不会被人“拐骗”到旧社会发配犯人的地方来。四爷上岛之ใ后，就没有过好脸色，好像受了多大的委曲似的，整天都是愁眉不展坐卧不安的样子。儿媳是个ฐ孝顺贤慧的渔家姑娘，看老公公人寂寞，就想方设法和他说话聊天拉家常。谁知说话还不如不说的好，咕哩哇啦说的全是些听不懂的怪腔怪调。部ຖ队上生活好，顿顿ู都有肉，雪白的米饭，新鲜ຒ的鱼虾。四爷干瞅着吃不下，时时忘不了老家的洋芋馓饭煮熟的土豆里撒点面盐辣椒等即成。不久ื老汉就病倒了，儿子把他送到เ大陆上的军医院里治病。他躺在病床上给儿子下话说：“儿啊，爹没病，让爹回家吧！我知道你的孝心，可让我住这儿比蹲班房还难受，那儿好也没咱凉水泉子好哇！”
儿子知道父亲的脾气，只好把他送上归去的火车。老头儿又照ั原样儿享受了遍翻肠倒肚的体验，才回到เ他那魂牵梦绕的凉水泉子。
四爷这趟回来，眼界ศ开了世面见了，说话的口气都变了：
“咱凉水泉子，除了传贵，谁见过大海？谁坐过火车？谁吃过活虾？”
“那个海呀，你不知道有多大？能有千个万个涝池大，听说还有洋，洋比海还大哩！”
“狗剩ທ||乳|名狗日的当大官了，不是下校就是上校，当兵的都叫他政委。政委不知是个ฐ啥官，反正和县长差ๆ不多大小。”
四爷这次回来，收了心，发誓辈子不出远门了。可是这趟也没白跑，他从儿子那儿学了样能耐，就是栽花种树。岛上的战士有空就上山挖坑埋树苗，还提了个口号叫“以岛为家，扎根海ร彊”。人都说铁ກ打的江山流水的兵，守岛的娃娃ใ们三年两载就换茬，人家还把海岛当成家，咱世世代代在这儿居住，怎么就不把家当成家呢？这些年真把凉水泉子糟蹋得不成样子了，山上寸草不生，山下泉水干涸ຈ。想想人家，比比自己，这么大的寿数算是白活了。临ภ死之前总得给后人们留แ下点念想，等到咽气的时候也好有个交待。
自此之后，这老头跟疯了似的，跑前山，奔后山，这儿刨个洞，那儿挖个ฐ炕
没多久，传出风声说四爷神经了。
第个不相信四老头发神经的就是大队长朱三，因为有些事他和侯四海当面交涉แ过。按理说像他这级干部犯不着和个普通社ุ员发生矛盾冲突。大队长往下，还有小队长，生产组长等等，给有关人员交待，这事自然有人处理。可是朱三同志是个急性子，责任心又强些，该管不管的事不是他的性格。所以他说：
“我说四爷呀，这么เ大把子年纪了，不在家缓着，满山满洼的刨什么？发现古董啦还是先人埋下金子啦？”
别说四爷听了这话生气，换个般人还不气个半死？四爷才不上这个ฐ当哩！他微微笑说：“噢嗨，原来是朱大队长啊，忘了向你请示ิ了，我想栽几棵小树苗苗，要不碰上下次炼钢铁，你拿什么เ架火啊？”
“啊，好好！”朱三张了几张嘴，半天也没吐出几句像样的词出来，想在话里找便宜人的反而在语言上吃了亏，这也是朱三事先就料到的。四老头的厉害他也不是领ๆ教过仅此回。明知山有虎的朱三偏在虎山上摸虎头，“炼钢铁还是炼石头那不是你我之ใ辈考虑的问题。咱是社ุ会主ว义国家，讲的是计划经济。你在公家的山上东榔头西榔ศ头的乱刨乱挖，树长成了算谁的？”
“算谁的？算中ณ国的，算凉水泉子的。我七老八十的人了，还能ม活几天？死了打口棺材，能用几块板子？我怎么东榔头西榔ศ头了，我能把树栽到เ公社的大田à里？”四爷真是名不虚传，说的话也是根根带刺句句是钉。
朱三动肝火了，把眼瞪，说：“侯四海，你别以为ฦ你儿子当球个ฐ破军官就有啥了不起。在凉水泉子的地面上是我说了算而不是你说了算，我说不让你动就不让你动，不信你试试？”
侯四爷捋捋胡子，往地下吐口痰，说：“朱老三，你别茅厕里放枪嚇尸屎把式。老子不抢男ç二不霸女，不偷不抢不犯王法，你能把我的球咬掉！”
这回可是当兵的遇秀才，想打又不敢打，想骂又骂不过，只好支着耳朶听挨骂了。气急败坏的朱三边往前走边回头来说：
“好好，你厉害，你厉害。你等着你等着”
“我等着，我磨道里等驴着哩！”
侯四海没等着朱三，凉水泉子换了领ๆ导，董传贵说：
“四爷，干是可以，凉水泉子荒山荒地多，你哪儿想栽你就栽几棵。不过有个条件，可不敢累坏了。闹出病来还得派人侍候您，我给广胜那儿也不好交待。”
四爷笑了，说：“行，传贵，我听你的。”
二关于安桂花同志的情况汇报
安桂花性别女年龄五十八岁家庭出身贫农文化程度文盲家庭成员及社ุ会关系注：烈属。安桂花同志的主ว要问题
五奶奶安桂花在凉水泉子可是个ฐ大大有名的名人。她是大脚板大高个大脾ຆ气大嗓门大。五奶这人不是几个“大”字就可以概ฐ括的，她在村里留下了许多故事：
五奶的“五”字是从老伴那ว儿承袭来的。茂林他爹给家地主扛了二十年长工ื，到เ四十岁的时候才凑够了娶媳妇的钱。当时也巧ู，安桂花因为脚大正愁嫁不出去呢，就跟了比她大二十二岁的茂林他爹。小女人嫁了个大丈夫，进门就沾光，不是嫂子就是婶，三十多岁就成了奶奶辈了。老伴去世的时候，她还不到四十岁。娘儿俩孤儿寡母相依为ฦ命，好不容易把儿子拉大了。儿子嚷嚷着要参军，五奶二话没说高高兴兴打发儿子上了前线。安寡妇身高体壮，样样活都能ม干得来，什么上山砍柴，下田种地，哪样也难不住她，而且也不比哪个男ç人干得差ๆ些。儿子董茂林血洒疆ຆ场，噩耗传来，村干部硬着头皮把茂林牺牲的消息告诉她，五奶刹时尤如五雷轰顶ะ，心胆俱裂，大叫声“我的儿啊”当即背过气去，整整三天三夜，昏迷不醒，气若游丝，时有时无，村上的人都认定五奶完了。五奶是军烈属，于国于民都是有功人员，后事安排不可草率。村上领导连夜开会研究有关事宜，并派人选定位置，及早ຉ挖好墓坑，以备不时之需。谁知她第四天清晨醒来，朱三等几个村上的头面人物忙不迭地还要继续给她做思想工作，反被她抢白通，说：
“去去去！改朝换代哪有不死人的道理？解放这么大的中国，死了多少人，个茂林算什么？老娘啥都懂ฦ，用不着给我上大课！”
五奶脾气大，村上挨过她骂的人不少。大家都知道她就那种性格，谁也不和她计较。而她自己้，早上骂过的人，中ณ午就忘了，晚上还主ว动给人家打招呼：“吃过了？”“吃的啥？”“没事到我家去坐坐。”像这样没心机的人，谁还好意思和她记仇结恨？五奶脾ຆ气不好是实，但心眼不坏，从没听说她坑害过什么人。偏偏这时候，村里发生了件事。
五奶家后院有棵大枣树，每当枣儿由á青变白要红不红的时候，就会招来伙半大不小的馋嘴娃ใ娃ใ，趁她不注意或者是不在家，偷偷爬到เ树上打枣吃。这次正好让她当面撞上，五奶大吼声，那是多大的嗓门，别说几个狗屁不通的毛孩子，就是再大些的也能吓个ฐ够戗。七八个尕娃娃ใ顿ู时手忙脚乱，连哭带叫，跳树翻墙，纷纷落荒而逃，作小鸟兽散。有个叫尕顺的尕娃，爬到最高处，又装又吃，正得意呢！怱见五奶奶凶神恶煞ย般地杀将进来，小家伙被人挡住下不来，干着急没办法，不留แ神“哧溜”声从树枝上滑了下来。尕顺ิ落地就再也没有爬起来，双手抱腿痛得蹲在地上哇哇大哭大叫。五奶见状赶忙扔掉手里的家什，背起尕顺ิ蹓烟儿把小家伙送到เ家。尕顺ิ爹朱六褔ຒ，外号人称麻狼，光听名字就知道啥来头。六麻子看儿子成了这模样，恼恨交加，恶狠狠地冲五奶吼道：
“安寡妇，你好狠心！为球几颗破枣子，把娃ใ伤成这样，你安的啥心你是？”
要是放到过去，五奶岂是饶人之人。可是如今人家的娃ใ娃ใ吱哇乱叫满地打滚。人心都是肉长的，放谁谁不心痛？真要是摔坏条腿，多少也有她的份错。所以五奶没吱声，红着脸任由á人家去骂。
六麻子也是，骂就骂几句呗！可是他骂起来就没完，骂了小的骂老的，骂了活的骂死的。五奶赌气回到家里，找了把锯，连夜把那棵老枣树放翻。装ณ了半麻袋枣，送到เ朱六福的家里，说：
“六褔子，树刨า了，枣没了，你的气也该消了。尕顺的腿断ษ了，花多少钱，找我说话！”
尕顺ิ的腿让村上的光脚大夫给治坏了，两条腿不样长，成了半跛儿。朱六福是个惹不起，天天找到五奶的门上要药费钱。
五奶气之ใ下，把儿子董茂林的抚恤金悉数揣到เ怀里，背上尕顺上省城，到了家最大最有名气的大医院。
也是他们时运不济，来的不是时候。这家医院的几位能干的骨科专家，不知犯了啥毛病，多少书没念够，又跑到农村听贫下中农的再教育课去了。早ຉ知道上凉水泉子呀，凉水泉子贫下中ณ农多。也真是，贫下中农会看病，她还用得着往城里跑？新า上来的几位，根正苗红，样样都好，就是技术差点。颤颤抖抖地给娃ใ做手术，不知刀子划错了啥地方，聋子治成了哑巴๒。住了两个多月的医院，花了千多块钱，两条腿变成了三条腿拐杖。
杀人不过头沾地。麻狼朱六福是聪明人，他知道再怎么เ样也定不了安寡妇的死罪，她手头那ว点钱也捣腾得差不多了，再怎么เ整也没多少油水了。索性不作二不休，把尕顺推给安寡妇去球！因而就说：
“五奶呀，反正娃已是这样了。也不好意思再麻烦您老人家了，我看是这样，反正您也是独身人，让娃给您作个伴。至于病嘛ใ，治好就治好，治不好就由他去吧！”
五奶虽说是心粗些，脑子可是没问题，她还能悟不出六麻子怀里揣的啥主ว意？这分明是把娃赖给她了。五奶二话没说，拉床被子就盖到เ尕顺的身上，扭过头冲着朱六福说：
“就这么办了，没事你回吧！”
赶上这年月，凭空里添了张嘴，困难可想而知。好在五奶从小家贫，苦日子过惯了的，她倒挺想得开。每天天不亮，她就早早起床，拔背斗野菜，煮ุ到เ锅里。煮熟后捞出来，攥干，搁上点面粉，放到笼里再蒸，这就是她天的口粮。尕顺人小，又是病人，正在长身体不说，缺了营养对病也不利ำ。这样对付了段时间，五奶觉着还是不成。尕顺越来越瘦，快成把骨头了，让人看见，还说是她虐待的。再说娃的腿还得找人看，耽搁下了，可是辈子的大事！可是如今家徒四壁，上哪里找钱给娃看病上哪里捣腾粮食去哩？五奶盘算来盘算去，实实没了办法，找董传贵不合适，只好把朱建明请了来。
朱建明是个浪ฐ荡汉，在村里名声不好。三十好几的人了，没家没业的，别说小孩，连媳妇都没有，这算过得啥日子呢？总共才当了年另七个月的兵，动不动就以“老革命”自居，老革命是那ว么好当的？乡里人知识浅，不想和他计较，也不知道“老革命”是多大的头衔，他愿意叫就随他叫好了。可是有样，“老革命”虽说是没正形，能耐可是不小，这在远近都是闻名的。什么杀猪宰羊啦劁马阉驴啦吹拉弹唱，木工ื泥瓦，烹调炒烩等等，总之是他啥都会啥都能ม行。要不村里人都说朱建明是饿不死的“老革命”。还有就是朱建明为人好朋友多肯帮忙。村里人求他，不需仨瓜俩枣，不用花半个铜子，只要说上句好话，叫他声“七叔”，他定会乐颠颠地竭尽全力为你排忧解难。事后如果条件容许，随便管他碗面吃，他反倒对你千恩万谢。不过，现在实行“老革命”了，老称呼不是很管用，这点村里人也都清楚。凉水泉子的人也很矛盾，有时候觉得朱建明好，有时候觉得朱建明孬；不知说他好呢还是说他歹呢？凉水泉子有了他好像也不多余，没有他似乎又太冷清。朱建明自己才不计较别人对他的评头论足呢！他好像也没有什么人生目标追求理想之类的念头，他的原则就是“今天有酒今天醉，明天没酒喝凉水”。虽然有些骗吃骗喝的嫌疑，至多也就是生活作风方面的问题。奈何老虎不吃人，名声在外，笑骂皆由人，由人家去说好了。
五奶把朱建明请来，五十实话实说，眼前就这光景。朱建明火了，开口骂道：
“好你个狗日的六麻子，欺负到我干娘的头上来了，我找他算账去！”
朱建明是个急性子，头说头转身就走，被五奶把拽住，说：
“老七，我找你讨主意，你找六福子算什么帐？你倒是替我想办法呀，人都说你点子稠哩！”
朱建明心里热乎ๆ，想也不想，就把自己้的衣服口袋悉数翻了过来，大票小票分票毛票，全部凑齐，至多不过五块钱。他数也不数，骨脑แ塞到เ五奶手上，大大方方แ地说：
“干娘，您收着，先对付两天。您千万别太难心，啥事不都有我呢吗？其它的，我至迟明天下午给您回话！”
朱建明从五奶家出来，第个先到เ的就是董传贵家。朱建明把情况说，董传贵问：
“你要多少？”
“百。”朱建明回答。
董传贵让赵春莲数了百给朱建明。
朱建明接着又去找四爷。侯四海ร笑嘻嘻地听他把话说完，讥讽道：
“你小子想蒙谁呀？”
“四叔，我发誓。不看僧面看佛面，您就念在我和广胜茂林传贵哥几个枪林弹雨出生入死打天下的份上”
“算啦算啦，这回是茂林的面子，我借你百。你小子要是胡吃海喝做些不入流之事让我打听出来，当心我扒了你的皮。”
“真要那ว样，我脱光了脊背，拿把刀子来见您。您戳我百刀，我不兴喊声’痛’字。”
四爷听朱建明说的结实，就信了他回。
朱建明有了这两ä百块钱，顿时如鱼得水，立马赶到集市上。买大鸡挑小鸡，还逮了只小猪崽儿，百斤ภ麸皮，两百斤ภ豆渣。借了辆架子车，找人给趟拉了回来。
五奶见，立刻๑吓了大跳，呵斥道：“老七，你这不是要我的命吗？家里正没吃没喝的呢，你又给我弄来这么เ些活口，拿啥喂它们吃呀？”
朱建明擦擦汗，给拉架子车的朋友打发了块钱，送人家出门走了。这才把剩ທ下的钱全掏出来，递给五奶，说：
“干娘，这十只老鸡婆我挨屁股摸了，都正下着蛋了！这市场上鸡蛋可是比金子都值钱，你都给我攒着，陆陆续续我偷偷给您卖了。二十只尕鸡娃肯定母的比公的多，这个ฐ我懂，喂不了几个月就下蛋。有了鸡蛋，就不怕没钱花。话丑理端，你们娘俩吃饭尕顺看病，这些钱都从鸡屁股里往外掏。尕猪娃口粗，您把鸡粪晒干，弄碎了掺些糠糠菜菜再喂猪，过几天我先把它阉球了”
五奶安寡妇听朱建明说得头头是道，细想想也真是这个理。不然的话，别说这个ฐ冬天，眼下的难关就渡不过去。想着想着，老太太的眼泪花子就扑簌簌地掉了下来，她从手里的沓子钱中抽出几张，说：
“儿啊，辛苦你了。留下几块买斤酒喝吧！”
朱建明推开，笑笑说：“顾ุ命要紧ู，喝啥酒哩？早ຉ戒球了！”
五奶转念想不对，连忙问道：“我的儿你别ี哄我，你哪里弄下的这么些钱？可不要做下些不规矩的事，叫娘跟上你受惊吓。”
朱建明也不解释，还是那种放荡不羁吊儿郎当的样子，朝五奶吐舌头，大咧咧地说：“好我的干娘哩，别人不知道我您还不知道我？我身上的毛病是不少，可坑蒙拐骗的事辈子干过几回？”
说罢，朱建明转身就走，五奶拦了把没拦住，急得她大声喊道：
“我的娃你等等，干娘给你擀张子长面吃！”
朱建明早没影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