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得正入神,独属于赵静安的轻佻嗓音突然响起。
没错,立在前头的那个一袭沉黑袍子的身影,的的确确是赵永安。
“大师大师,我们为什么เ一定要这样?就不能ม穿得像个正常人吗?”其实穿什么เ,邢欢不讲究的,她在乎的是,穿成这样到底是要去做什么?
他可以随口捏造出一堆甜言蜜语把女人哄得心花怒放,可以游刃有余地化解掉各种投怀送抱。唯独对她,束手无策。
“谁是王伯伯?哪个四小姐?”很寻常的问话,却让心不在焉的静安觉得没头没脑แ。
抬步跨入房内后,外屋软榻上凌乱ກ的被褥让静安愣了片刻,没有深想,他回过神,撩开曳地的帘幔,大喇喇地闯进了里屋。
她并非恍惚到想不起来了,而是连她自己้都没办法相信。
刚想要说些什么,就把老夫人迫不及待地打断了,“还是说你更喜欢永安煮的?没关系没关系,你留下来,往后一日三餐都让他做,你负责吃就好。哦,对了,上回那个出手伤你的女捕快,我已经勒令她以后再也不准踏进我们赵家庄的势力范围了,要是以后她再敢欺负你,跟婆婆说,婆婆让铜人继续用木鱼堵她的嘴,铜人很听话的……啊!要不我让大师把铜人借给你做保镖吧?这样闲杂人等以后都近不了你的身。”
虽然怕冷,可喝了无数酒后头脑仍然清醒的邢欢,坚持想要陪着那位俏丫鬟一同坐在前头驾车的位置。美其名曰吹吹风醒醒酒,免得回去后娘和婆婆担心,实际上,她只是不想和那两ä兄弟挤在狭小窒闷的车里头。
“嗯,我帮你留แ名。等回祈州了,造栋宅子,叫欢楼?”
“有些话我对你说过很多遍了,这是最后一次说,你自己决定。娘希望你留แ下,是因为ฦ这些年若不是老夫人,你早就死了,点滴之恩涌泉相报,难得老夫人那么เ喜欢你,一心想要你为赵家庄开枝散叶。可是娘只有你这一个女儿,倘若这日子过得实在不顺心,娘带你走。”
“嗯,还好吗?”另一边,邢ฦ夫人的口气也扫去了方才的担忧,淡淡的,听不出过多的情绪。
她会刺绣、会煮饭、会放羊、会砍柴、会卯足了劲活下去、会做很多很多事……唯独不会处理连自己้都分辨不清的纠葛,于是,她又一次逃了,也学大师不负责任地抛下这个烂摊子。
“你又想写休书给我吗?那快点,我赶时间。”她是真的下定决心不再纠缠了。从前邢欢总是以为他们是夫妻,她要做的就是无条件待他好;然而太多的事实让她明白,她认为的好,在赵永安看来都是碍眼的存在。
他有给过她那么多气受吗?多到需要让她动用上“忍辱负重”这四个字?
不同于以往一贯的退让与怯弱,这一次邢ฦ欢不耐地皱起眉头,仗着居高临下的优势,倨傲挑眉,“晓闲姑娘,你是不是以为ฦ四海之内皆爹娘,人人都得宠着你?不好意思,我不是你永安哥,不吃你那ว套。没听说过好狗不挡道吗?走开。”
“可不是嘛,我要是认得那ว姑娘,早就劝她自己走了,免得以后闹开了更难堪。”
“好吧……”有点勉强,不过她可以先应下来,视以后的情况看要不要反悔。
人群散尽,可赵永安提在口的气依旧没散,吞不下吐不出,梗在喉间,时刻提醒着他眼前女人有多胆大妄为,给他扣上的那顶绿帽有多结实!而他,竟然还像个傻子一样笃信她就算被放养,也离不开他。
“看来千金果然能买来一笑!”咬牙切齿的讪凉嗓音不请自来,打断了任万银的话音,也成功召回了邢欢游走的神。
“不用不用。你比较劳苦功高,你拿吧,我只是碰巧路过而已。”满屋子的奇珍异宝,看得她眼眸不断放光,可邢欢还是适当表现出了谦让神。
“想我也是因为ฦ日有所思地想杀我!”她气鼓出眸儿,宣泄着不满。原以为ฦ他们是无嫌隙的合伙人,除了对象不分你我。结果呢?结果他计划任何事都把她排除在外,还把她视作和老干爹同一类的傻子,挨个ฐ骗。
或者他该为那ว个砍柴的说些好话,让她不至于心灰意冷。很可惜,他还真撒不出这种谎。
“……你去死啦!我都这样了,你还有心情闹!有没有同情心?”见他那双不规矩的手还当真伸向她的衣襟,宽衣解带的桥段就要上演,邢欢猝然从凳子上蹦起。
“啊!是未来师太啊!”
“贫僧说过很多次了,出家人不打诳语。”他叹了声,哄女人果然是件体力活。
赵永安却全然没有心思去顾ุ及她的打扮,他抬腿坐在凳子上,抿唇看了眼俯趴在自己脚边的女人。片刻后,他从怀里掏出那ว让他纠结了许久的木鱼槌ຄ,甩到了邢ฦ欢跟前,伴随着冷冽质问,“说,奸夫在哪?”
“好了,我没事,下去吧。”相较之ใ下,永安依旧一派悠闲,换了个ฐ姿势,继续研究他手里那ว足以用来擀饺子皮的发簪,淡淡地丢â出命令。
这就是父母之ใ命刻๑画ฑ出的代沟,他没有耐心去跨越。
随着他话音一同传来的还有道温暖,邢ฦ欢狐疑ທ地蹙眉,低头打量起他塞进她手心里的东西。是个暖炉,造型很独特像只……荸荠,外头覆着层致的雕花,花纹很诡异,她看不懂ฦ,只觉得手掌般大小,用来暖手刚刚好,弧度也挺舒适。
“不准。”一道响亮的嗓音忽然从门外传来,气场十足,却又透着女儿家的娇嫩,“死掌柜!你居然敢骗我,知不知道骗捕快是什么罪?明明说好这件衣裳不会再拿出来卖了,我最讨厌跟人家撞衫!”
“真是巧ู啊,吃涮锅啊?那ว相请不如偶遇,一起啊。”率先抵达目的地的悟色,不需要任何人的招呼,自顾自地搬了张长凳入座,还格外自在地冲着邢欢招手,“欢欢妹妹,别扭了,晚了东西就被吃光了。”
“也对,还是你想得周到เ。那你有没有新า的招式可以教我?”
“头上没毛的男ç人你也敢招惹,活腻了是不是?”
还在神游的邢欢愣愣地点了点头。
邢欢还没搞明白他想要做什么事,就觉得头皮上传来一阵刺๐痛,在抬眸时,只瞧见铜镜中的自己披头散发,那个原该守清规不近女色的和尚,却捏着她的发猛皱眉,“做什么เ,不会真的要给我剃度吧?不用牺牲那么大吧!”
“嘘เ,别叫,留到เ春宵的时候再叫。”
“我没有在好奇他,也没有想要了解他!”她在当众把他的面子尊严踩碎后,还恬不知耻地跑回来夸赞奸夫的发质?而他,竟然还打算耐着子等着她给出个合理解释?活见鬼了。
这就是个信了假和尚话的傻子呐!
尽管这门婚事形同于骗,可她短期之内坚决不会坦白。
闻言,管大人气红了脸,怒瞪了静安一眼,险些又被模糊了焦点。好在,他总算还是见惯了大场面,心情平复得挺快。无视了一个个挺身而出的闲杂人等,他的目标依旧ງ明确,“怎么เ?难不成邢姑娘是哑的?呵,连句话儿都不会说,也配做赵家庄二少!还是说,你娘那满嘴的胡话,连你都听不下去,心虚了?”
“大人不必激动,我娘那ว是体谅您贵人多忘事,所以才多嘴了几句,好让您想起当年的事儿。老夫人和我娘的为人,不容您侮蔑。”一切来得突然,邢欢确实慌了神,可是一味保持沉默躲在别人身后,她做不到เ。说着,她抬起眼眸,沉黑双瞳大喇喇地瞪视着管大人,“如果您突然想起当年婚约,坚持要履行,那ว只要相公点头,邢欢甘愿让贤。”
“不准让!让他个屁!当我们赵家庄好欺负是不是?你女儿是金子做的啊,不想嫁就翻脸不认人,想嫁了就逼着我儿子休妻。我呸!有种就上奏皇上,把赵家庄给抄了,我还就告诉你了,老娘活了大半辈子,就他娘的没怕过谁!你也别ี忘了,我们家还有先皇御赐尚方แ宝剑,你倒是动动看啊……”
老夫人激动了,眼看着像是恨不得现在就掏出那柄传说中ณ的尚方宝剑,照着管大人的头砍下去,当众展示ิ下赵家庄的剑法。
事态发展趋于严重了,兄弟俩互觑了眼,默契地冲上前合理拦下随时会冲动的老夫人。
“管大人,您也瞧见了我娘暴走了,站在客观立场劝您一句,还是请回吧。对了,劳烦把令千金一并带走,不然我怕我娘会迁怒于她,嗯,你懂的。”安抚住自家娘亲后,静安噙着一丝虚伪至极的假笑,好言规劝道。
“送客。”话音刚落,赵永安就果断ษ地下了命令,不让这老不死有继续大发厥词的机会。
“不必送!管某言尽于此,赵家庄最好别敬酒不吃吃罚酒!”撂下狠话后,管大人煞ย有气势地拂袖转身,冲着自家侍卫吼了句:“去把小姐找出来,带回去!”
一切看似落了幕,可谁也没有就此松了口气。
至于对于赵永安而言,猛然察觉两ä年前自己被狠狠摆了一道,很难平心静气不相问,“是不是应该有人解释一下传说中的婚约,到เ底是怎么回事?!”
“解释什么เ?惹出这种祸你还有理了?警告过你多少次,那种官家小姐碰不得!”解释?开玩笑,现在这种场面谁还有空给他解释。老夫人愤然起身,斥ม责了几句后,又意识到เ说什么都已๐经多余了,“跟我进房!”
那头,老夫人怒气冲冲地领着赵永安消失在了厅堂。
这头,邢ฦ夫人像是一觉刚睡醒般,倏地站起身,默不作声地往外走。
“娘,你要去哪?”邢ฦ欢颇为担忧地追问。
“有事。”
“可是……”别人或许不了解,邢欢又怎么会不懂ฦ自己้娘呢。她是最听不得刺耳话的,偏偏方才那老不死触到เ了娘的底线。
她愈发觉得自己没用了,别人到了这年岁,说不准都能保护家人了。可她呢?非但保护不了,还永远没法子让娘省心颐๖养天年。
“回房去,别ี乱跑。”在她冲动想要追出去前,静安抢先拦住了她。对于那位管大人,他不够了解,同样也不敢保证对方会做出什么。保险起见,最好是哪都别ี让她去。捕捉到她眉宇间遮掩不住的担心后,他自告奋勇地安抚道:“听话。邢夫人那ว边,有我在。”
“谢谢。”这种时候除了道谢,邢ฦ欢着实不知道还能说些什么เ。攀高枝、骗婚,这些指责在让她难堪的同时,也让她害怕,怕静安也会这般看她。可他的反应,无疑是给她一颗定心丸。
“不客气,反正早ຉ晚也是我娘。”
“……”她哭笑不得,清晰感觉到一股暖流注入心田à。
这就是赵静安,嘴永远都是那么欠,却又总能让她笑出声,哪怕情况再恶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