亮又醒了，凑近锨家，见他已没了半个脑袋，红的白的汇于处，在凹处汪了。亮抖，又熄了。
“猛子！”花球叫。黑里伸来只手，猛子接了，使劲捏几下。“真死了？”花球哆嗦着问。王秃子说：“头都没了。想活，也由不了他。”
白虎关第七章3
花球说：“听说市里要搞小城镇呢，乡上要去争。将来，说不准我们也有城镇户口了。”
夜降临了。月亮白孤孤的，照着大漠，照着村子，照着莫名其妙地长大，学会了莫名其妙地思索的猛子。带着沙米黄毛柴和其他混合气味的漠风，轻悠悠荡来，在猛子心上拂，拂阵，猛子便化在漠风里了。
猛子想，夜幕里应该有鬼神。不远处，道巨大的黄土岭在月光下模糊出磅礴的轮廓。那里，埋葬着世世代代的沙湾先人。岭上，有许多砖石垒的圈。圈里，是许许多多的坟。坟里，埋着整个家族的先人。那家族，各有名儿，如白虎关巷道里金银城等。每个ฐ名儿，代表着个大族。每年的三月清明十月初等节气，就会有黑压压的孝子贤孙们来这里烧纸祭先人，先人们就会乐颠颠变成个个小旋风来接受祭祀。而后，就带着子孙们烧的纸钱，去阔阔气气过几天鬼日子。
花球远远回答：“还喜欢你那样浪ฐ的呢。”
兰兰叹口气。这儿，放屁响满村。怪不得，有人怪怪地望她，跟望怪物样。这闲言，怕是婆家传来的。婆婆见人就说：“那表子，没安好心，想跳槽哩。”她想，也好，用不着再躲闪了，就说：“离又咋样？”
孟八爷有意叫这氛围升华，就喝了三杯酒，要行个新酒令。这三杯酒是资格酒。谁要行新า酒令，得先喝三杯，才有资格。三杯酒落肚，孟八爷就说出新酒令了。
这酒令，叫“两ä个小蜜蜂”。孟八爷就比划ฐ着教：唱“两个小蜜蜂”呀，行令的两人得伸出两个大拇指；唱“飞在花丛中呀”，双拳变掌做飞翔状；“飞呀，飞呀”，再飞翔；而后，或伸两指，或出拳，或伸掌，分别代表剪刀锤子和布。剪刀剪布，布包锤子，锤子砸剪子，物降物。胜了的，伸出手掌，遥遥作势，打对方耳光。对方做被打状抡头甩耳，口中ณ发出挨打的呻吟。做错动作的，喝酒。
这些，没啥，莹儿妈很快就习惯了。
叫她为难也最惹人发笑的是两ä人出了相同的手势，这就叫“西厢”了。“西厢”时，两人必须ี马上嘬嘴唇，向对方飞吻，啧啧有声。
孟八爷做得极为逼真，把莹儿妈飞吻得脸通红。莹儿妈却扭扭捏捏，被罚了几次，便死活不行这令了。
这手，惹得莹儿笑疼了肚子，猛子妈也笑得喘不过气来。老顺强忍着，但还是时不时嘿嘿几声。
这令，便把气氛推热烈了。
再饮阵酒，谁都到เ兴头上了，孟八爷便不再劝酒。他要搅酒场子了。凉州ะ人饮酒，讲究的是对方不吐，意味着没招待好，所以最忌讳主人劝阻，败了酒兴。孟八爷却讨厌喝得吐天哇地。喝到酒酣耳热，他便要搅酒场子。只是他这搅，不但不败兴，反添了无穷乐趣。
孟八爷善唱，那声嗓，那味儿，和他的人品样呱呱叫。他最擅长的，是“凉州ะ小调”，也叫小曲儿。小曲儿多，如“十里亭”啦，“放风筝”啦，“王哥放羊”啦，把凉州人生活的各个方แ面都涉及了，浩如烟海。这回，孟八爷唱的是“闹五更”，说的是姑娘初ม嫁到婆家第夜的经历。
白虎关第十章6
孟八爷的嗓门是惊人的好――
姑娘二十，打发到婆家去；
根葱的那个身坯儿，越看越稀奇。
更里照ั明灯，来了个铺床人；
核桃和那个枣儿哟，啪啦啦满炕滚。
莹儿抿嘴笑了。这场面，她当然熟悉。娶她那夜，闹洞房的人走，娶亲的会兰子就来铺床了，念叨了些吉利话，把核桃枣儿扔了炕。这核桃，代表娃子，枣子代表丫头，祝新媳妇子女成双哩。
二更里吹灭了灯，小俩口嘴套上亲；
有心说两ä句知心话，又怕有听床的人。
听下了听下吧，小妹妹不怕它；
盘古爷遗下的，有那ว个听床的人。
这“二更”，莹儿没经过。憨头硬着身子，面朝墙，僵了夜，没敢碰她。第四天夜里，他才摸索ิ过来，但开始了，也结束了。后来，莹儿才知道，憨头患了阳萎。北柱们猫在窗外，听了几夜床，却连个声气儿也没听到。想这些，莹儿的心阴了，憨à头的脸又浮脑中ณ了。苦命人啊。她想。
三更里月儿升，小哥哥把脚儿蹬；
小哥哥你不要蹬，尕妹是明白人。
解开了贴身衣，露出了白肚皮；
胳膊儿搂得紧，嘴唇儿甜蜜蜜。
屋里人都笑了，除了莹儿。这境头出现时，已๐到婚后几年的某个夜里。那“小哥哥”不是憨头，而是灵官。那ว夜，灵官游过了月色，游向了她，在她的生命的港湾里，荡出了幸福的涟漪这时，她心里又溢上股浓浓的相思，异常强烈。望着娃儿的那张小灵官脸，酸涩的感觉涌上心头，又涌上眼睛，脸上便水哗哗了。她伏下身，亲亲娃儿，趁势在娃的衣袖上擦了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