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是船身摇晃的缘故,忽然有东西自他衣襟纽子上滑落,落在我裙裾之上,他浑然未觉,只是侃侃道:“果如婕妤所言,范蠡不及夫差。至少夫差对西施是倾心以待。”
他似襟怀掩抑,感叹道:“宠而不爱,这是对女子最大的轻侮。”
玄清只是微笑不语,玄凌道:“母后别急,或许明日就有他的心仪之人了也未可知。”
太后渐渐有了疲倦之ใ色,便先回宫。几位太妃似乎对太后很是敬服,见太后有倦色,马上也陪同太后起回宫。家宴就由帝ຓ后主持。
陵容忙抢在我身前,带着哭腔求道:“甄婕妤不是有心的,还请娘娘恕罪。”
“啪啪”两声击掌,恍若雷电å自云中而来。未见其人,声音却先贯入耳中,“这歌声甚是美妙。”
玄凌闻言也不说话,只冷冷逼视茯苓,只看得她头也不敢抬起来,才漫声道:“沈容华受惊,去请太医来。”眉庄听了似微微松了口气,道:“李公公去请为我护胎的刘太医吧。只不知今晚是不是他轮值。”
玄凌道:“不在也无妨。那ว就请太医院提点章弥。”
欣贵嫔插嘴道:“江太医家中ณ有白事,丁忧3去了。这时之间倒也为难。”
皇后道:“那也好。你如今有孕才个月多,凡事定要小心谨慎,以免出什么เ差池。”又对我道:“甄婉仪与惠嫔情同姐妹,定要好好看顾ุ惠嫔。”
“记得。”槿汐的语气略๓略发沉,“她说必定有人助她杀小主ว。”
槿汐的呼吸渐渐沉重,沉默片刻道:“小主早已明白,实应留下她的活口细细审问。”
我猛地惊,把掀开帐帘失声道:“四郎,眉姐姐是不懂水性的!”
注释:
他的嘴微微张了张,终是没说出什么,目光呆滞如死鱼。
他默然,起来躬身道:“臣,但凭莞嫔小主吩咐。”
我伸手取粒蜜饯放嘴里,道:“见与不见,又有什么要紧ู?”
我把蜜饯的核吐在近身的痰盂里,方才开口:“便宜了旁人,有时候可能也是便宜了自己。”
我勉强压下怒气,唤玢儿:“我累了。送客!”半是驱赶地把他请了出去。
我转过身,只看着身后的乌木雕花刺绣屏风不语。
玄清周游于蜀地的如斯ั几月,正是我与玄凌情意燕婉的时候,纵然玄凌对眉庄薄情,但是对我,仍是很好,很好。
玄清刚从蜀地归来。明澈的眉目间仆仆不去的风尘和未及被京都的烟华鼎盛洗净的倦色,都被轻染成了他唇齿间含笑的丝温默。此刻,他揽酒于怀,坐于太后身边款款向众人谈着蜀中ณ风景,剑阁梓潼的古栈道李冰的都江堰风光峻丽ษ的秦岭难于上青天的蜀道石刻๑千佛岩的壮观杜甫的浣花居所
那是我于书中凝幻神思的情节,他的口齿极清爽,娓娓๙道来令人如临其境。
众人都被他的述说吸引,连酒菜也忘了去动。我却听得并不专心,偶尔入耳几句,更多的是想起书中ณ描绘的句子,对比着他对真实风景的描述。
其实他坐于太后身侧,与我隔得极远,销金融玉的富贵场所,他的见闻于宫中女子是道突如其来的清流,大异于昔年的闺阁生活与今日的钩心斗角。
太后虽然听得颇有兴味,然而见风流泪的痼疾自入冬以来再发作,视物也越加模糊,急得玄凌再吩咐太医院的御医随侍于太后的颐宁宫。可怜温实初ม刚ธ治完护国公又马不停蹄赶去了太后宫中服侍。太后不便久ื坐,看完了烟花也就回去了。
太后走便少了许多拘谨,玄凌召了我坐于他身侧,道:“你最爱听这些,刚才隔了那ว么远怕是听不清楚。不如让老六再说次。”说着睨眼带笑看玄清:“你肯不肯?”
玄清微微看我眼,微笑道:“皇兄要博美人笑,臣弟何吝言。”
我却摆手,“臣妾适才听得清楚,不劳王爷再重新述过了。王爷还是照ั旧讲下去吧。”
玄清端然坐了,说起因秋雨羁留巴山的情景,“原本秋雨缠绵十数日,难免心头郁结。不想巴山夜雨竟是如此美景,反而叫臣弟为此景多流连了几日。”他款款而言:“峨嵋的‘洪椿晓雨’似雨不见雨,苍翠湿人衣;漓江的蒙蒙细雨又多似雾轻笼,嘉州南湖的雨是微雨欲来,轻烟满湖,而西子之ใ雨是水光潋滟晴方好,山色空蒙雨亦奇。唯有巴山夜雨却似故人心肠,徘徊窗宇,若非倾诉离愁,便是排解愁怀。”
我微笑欠身:“王爷可有对雨于西窗下剪烛火,寻觅古人情怀。”
他的目光留驻于我面上不过瞬,随即已经澹然笑道:“共剪西窗烛才是赏心乐事,小王人又有何趣。不若卧雨而眠,觉清梦。”
我抿嘴点头,“王爷好雅兴。只是如此怕是体味不到义山所说‘何当共剪西窗烛,却话巴山夜雨时’的情趣了。”
他略略收敛笑容,“义แ山在巴山有锦瑟可以思念,小王亦有诗酒解忧。”他的目光微微凛,道:“小王不解共剪ຘ西窗,却可入梦仿庄生梦蝴蝶。”
我举袖掩唇对着玄凌笑,玄凌道:“庄生晓梦迷蝴蝶,不知是庄生迷了蝴蝶,还是蝴蝶故意要迷庄生?”
我微微低头,复又举眸微笑,眼中片清淡,“蝴蝶也许并不是故意要入庄生的梦。”
玄清并不看我,接口道:“也许是庄生自己要梦见蝴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