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时候杀了苏恒，扶持幼主即位，我便是天下的罪人。楚平和吴世琛也许会为了韶儿隐忍不发，可是追随苏恒打天下的那ว些人，却未必都有这份见识和隐忍。洛阳的顾家、江左的陆家、陇西的李家与周家，也未必不会趁机发难。
还是要等下去。我不能此刻乱了阵脚。
我大概是吓到她了。
而且她现在也还不曾看到เ我日后经历过的那些。
母亲顿了顿，没有接话。
她还想下床行礼，我忙上前按住她。
韶儿前天便想拖了我出去放风筝。然而太后才走，我不好游乐，便逗弄着他自己做风筝，拖延时日。
这天一清早，才吃过早ຉ饭，他便拽了只大蜈蚣，一路跑着进了我的寝殿，兴冲冲道：“娘，风筝做好了，咱们今天出去放吧？”
见了我，只是呆呆的望着，一时说不出话来。
苏恒张了张嘴，道：“你……”
周赐遍体风流藏不住，便是老老实实端坐着，背影也比别人肆意洒脱些，一眼便可以认得出。他下首坐的，自然就是哥哥。对面坐的两个人，却令人深思了。
我一面忖度着苏恒的心思，一面侧身问方แ生，“我殿里的红叶一直没回去。”
韶儿出生后，里便只有他一个孩子。他不明白妹妹是什么很正常，我反而怀疑，他从哪里听说了“妹妹”这个词。若是太后有心让他接受刘碧君，也只会教他对苏恒说，想要个ฐ“弟弟”。而不是让他对我说，想要个“妹妹”。
就算都是自己的孙子，然而我生的和刘碧君生的到底还是不一样的。
夜里苏恒来椒房殿，跟韶儿下棋时就随口和我抱怨了一句，“并不是朕不体恤疾苦。实在是再拖下去，益州ะ就是丁未的了。那ว个时候伐蜀，代价又不同了。”
上一世他倡议伐蜀，也因为北边的饥荒不得不耽搁下来。然而只是晚了半年，丁未便在蜀地立稳了脚๐跟。伐蜀之ใ战便足足耗了六七年。
殿内铺褥早收拾干净，屋子里弥漫着淡淡的檀香味，却没有烟气。很能ม舒缓疲惫，让人心平气静。
头发才梳了一半，郑妈妈便跟着红叶进来了。
苏恒身形略顿了顿，我默默的挣开了他的手。
我不能ม分辨他的用意，只怔愣的望着他，脑中ณ一时百转千回。
我笑道：“烦劳妈妈了。”
这三个月，太后倒是没怎么在未央作为。也只动了我身边几个人，将北门锁了而已๐。
我说：“维士与女，伊其相谑，赠之以勺药。”
偏她要在这些事上用心。按说送几枝芍药也没什么，但提到这首诗意味就不一样了——郑卫多靡靡之音，写的也多是轻薄男ç女的情事。苏恒拿来与我调笑，已经有份。我再巴巴๒的送过去，那就是真的邀宠献媚了。
他抬脸看我，眼睛被水汽蒙住，却还是将着鼻子，狠瞪我。
——可恨的是我。如果我有出息，我的儿子怎么可能会有被逼迫着喊别人娘的时候？真到了那种时候，韶儿喊刘碧君一声娘，就真的能保全吗？
这样他心里便不会有亏欠了太后的想法。
否则，太后那边咬紧了韶儿不放，已经够让苏恒烦扰了。若我也不肯让他消เ停……
我说随便，红叶便又问苏恒。
红叶笑着应下，一面又问颜色，一面又挑花样，挑选间，已给我套上夹衣。
分明就是来捉奸的语调。
便只说：“太后刚刚遣吴妈妈来。臣妾这里会来什么客，陛下还不清楚？”
他便有些着急，又说：“韶儿真的听父皇说了。”
他甚至能觉出我不喜欢秋娘来，我与苏恒之间是怎样的情形，自然也瞒不过他。他平日里不说，心里却未必不会难受。他才这么小，便要小心翼翼的周旋在我和苏恒之间。抓住一点苗头，便使尽十分力气。
我问他是否这桩婚事非他所愿，他说求之不得。
我便明白了他的心事。
侍女便上前将衣服接了。
——韶儿只管女们叫姑姑，我倒是有两个堂妹，然而她们如今也都是十五六岁待字的年纪了，加之我又失宠，为ฦ了避嫌，她们便很少入。
令人发笑，莫不成还想看看，我是不是真起不来身？
来的是孙妈妈，太后当年从樊城老家带来的忠仆。一贯体面又冷面，就是个替太后唱黑脸的。与太后身边吴妈妈并称金刚菩萨。她自然就是那ว怒目的金刚。
何况送皇帝的礼品有残缺，是不敬之罪。若苏恒说出来，纵使他不责难，地方上也是会追究的。苏恒当不会出这种错。除非……他是故意的。
我正想着，不知太后那边说到了什么，又笑起来，道：“咱们也该给皇上和碧君接个风，好好摆一桌酒席。皇后你说是不是？”
又没权势，又让人惦记着，那才是最危险的。
红叶迟疑ທ道：“今日要见陛下，会不会太素淡了？”
太后老人家确实心思缜密。
她垂首道：“去过了。太后娘娘命老身将清单给娘娘带来。”说着便掏出张叠好的绢帛来，亲自捧给我。
我进去时，太后倚在美人榻上，身旁两个ฐ女在给她捶腿。
——她一贯都是简朴念旧的人，贵为ฦ太后，入主长乐已有多年，用的却多是樊城时的旧家具。我与苏恒给她添了多少新衣服，她却只爱穿旧的。
我说：“如今是什么เ日子了？”
四月初六——
她从小便生在沈家，我的父兄都不曾纳过姬妾。倒是有堂叔放纵姬ภ妾害了正妻嫡子，还是母亲出面处置的。红叶心里便一直认定，姬妾扰乱ກ天伦，只会坏了夫妻父子的感情，天地间就不该有这种人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