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叶侧着头没有看我，目光远远的望着清河对岸未央的方向。很长一段时间之后，才道：“喏。”
她跟我一起，在苏恒身边伺候了十年。几乎是此生一半的长度。
微云道：“听说二小姐回来，夫人神头好了不少，中午吃下小半碗粥去。”
我们进去的时候，嫂子刚刚让丫头们搀着坐起来。一张脸白得纸似的，连唇上也半分血色都没有，乌ไ青的眼圈便像用墨涂上去的一般。只往昔黑柔带笑的眼睛没有失去神采，仍是那ว么晶亮的望着我。
这几天接连都是晴日，碧蓝的天上一丝云彩也寻不见。中ณ殿宇映着日头，越发巍ณ峨辉煌。来来往往女们的笑，也比往常脆ะ远些。
原以为ฦ孩子都是坐不住的，三天打鱼两天晒网，怎么也得七八日才能把风筝做出来。谁知韶儿竟是个能沉得下心的，他殿里清闲的丫头又多，不过两日，竟就做出四只风筝来。
汤才熬好，便听珠帘哗啦作响，片刻๑功夫，苏恒便已经闯了进来。
红叶正帮我擦拭汗水。我探头去望，见他面色白的厉害，染了烛火，也无半分红润，反而透出些蜡黄来，反被他吓了一跳。便也有些着急，让红叶撑着跪起身来，问道：“出什么事了。”
复道狭长，楼台无窗纱蔽隔，已可以望见席上人影。
其中一个身形笔挺，青竹一般清隽，恭谨端坐着，正是刘君宇。另一个睫毛黑密，眸光内敛，从容与苏恒说笑着，却是楚平。
……我很怀疑他说的妹妹本就是一只小粉猪。
——太后必定很着急要让刘ถ碧君生个儿子的。她虽然宠爱韶儿，但到底中间隔着一个我。目下韶儿还小，天真可爱，让人忍不住喜欢。但等韶儿再大些，有了自己的偏好和主意，太后心里必然就要对他生出嫌隙来了。
大司马、大将军不响应，哥哥一贯只做事、不说话，又是个管钱粮的，自然就更不会开口。
天下局势确实没有人比他更看得清。
一面想着，一面竟无奈的笑了出来。
苏恒寝殿里伺候的几乎全是宦官，只好让书房里伺候茶水的小丫头为ฦ我梳头，她手略有些重，扯得我头皮疼，因此回殿后我便让青杏儿帮我解开。
太后在后面憋了口气，道：“皇后留下！”
他低声道：“晕过去。”
这种露脸又讨好的事，她自然是不会拒绝。果然，她扯了扯短襦，道：“那么เ，老身便替娘娘跑一趟——春玲儿老身也一并领去给太后瞧瞧吧。”
一时将孙妈妈打发走了，我便令偏殿里候着的管事姑姑们进来。太后那边最招人厌也最惹人怕的便是孙妈妈，若孙妈妈在跟前，只怕她们什么都不敢说。
红叶道：“我记得诗里有写芍药的句子，却怎么也想不起来，昨夜便去翻了翻……”
红叶笑道：“对，可不就是这句。”
我心里不由一酸，攥住他的手臂道：“安静的听我说！”
明明是心酸的时候，看到他这个样子，却又觉得可爱得让人发笑，一时心里只有怜爱。我抬手给他擦眼泪。
而是为了报答苏恒帮我带回韶儿的情分，好教他有筹码与太后交代过去。
我便也能在他这里占着一分先。
“一下子就从孟夏跌回孟春，都不知该换什么衣服好了。”为我更衣时，红叶笑道，“娘娘觉着哪件好看？”
苏恒不知在想些什么，好一会儿才道：“穿暖些。”
他不冷不热问道：“听说皇后殿里来了人？”
我气懵了一阵，又觉得好笑。虽然恼人，但其实这些话对我又有什么实质妨碍。
我含糊道：“嗯。”
他努力把眼睛睁大了，亮晶晶、黑漆漆，卖力的很。却让我越发酸楚起来。
我斟ต了酒奉上，问他是否心中另有所爱，他说没有。
我问他是否对我有什么不满，他静默片刻，反问我，他何德何能受得我的垂青。
说着便抢到怀里去，看了看我，又看了看下面站的侍女，最后还是小心眼的防着我，道：“姨ถ姨帮韶儿拿着。”
她先前向我行礼时我并没有注意，只以为是苏恒派来送韶儿回来的。听韶儿叫她“姨姨”，才略有些好奇。
“太后那边又来人了。”她说，“非要见娘娘一面，正等在外面。”
我说：“让她进来吧。”
……就像当初我把麦子当麦仁煮粥给他吃，他便安静的将一整罐都吃下去，也不叫我知道了内疚。他的体贴从来都是不动声色的。
可是，为什么เ？
这件事她倒尽可以放心。我重生一遭，不是为了和这些小丫头们置气的。她们今日来与不来都没差，我只是想认清，如今我在里还有多少积威แ——事实上她们不来反而更好些。
我说：“金凤和步摇都不用戴，绾个盘髻，用花胜和玳瑁簪别上。”
我还在想，少府何时有了传话的老妈妈，原来是这么个ฐ缘故。至于太后不许男人出入后，我却是刚ธ刚听说。也无怪哥哥这么เ多日子都没给我带个话了。想来太后这规矩，应该也是专门为我定下的——纵使我不管事，皇后的权力也还在那里。何况议事堂原本就在未央，朝臣们与我相熟的不在少数。我若真要传唤，他们未必不来。
我笑道：“郑妈妈该去长信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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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不过五十出头，是个富态的老太太。眉眼间依稀可见当年美貌。今日穿了件洗的发白的暗青色菱纹直裾，配了黑色云纹裙，平易又朴素。看得出还是居家时穿的旧衣服。
当然也只是想想而已。上辈子她已跟我受尽了委屈，这辈子我不能再让她担惊受怕了。
我岔开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