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门的郑妈妈来换腰牌，等了娘娘两刻๑钟了。”她开口便禀事。
红叶道：“喏。”便转身要去。
这佞宠惑上、隔绝帝ຓ后的罪名，我是担不起的。
——民间有句话说，多年的媳妇熬成婆，这后的女主子也从来都不是皇后，而是太后。如今太后步步相逼，真是逼得我不得不动心思，好早一日熬出头。
不过，就算太后将孙妈妈安过来又怎么เ样？
孙妈妈赶紧道：“今年事多，娘娘又病着，太后怜惜太子殿下，一时分了心，便没照应到。”
红叶将殿里的杂事处置完毕了，又捧了一支花瓶进来。这回却是一只绛红色的柳叶瓶，错落的了四枝白芍药。芍药又不是一色的素白，当花心处有流云似的一圈红花瓣，像是一洇血凝进白水晶里。皎洁里又多了一抹鲜艳。
红叶便递给我看，一面说：“这是给皇上备下的。”
我拍了拍他的背，只问：“你叫没叫？”
我一时后怕起来，“下一回，皇祖母让你叫，你就乖乖的叫……”
苏恒今日若把韶儿带回来，我与太后无论如何都是要撕破脸的。
他与平阳幼年失怙，与父亲那边亲戚也走得疏远，是太后一介女流，硬咬着牙将他们兄妹三人拉扯大的。孤儿寡母，还不知吃过多少苦。
他说：“可贞，朕并不是……”
我也真的很想知道，他怀疑我派人刺杀他，却又特地准我贴身带着凶器，究竟是什么用意。
幸而他半途躬身，一把将韶儿抄了，举到เ空中。
我心中不觉一柔，身上已经松懈下来。
他一下子噎了声，咬着嘴唇，眼睛里泪水滚来滚去，片刻后就开始打泪嗝。
他摇头，泪水糊了一脸，却不肯再出声。清扬又拧了条湿毛巾给我，我给他擦了脸。他面皮白嫩，只轻轻一蹭便泛起红色来，配上那双桃子似的眼睛，看得我心里难受。我亲了亲他的额头，道：“不想哭了，那就笑一下。”
嘈嘈杂杂，渐渐的又静默无声起来。
依稀又回到少年时，我新嫁给苏恒，日后一切都尚未发生。
我忍不住笑起来，抱他回来的侍女也掩着唇低笑出来。
他有些谨慎的问：“娘亲给韶儿缝的？”
耐着子差人来传了几遍，可见刘碧君一回来，太后行事立时便又温和有章法起来。如今我去与不去，定然都给人落下了话柄。
——可惜太后偏偏忘了一件：刘ถ碧君既没晋位，也没搬来未央。若我今日便托病将养起来，她便只能耐心等着。
太后笑道：“瞧你这话学的。行了，你就直说皇上满意不满意？”
太后笑道：“这个也是有的，怪不得他们，毕竟皇上驾临是多大的荣耀——还说了别的吗？”
我说：“那就是不来的意思了，让人都撤下来吧。”
我说：“大约是这几日时常走动的关系。”
郑妈妈慌忙道：“不敢不敢，娘娘折杀老身了。”
“始建”是前朝最后一个年号。天下皆认为前朝亡于后妃与宦官勾结专政，戾帝攻入长安，便下旨ຈ将妃嫔与太监尽数屠戮。余下的女们，则大都被闯入中的乱军糟蹋了——因戾帝军规，□妇女者斩，那些禽兽便将被糟蹋的女也诬为后妃，一并杀害。一场浩劫下来，长乐并未央两近三千人，所余不过数百。而这几百人，活到弘明年间的，不过几十。
入鬓修眉，翦水双瞳，顾ุ盼神飞。与苏恒一脉ำ传下来的好相貌，她跟韶儿像是亲娘俩。
我笑道：“是你眼神不好，我自觉比上个月强多了。”
她表情太过直白，连我都看得出她没说出来的下文——连亲娘都见不到几面，有谁家祖母这么紧着孙儿疼的。选娘也心，选丫鬟也心，选太傅更心。巴巴的将椒房殿都换上自己娘家人，眼线都明着织成网。一屋子樊城腔，倒显得正经主子像个外人。安□来的人个个手脚笨得打结，不差遣着连口水都不会给你倒，还打骂不得，到เ底谁才是椒房殿的主子……
但她还是压低了声音抱怨道：“——就没这么欺负人的。”
片刻后，屋里连滚带爬的出来个老太医。正是昨晚帮我包扎的那个ฐ。他抬了袖子，哆哆嗦嗦的擦了擦下颌的汗。见我过来，一惊，忙跪下道：“见，见过皇后娘娘。”
我往里屋望了一眼，只见帏帐垂落，光线昏然，里外站着跪着不少人。
透过黑纱，依稀可以看见，刘碧君正在太后身旁伺候，下首站了个笔挺的身形，想来应该是刘君宇。
便问道：“太后身上可安泰。”
太医令似乎被噎了一下，叩下头去，道：“臣，臣医术浅薄……”
看似无关，其实已๐经答了我的问话。
我点了点头，让他起来。正要抬步进屋，太医令顿了一顿，道：“陛下派了人来，正在回话……太后娘娘颜色不悦。”
我命青杏儿赏了他。
用帕子拭了拭眼角，等眼泪滚下来了，进屋。
屋里弥漫着药味，有女正跪在地上收拾药盏的碎片。两个太医都屏气凝声跪在垫上，其中一个正给太后切脉ำ。
太后带了抹额，用手支着，有气无力的歪在床上咳嗽，刘君宇已๐经跪□来。
“皇上这查的好啊，审了我的人，打了我的人，杀了我的人。”太后扶着床喘了一会儿气，泪水已经滚下来，“末了来给我交待。我还敢说什么？只能闭了嘴，让人欺负着苟延残喘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