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易小说之覆雨翻云全集
作者：黄易
第01卷覆雨翻云第章末路豪雄
浪翻云步入观远楼ä二楼厢房雅座，恰是华灯初上时分。
观远楼在怒蛟岛上，属于小酒楼的规模。浪ฐ翻云爱它够清静，可以观望洞庭湖外的景色，所以这两年来成为观远楼ä的常客。
两年了！
自惜惜死后，转眼便两年。
他也不知道这些日子是如何度过，想到这里，意兴索然。
怒蛟岛在江湖上赫赫有名，与赤尊信的尊信门黑道大豪干罗的干罗山城，同被列ต为武林黑道的三大凶地。
这三股势力，主宰着当今黑道的命运。
有人预言，只要这三股势力打破均衡，合而为ฦ，就是天下遭殃的时刻。
这种趋势正在发展，确实的内情异常复杂。
怒蛟岛是洞庭湖上个占地万亩大岛，岛上山峦起伏，主峰怒蛟岭，矗立于岛的中心地带。
怒蛟帮的总部ຖ怒蛟殿，建于半山腰处，形势险峻，易守难攻。
这等建□，是与浪ฐ翻云并列为ฦ怒蛟双锋的右先锋凌战天精心设计和督建的。
接近三千的帮众，过万的家眷，聚居在沿岸带的低地，热闹升平。赌场妓院与酒楼林立，贩商云集，胜比繁华的大都会，又俨如割地称王。
自上代帮主上官飞，以怒蛟岛为基地，在左右先锋“覆雨剑”浪翻云和“鬼索”凌战天两人的协助之下，南征北讨，把湖南湖北洞庭湖带收归势力之下，其影响力借着长江东西的交通，几乎遍及中ณ原。贩运私盐，又从事各种买卖，坐地分肥，般帮众都家产丰厚，遑论头目级以上人物。
有钱能ม使鬼推磨。钱也促进了这个湖岛的兴旺。
浪翻云对窗坐下，要了两大瓶女儿红。
窗外淡淡轮明月。洞庭湖水面波澄如镜，月下闪闪生光。
秋雾迷茫凝月影，寒斋清冷剩梅魂。
惜惜就是在明月迷蒙的个ฐ晚上，欲舍难离下，撒手归去。
浪ฐ翻云没有流泪，他从不流泪。
湖内有灯火疾掠过去，浪翻云知道这是本帮巡逻的快艇。
近年来以四川ษ云南带为基地的尊信门，在完成了对西陲的控制ๆ后，魔爪伸向中原，威胁到怒蛟帮的存在，形势已到触即发的险境。
自惜惜死后，浪ฐ翻云从不过问帮内事务，现任帮主上官鹰继承父业，锐意图强，乐得浪翻云投□置散，好建立自己้的处事作风和新兴力量。
成又如何，败又如何！
纵能得意时，人生弹指即过，得得失失，尽归黄土。譬之如惜惜的绝代风华，还不是化为白骨！
浪翻云心内绞痛。
长达四尺九寸的“覆雨剑”仍系腰际，这宝剑曾是他的命根，现在却像是破铜烂铁，对他没有分毫意义。
挂着它只是种习惯。
阵轻微的步音传入耳内。
浪翻云知道有高手接近。
步音熟悉。
人推门进来，随手又把门掩上。坐在浪翻云对面的位置。
这男子容貌瘦削英俊，两ä眼精明，虎背熊腰，非常威แ武。正是与浪翻云齐名的右先锋“鬼索”凌战天。
凌战天的身体刚ธ好挡着浪翻云望向窗外的视线。
浪翻云无奈的把欣赏洞庭湖夜月的目光收回，心内阵烦躁，知道今晚又要面对险恶的世情。
凌战天今年三十五，比浪翻云少了岁，正值壮年的黄金时代，生命的顶峰。
浪翻云望着这个帮内最相好的兄弟，想起当年两人出生入死，共闯天下；勉力提起精神，露出个罕有的笑容道：“战天，明天你即要起程往横岭湖的营田属帮，我借此机会，为ฦ你饯行。”凌战天道：“你居然也知道了。”浪ฐ翻云听出他语气中的不满。
的确是，若非为他打点日常起居的小郭告诉他，不管凌战天离去多久，他也不会知晓。
自惜惜死后，什么事他也不想知不想理。想到这里，对这生死至交生出了份内疚。
浪翻云温和地道：“放心去吧！我浪翻云有天命在，保你的妻儿天平安。”当时帮规所限，外调者定要把妻儿留在岛上，藉此牵制部ຖ下。
凌战天面容整，正要发言。
浪翻云抬手，阻止了他说话，道：“休要再提，前任帮主待我等恩深义重，岂可在他老人家魂归道山后，反对他的后人。叛帮另立之事，不可再说。”凌战天面容浮现片火红，双目射出激动的神色，怒声道：“大哥，这个恕难从命，我们明天以后，可能再无相见的日子，心内之ใ言，不吐不快。”看到这个有生死之ใ交的兄弟悲愤坚决，浪翻云尽管不愿，亦不得不让步，叹道：“你说。”只有简单的两个字，似乎连字也不想多说。
凌战天道：“恕小弟直言，自新帮主ว上官鹰继位后，不断安插像翟雨时戚长征粱秋末等无能之ใ辈把持帮务；班昔日以血汗换回怒蛟帮偌大基业的弟兄，却遭受排斥ม；不是权力被削，调任无关重要的位置；便是被派予完全没有可能成功的任务，不幸的身死当场，较幸运也横加上办事不力的罪名，以致人心离散。”他的声音愈说愈响，愈说愈激动，完全是种不计后果的心态。
向以来，凌战天以冷静精明着称，可是在这个最尊敬的大哥面前，他内心的感情像熔岩般爆发出来。
凌战天胸口强烈地起伏着，待得平静了点，才继续说：“尤其自从上官鹰娶得干罗那不知从何冒出来的女儿干红青后，更变本加厉；方แ面加强排挤我们这群旧人，另方面，又筹谋与这野心勃勃的黑道巨擘－－干罗山城的主人‘毒手’干罗合伙，说是联手对付尊信门主‘盗霸’赤尊信的扩张。其实干罗这绝代凶魔，岂是易与之ใ人，这样引狼入室，徒然自招灭亡。”说到เ这里，声音有点哽咽。
浪翻云言不发，定定地望着杯内色如玛瑙的醇酒。
酒醒何世？凌战天望着浪翻云，俯身向前，对掌指按在桌面，因用力而发白，桌面被抓得吱喳作响，沉声道：“老帮主和我们打回来的天下，难道便要眼睁睁拱手让人吗？”他的双眼喷火。
顿了顿，坐直身子，道：“大哥在帮内的声望不作第二人想，只有你能力挽狂澜于既倒，怎可以这样无动于衷？”浪翻云手握起满杯醇酒，仰头，那酒似箭般射入喉咙，股火热般的暖流往身体各处窜去。面容却如千古石□不见丝毫波动。溅出的酒□在襟前，亦不拭抹。
凌战天把心中近两ä年的积郁，口气痛快地说了出来，情绪宣□后，人也逐渐平复下来。
他知道若不能将这个ฐ与赤尊信和干罗并为江湖黑榜十大高手之列的“覆雨剑”浪翻云振作起来，前途再没有半点希望。
凌战天续道：“三日后‘毒手’干罗便会亲率手下凶人‘破心拐’葛霸‘掌上舞’易燕媚‘封喉刃’谢迁盘等，倾巢而来。分明要举ะ把我帮接管过去。”阵悲笑，哂道：“可怜上官鹰那小鬼对付自己人用尽机心，遇到这等兴亡大事，却晕头转向，不辨东西，还以为平添臂助，可以对抗赤尊信那个ฐ魔君。分明是被妖女干红青玩弄于股掌之上。”浪翻云闭上双目，不知是否仍在听他说话。
凌战天不做计较，时间无多，明天他便要给人外放，到了营田，那时鞭长莫及，只能空叹奈何，急忙续道：“目下干罗唯忌惮的人，就是大哥。冶煌獾魉剑欢是干红青受干罗指示下所为，尽量削弱大哥各方面的助力，届时大哥孤掌难鸣，还不是任人鱼肉。目下唯生路，就是在干罗抵达前，把领导权争取过来。怒蛟帮的生死存亡，全在大哥念之间。”浪翻云再干两杯烈酒，神色落寞。
凌战天愤慨的眼神，转为怜悯的神色，放轻声音道：“大哥！不要再喝了，自从大嫂病逝后，你没有天不喝酒，尽管铁打的身子，也禁不住酒毒的蚀害呢。”言下不胜惋惜。
若非浪ฐ翻云这两年来意气消沈，全无斗志，干罗和赤尊信等虽说是方霸主，纵横无敌，亦不敢这样明刀明枪，欺上头来。
兼之现任帮主上官鹰乐得他投□置散，好让他从容安排，弃旧纳新，建立自己้的班底势力。外忧内患，使曾经雄霸长江流域的怒蛟帮，势力已大不如前。
当时天下黑道鼎足三立，干罗山城以北方为基地，控制黄河两岸。尊信门则以四川云南带为据点，势力笼罩了中国西陲。怒蛟帮占据了中部地带，包括湖南湖北河南江西等肥沃的土地。
无论是处在北方的干罗山城，或是西陲的尊信门，若要在中原扩张实力，都自然而然要先攻克中原霸主，换言之，就是要先击败怒蛟帮。
但怒蛟帮昔日上官飞健在时，代豪雄，统率全帮，武功有浪翻云，组织有凌战天，极时之盛。无隙可寻，稳如泰山。
自从上官飞五年前逝世，浪翻云两年前丧妻，叱咤时的长江第大帮，已是今非昔比。
纵使如此，百足之ใ□，死而不僵，帮内好手仍众，若非新旧ງ势力倾轧不已，凌战天不相信有人敢这样欺上头来。
浪翻云不理凌战天反对的眼光，再尽杯，才把酒杯倒转放在桌上，以示这是最后杯。
凌战天知道浪翻云给足他面子，心下百感交集。
浪翻云第次把目光从酒杯移开，望向凌战天道：“战天，不如今夜由á你我护送秋素和令儿，逃离岛外，觅地隐居。”他自爱妻惜惜死后，还是第次这样积极的要去做件事情。
凌战天毫不领情，声悲啸，站了起来，缓步走向窗前，望向窗外明月夜下的洞庭湖。
凉风从湖上徐徐吹来，带来湖水熟悉的气味。
窗外的明月又大又圆，点也不似窗内两ä颗破碎的心，满怀悲郁。
凌战天断然道：“凌战天生于洞庭，死于洞庭。我若要走，就算干罗和赤尊信亲自出手拦阻，恐怕仍要付出可怕的代价。我担心的是大哥，干罗威แ震黄河，手中长矛，鬼神难测，兼之ใ擅耍阴谋诡计”浪翻云恰在这时长身而起，走到窗前。
两人起望向月夜下的洞庭湖，这个生于斯ั，长于斯ั的地方。
浪翻云喃喃道：“还有多少天是八月十五？”凌战天想起浪翻云的亡妻纪惜惜便是病逝于两年前八月十五的圆月下，知道他怀念亡妻。
凌战天心下悲叹。
想他生无可恋，不自杀便是坚强之极。
这人才智武功，均不做第二人想，独是感情上死心眼之ใ至。当下眼见的多说无益，唯有尽力而为ฦ见步行步而已，顺口答道：“还有五天。”浪翻云沉吟不已，好会才道：“战天，回家罢，素า秋和令儿等得急了。”凌战天知道他下逐客令，其实他肯听他说了这许多话，已大出他意料之外。无奈暗叹声罢了，转身离去。
刚推开门，凌战天又回首道：“在岛南观潮石处，我长期布有人手快艇，大哥只要在石上现身，便有人接应。”欲言又止，终于推门而去。
凌战天步出街外，夜风使他精神振，回复平日的冷静机变。想起浪翻云昔日英气慑人，比之ใ如今的颓唐失意，不胜唏嘘！
人在暗处现身出来，是凌战天手下得力的大将庞过之ใ。
庞过之ใ坚毅卓绝的面容带着失望，显然从神色上察知凌战天无功而返。
庞过之人极机敏，绝口不提浪翻云的事情，沉声道：“上官鹰方媾扇死凑觳欤给我方แ的人截着。”凌战天眼中寒芒闪动道：“若非我念着老帮主ว，便有十个上官鹰，也早ຉ归尘土。这小子也算了得，势力扩张得这般迅速。这次我们硬不给他面子，以后的冲突，会更为尖锐。”庞过之面容不变，沉着地道：“正式闹翻，是早晚间事，干罗到，便是那摊牌的时刻，可恨在那妖女怂恿下，将副座你硬调外放，令干罗可以在此从容布置，将我们连根铲除。”凌战天冷笑声道：“我凌战天什么เ风浪不曾经过，鹿死谁手，不到最后刻，岂能ม分晓。”话题转道：“明天离去的事，安排妥当没有？”庞过之道：“切安排妥当，行走路线，除你我之外，只有曾述予人知道。”凌战天听到曾述予的名字，冷哼声，似乎ๆ对这手下有极大的不满。
庞过之待在旁，静候吩咐。
凌战天心想：我纵横江湖，比现下更恶劣的场面，仍能安然度过，岂会如此可欺，不妨等着瞧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