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能忍受替那些小白痴补习,我没有那份能耐,我会杀死那些补习老师讲解三次他仍不明白的小白痴。我参加过两次女排的练习,那群女孩子都是高傲的波牛,技术不好,却很自信,很排外。我决定不参加。在校园里,我偶然会碰到乐姬,常常有yi群男ç孩子包围着她,听说他们选了她做港大校花。
班上女孩子比男ç孩子多出六倍。十个男孩子都面目模糊。
上唐诗讨论的时候,第十yi个男生闯进来。
二恋人的感觉
闯入课室的男生,戴着yi顶鸭舌帽,架着yi副粗黑边眼镜,我没法看清楚他双眼,只看到他有yi张过分苍白的脸,比yi张白纸稍微有点颜色。他叫林方แ文,开课后yi个月才到,肯定是后备生。
林方文选了前排的位置,就在我前面。他把饮了yi半的可乐放在桌上,然后掏出yi本书看得津津有味,那ว本不是什么书,而是漫画,是龙虎门。大学中文系的yi年级生,日常读物竟是龙虎门!
如果要看龙虎门,为什么不坐到后面呢?我跟他说。
他回头,大量我yi次。
前面比较凉快。他说。
啊!原来是这样。
我最讨厌故弄玄虚的人。
象他这种人,yi定会在三个月内勾搭yi个女生,那ว个傻兮兮的女生便会替他收拾房间,他坐享其成,然后在离开大学前抛弃她。他的房间除了有大量龙虎门外,应该还有大批se情杂志和yi副麻将。
第二天,林方文又选了最前排的位置坐下。他从背囊里,拿出yi本花花公子。
林方文的花样真是层出不穷,先是看龙虎门,然后是花花公子,甚至马经。偶然,他会yi本正经地看号外,总之,从来没有看课堂上应该看的书。
有几个男生跟他来往,他们说,他来自油麻地区yi间不见经传的学校。他能考入港大,真是异数。
林方文从来没有摘下他的鸭舌帽,在校园任何yi处,碰上他,他都戴着那顶ะ鸭舌帽。即使三十三度高温,他仍然没意思摘下帽子。我想,他若不是额头有yi个打洞,便是根本没有头发。
yi天,上新诗课的时候,他竟然穿了yi双凉鞋,露出十只脚趾,翘起双脚看姊妹。姊妹是我上发廊才看的。他为什么看yi本妇女卫生手册?难道他也有妇科问题?
那天我无心细想他为什么看姊妹,我只留意他的脚趾。我觉得脚趾是yi个人身体最神秘的部分。除了在家里或去游泳,我外出yi定不会让人看到เ我的脚趾。脚趾好比私|处,让人看见,总是很不自然。
林方文的十只脚趾很清洁,不太长也不太短,也不算分得开。最难得的,是他的第二只脚趾比脚趾公短,应该不会是yi个穷人。看着他十只脚๐趾,我有偷窥的感觉。
下课后,林方แ文走到我前面,问我:你为ฦ什么yi直看着我的脚趾?
他把我吓了yi跳,我没想到他知道我yi直在偷看他的脚趾。
谁看你的脚趾!我若无其事在他身边走过。
我感觉到เ他在我身后盯着我。那是头yi次,我对yi个男人,有yi点心跳的感觉。但,我找不到任何yi个理由á,我会喜欢他。如果有yi点心跳,那是因为被他揭穿了我在偷窥他,因此感到เ尴尬。
同日下午上另yi节课,林方文脚上换了yi对帆船鞋。他坐在我前面,回头对我说:
我特意换上yi双密头鞋,不让你看到我的脚๐趾。
说罢,他得意洋洋翻看新出版的龙虎门。而那วyi刻๑,我竟然没有还击之力,给他打得yi败涂地。
晚上,我跟迪之ใ吃饭,她拿了林正平最新า的唱片给我,里面有人间。迪之说,林正平已经yi个星期没有找她。我不懂说什么,看着她哀伤地离去。男人如果要走,又怎能留แ得住呢?
我在被窝里听人间:
有几多首歌,
我yi生能ม为你唱,
从相遇的那yi天,那些少年的岁月
该有雨,洗去错误的足印,
该有雪,擦去脸上的模糊
我在歌声中睡去。
几个星期后的yi个早上,下着滂沱大雨,我在街上站了四十五分钟,还没法截停yi辆计程车。终于有yi辆计程车停在我面前,车上的人叫我上车,他是林方文。我已๐经全身湿透,不想再跟自己过不去。
谢谢你。我对他说。
他没有理会我,那顶鸭舌帽压得很低,脸很模糊。电台刚好播放着人间:
从相遇的那yi天,
那些少年的岁月,
该有雨,洗去错误的足印,
该有雪,擦去脸上的模糊。我的身体轻微随着歌声摆动。
你很喜欢这首歌吗?林方文问我。
我点头。他沉默不语。我们听着同yi首歌。
那首歌,总是叫每yi个人无端地伤感,连看龙虎门和花花公子的林方文,也不例外。
计程车到了港大,我找钱包付钱,林方แ文对我说:不用你付钱。
他就这样付了计程车费,完全不需征求我的同意。
喂!他叫我。
什么事?
他把外套脱下来扔给我:
你把衣服拿去。
不用。我说。
你的衣服湿透了。他说。
我不怕冷。我说。
我不知道你冷不冷,但你现在好象穿了透视装。
我看看自己,才发现身上的白恤衫湿透,整个ฐ胸罩浮ด现得yi清二楚,我把林方文的外套抱在胸ถ前,尴尬得不敢望他。
接着的yi课,林方文没有出现。我的恤衫已干透。我把外套拿去宿舍还给他。
他不在宿舍里,房门没有关上,我走进去,以为自己走进了yi间旧ງ书局。他整个房间都是书,半张床给书本霸占了。房里并没有大量的龙虎门c花花公子或姊妹。有战争与和平,也有百年孤寂,他原来也看那些书。桌面很凌乱,翻看yi下桌上的纸张,其中ณyi张纸上,有人间的歌词。
有几多首歌,我yi生能为ฦ你唱?
从相遇的那yi天,那些少年的岁月
他竟然那么无聊把歌词抄yi遍。
即使抄歌词,也没有可能连简谱yi起抄下吧?人间的填词人是林放,林方文,方字跟文字合并,不就是放字吗?难道林方แ文就是林放?
这个猛啃龙虎门的人,能ม写出那样动人的歌词?人间不是我听过最好的歌,却是最能感动我的歌。
我看见床上有yi支颇为残旧ງ的乐风牌口琴,是填词的工ื具吗?
你在这里干什么เ?他突然闯进来,把我吓了yi跳。
我把外套还给你。
哦。
他没有理会我,把刚洗好的几件衣服挂在房间里。
人间的歌词,是你写的吗?
没想到吧?
是你?真是你?
你的样子很吃惊,是不是象我这种人,不象会写出这样的歌词?
我从来没想过,那段日子里,每晚陪着我入梦的歌,竟是他写的。yi个我极心仪的填词人,竟然站在我面前,他是我认识的人。
我有点不知所措,我应该离去,却不由自主地留แ下,期望他会跟我说些什么。林方文没有跟我说话,温柔地拥抱着我,我竟然没有反抗,我好象已经跟他认识了很久。
才气令女人目眩,不是他的臂弯融化了我,是他的歌词,是他的才情,令我失去矜持。
那是我有生以来,头yi次跟yi个和我没血缘的男人拥抱,他的体温温热着我,我用双手紧紧抱着他,象找到了yi个依归。他用双手捧着我的脸,唇贴着我的唇。我闭上眼睛,不敢望他。那yi天,是yi九八六年十yi月三日。
我和林方文yi直拥抱着,谁也不愿意先放手。我们好象是yi对被长年分隔开的情人,竟然可以互相拥抱,便无论如何不肯再分开。我看着书桌上的小闹钟,时间以轻快的步伐歌颂โ爱情,我们已经拥抱了yi小时。
我想喝水。我说。
他放开我,倒了yi杯水给我,我们拥抱了yi小时,他竟然还没有摘下那顶鸭舌帽。
你为什么เ总是戴着帽子?我锲而不舍。
没想过为什么เ。
那yi刻,我是yi个ฐ刚刚跟他拥抱了yi小时的女子,我问他问题,他竟然那样不负责任地回答我,我觉得尴尬,他是不是觉得我说话太多?刚刚献出初吻的女孩,也许应该保持沉默。
他吻我的时候,我便知道,他不是头yi次接吻,他很会吻人。
歌词真是你写的吗?
如果不是我写的,你刚才便不会让我抱,是不是?
我不知道怎样回答他。
你这个人太计较了。
我觉得很愤怒,他会不会是玩弄我?因为我曾经批评他上课时看龙虎门。他故意要吻我,然后向其他人炫耀,证实我不过是yi个容易受骗的女子。如果那是真的话,我已经输了,我还留下干什么เ?
我冲出走廊,离开宿舍大楼,上了yi辆计程车,车上竟然播着那首歌:
该有雨,洗去错误的足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