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闭了下眼，道：“不管是与不是，都不要再这么说。你知道我在你面前向来没什么定力，尤其是提到他。”
唐言蹊微笑，“你觉得呢？陆总未免有点太——看得起自己了。”
哪怕是坐着矮她一截，气势却仍旧如松柏般苍劲有力，亦显得淡泊宁静——大约，是因为ฦ他那张英俊深邃的脸上，颜色过于苍白了。
唐言蹊被这一幕震得心都快碎了。
她以前从未想过——还有把相思“抢”回来，这种可能性。
唐言蹊心思一动。
“大小姐。”宋井在旁边轻声唤她，而后摇了摇头，示ิ意她不要再继续问了。
可是陆相思总觉得哪里很奇怪，浑身上下都拧着，扭曲着，笑也笑不出来。
活着的孩子。
陆仰止浑身的血液都被她这一个寒意湛湛的眼神冻结。
保镖委婉地劝道：“夜深了，您也还病着，不如回去先睡一觉养养精神，明早再来。”
保镖相互对视了一眼，到底还是象征性地拦了拦他：“陆总，我们大小姐已经休息了。”
“陆仰止！”身后男人还在咆哮，“就算你救过我，但你对乔伊做的事，我绝不会姑息！”
lancelot找到一丁点空隙就不遗余力地开始反驳，“那也是她欠的！她怎么想怎么做，和你有什么关系？！”
是她爸妈派去的人？
这话声音不大，可是字字都好像尖锐的刀锋割破了她心上的什么。
陆仰止没有丝毫犹豫，依言做了。
“哎呀，看来陆总终于搞清楚状况了。”lance嗤笑，“这才对，现在她在我手上，这盘棋怎么下，我说了算。”
那是别人没有的殊荣，那是只给她的宠爱。
奈何她早就看这女人不顺眼，马上反唇相讥道：“你这种心肠硬得和石头一样的人懂什么？”
“这种感觉很要命，真的很要命。”他把枪从肩上卸下来，声音很温和，像是怕惊着谁，“你在这里等我，哪里也别去，我解决了他们就回来。”
唐言蹊面无表情，一双眼睛在他看来，好像在流泪。
一进树林深处，唐言蹊就懂了为ฦ什么f区被戏称为死亡森林。
“嗯。”
他不答言，lancນe也不恼，很有风度地扬唇朝他笑着，“她应该已经走了吧，没吃多少东西就离开了，说是——”顿了顿，意味深长道，“被倒了胃口，吃不下了。”
“陆总是在找伯爵小姐？”
佣人顿时冷汗涔涔๒，“陆总，我真的不知道啊！”
佣人不意他会突然问起这个，回头看了眼紧ู闭的房门，摇摇头，“不、不知道。”
“圣座……”有人迟疑地开口，“主ว随客便，陆公子既然是客人……”
再加上他们各个都是千金之子坐不垂堂，哪能站成一排像选美一样供一个女人挑选？
“春狩是我们这里的传统盛事，鲜少有外人参加。陆公子难得来一趟，自然要奉为上宾。”她抬手对一旁伺候的人道，“替我好好招待陆公子。”
什么关系？
就这点上来说，已经是天差地别了。
手下赶忙摇头，“不不不，您比陆公子强多了。”
“她……出……什么เ事了……”
他知道霍格尔说这话是为了激励他接受复健治疗，早ຉ日恢复健康。
陆仰止单脚轻轻向后撤了一步，手工皮鞋在柏油路上擦出寂寥的声响，而后他巍峨如山的身影就这么低了下去。
“言言。”
“闭嘴。”男人冰冷的字音从她头顶ะ落下，隐忍着，汹涌着，“别再说了。”
忽然，陆远菱失了智般地笑开，边流眼泪边笑，“你可真狠……”
是他，他也有份！
唐言蹊心中生出山洪暴发般的怒和痛，却又与深深的悲怆搅在一起。
过了很久，在烈风和引擎的双重噪音下，墨岚听到她苍白而温静的话音，语气很平静，很平静，“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墨岚一皱眉，伸手搭在她的额头上，又把她披在身上的、他的外套往上提了提，“是外面的风，穿过这个隧道就快到海ร边了，这里是风口。”
她哆嗦地够上去，凭借着脑子里颠三倒四的印象拨出了一串号码。
唐言蹊一掌按在门上，小腹间的热流越积越多，她骇怕不已，却被困在这方寸之地无法动弹。
陆仰止的脸色很差，一双眸子里映着从未有过的深沉冷肃，“言言，”他的声音亦是如此，“等我回来再说，我现在……要出去一趟。”
唐言蹊关了水龙头，拉开门走了出去。
佣人一惊，来不及为这惊为天人的俊容而惊艳，就被他阴沉的视线震慑。
“啪啦”一声脆响，滚烫的茶水四溅。
陆仰止正是满腹的怒意没处发泄，薄唇一勾，眼波要多凉有多凉，“我做的决定要你来评价合不合适，不如你替我做个合适的决定？”
待这边包扎完，护士退出去后，陆仰止才漠然一眼扫向门外的人，沉声问：“你怎么还在这里？”
唐季迟揉了揉眉心，无奈地勾唇，“爸爸老了，记性不好。”
唐言蹊迎着他的眼神，面色无改，“七年四个ฐ月零十五天。”
“无碍，先让人送她去医院。”男人的俊眉拢得很紧，从他额头上渗出来的冷汗和小臂上时常一抽的青筋都能看出来他在竭力隐忍，可他怀里的女人却静静闭着眼，自始至终都没吭一声，更别说关心了。
……
陆仰止倏尔攥紧了拳头，骨节“咯吱”一声响。
看到唐言蹊那张煞白了脸色的容颜，他的瞳孔里划过深邃的光，抬眼与陆仰止对视，“两只手都碰了。”看到男人山崩地裂似的表情，墨岚心里更是痛快，冷笑道，“亲也亲过了，更亲密的事情都做过了——你不是知道吗？”
她讨厌极了他这副不声不响不言不语的样子。
真的，讨厌极了。
说不上理由的讨厌。
陆仰止抬眼时刚好看到她来不及收回的表情。
坚硬结实的胸膛震了下，他一双墨眸的光泽都迅速沉暗下去了，“言言，你又用这种眼神看着我。”
他握紧了手里的毛巾，语调不急不缓，却很深邃，深邃里带着很自嘲，“你问过我为什么受了这么重的伤还不死——就是因为你这种眼神。”
他道：“它总是给我希望。让我有种你其实很担心我、很舍不得我死的错觉。”
每每想到她露出这样的眼神，他就觉得，伤还可以再重一点，还可以再重一点。
唐言蹊别过头，不假思索道：“是，相思只有你一个ฐ父亲，你死了她会很伤心。”
陆仰止静默几秒，“仅仅因为我是相思的父亲？”
“你对我来说就只有这一重身份了。”
男人深喉间逸出低笑，“也是。”
他边擦着身上的血迹边淡淡开口：“鉴定书，你看过了。”
不是疑问句，是肯定句。
“看过。”
唐言蹊没有瞒他，这件事也没什么好瞒的。
更不是她说自己没看过，就能否认他是相思生父的事实。
正好，有些事情她也想问他，“陆仰止，你为什么会是相思的生父？按照时间来推算，相思应该是我在……”
后半句话，她说不出来了。
“在酒店里被人下药的那次？”男ç人却好似和她心有灵犀，漠然启唇补上了她没说出口的话。
唐言蹊不吭声了。
陆仰止看着她，一字一字道：“那天晚上是我。”
唐言蹊猛地抬眸，正好撞进了他幽深无底的黑色瞳孔之中，清清楚楚地看到其中跳跃的一簇火苗，势在必得的火苗。
“我不懂……”她摇头，“你在说什么？”
“我说，那天晚上是我。”陆仰止又慢条斯ั理地重复了一遍，“你听清楚了，而且也听懂了，言言，不要装糊涂。”
“为什么是你？什么是你？”
“六年前那天晚上我喝多了。”陆仰止似乎陷入了回忆，“我被灌了很多酒……带到那家酒店里……”
“等等！”唐言蹊打断他，“被谁？哪家酒店？”
陆仰止的目光变得意味深长，“被陆远菱。”
“陆远菱？”唐言蹊觉得更荒谬了，她荒唐地笑出声来，“不瞒你说，我在墨岚的日记本里也看到เ了陆远菱的名字，她还真是如影随形无处不在。”
“墨岚？”陆仰止也有些意外，眸间划过思考之色，沉声问，“他写了什么？”
“六年前发生的那些事，都是你大姐，哦不，你妈，一手策划的。”唐言蹊皮笑肉不笑，“是她给我下了药，也是她把我扔到墨岚的床上希望我们发生点什么เ关系，虽然我不知道墨岚和她究竟达成了什么เ交易，但是——如果墨岚日记里写的是真的，这些事情都是她做的，那她没有理由把你带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