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仰止饮下杯中最后一滴酒,喉咙如同被烈焰灼烧,他却好似没有知觉,淡淡吐出一句沙哑的话:“明人不说暗话,你的条件我答应了,你最好手脚利落一点,我没耐心再等六个月。”
男人沉冷的目光定格在他脸上,“不过什么?”
他快步走上去,一旁围了一圈医生护士正在给他做检查,霍无舟看了两秒,硬生生憋回所有情绪,平淡出声问:“他什么时候醒的?”
霍无舟便每天去他的病房看看,今天一拉开病房的门,就看到床上男人僵硬地坐在那里,很费力地侧过头看着他,嘴唇细微的动了下,“霍……”
稍微仔细想想,便能想通因果。
他只顾着冲进去救她出来,却没有深究,是什么เ东西困住了她的心,这么多年。
陆远菱看到对面的男人眼皮也不抬一下、有条不紊地组装着枪管的模样,一种深深的颤栗从心底泛上来,可她还是隐约觉得陆仰止并不会真的对她怎么样,僵硬地出声叫他:“仰止……”
陆仰止实在不想在她眼皮底下发出可能ม会刺激到她的声响。
污浊的血液从缝隙中流了一地,唐言蹊怔然看着,却发现扭曲的车厢里,半条血肉模糊、深可见骨的腿。
你不知道他是好是坏,不知道他以后会做多少对不起你的事,更不知道,你这小小的举动,会成为谁的救赎。
愣在那里,整颗心从最底部开始溃烂,生出惊恐的疮痍。
那一地暗红色的鲜ຒ血在地毯上显得格外触目惊心。
那场景残忍又可怕,旁边的保镖看着都有些于心不忍。
药片逐渐从整体被化散为颗粒,顺着喉管一路向下,好似把她整个人都冰冻起来。
“你们说,我先进去上个卫生间。”唐言蹊不着痕迹推开他的手,静静往卧室的洗手间走去,妥帖地将推拉门完全关上,那满脸漠然的表情好像真的完全不cນare外面在聊什么。
可谁也没想到,唐言蹊竟在这时开了口:“庄清时的事?”
司机见自家老板面色沉凝,忍不住开口打了句圆场,讪讪道:“陆总,您不要太忧心,我看唐小姐还是挺关心您的伤势的。”
唐言蹊波澜不惊地推开他,“你还有伤。”
她低头望着手心,忽然用力攥了下。
她发现自己的感官好像正在流失,消退。
他单手抄袋,姿态闲适,却也无人敢在他面前造次。
唐季迟温温淡淡地一扬唇,“陆仰止?”
过去。
那些近在眼前的画面终于被空气里的血腥味道埋没。
男人表情冷漠,回过头,眸光宛若淬了寒霜的刀,剜过满脸似笑非笑的墨岚,冷声道:“我和我女人之间的事,轮不到你一个外人来多管闲事,她,更轮不到เ你这种畜生来染指!”
陆仰止为了这事心里还憋着一股火气没发,此时此刻各种情绪扯着他的心脏ู,慌张,愤怒,心疼,他第一次不知道该用什么表情来面对她。
她不动声色地喘了口气,右手始终背在身后,疼得她恨不得死去,“听我一句,把她留在这里,对你们都好。”
可却因为ฦ什么原因而生生停住动作,大掌收攥成拳,喉结上下一动,漠然的字眼冒出他的唇缝:“前面不远处就是出口,出去再说。”
她是疯了吗?
她凭什么觉得陆仰止会无条件的相信她?
霍无舟比他还惊讶,“她也来了,您不知道吗?”
霍无舟道:“唐先生,事发突然,我就长话短说了,她让我带着这个保险箱尽快找到您和唐夫人,要来那枚真正的玉扣打开保险箱,看看里面到底装了什么东西。”
她在机场招手想要拦一辆出租车,停在她面前的,却是一辆颜色深沉的高级轿车。
女人连行李都没带多少,匆匆出了海关。
乔治喃喃:“受人威แ胁。”
“怎么เ可能ม。”另一人阴柔一笑,凉意渗出嘴角,“你是第一天认识头儿吗?他做事从来不留任何余地,宁可错杀一千,不会放过一个。庄老贼当年也是因为这道这件事,所以连挣扎都没挣扎,就直接放弃了生路。”
陆仰止无波无澜地应了声,似乎没听懂她话里的嘲弄,又更像是听懂了却完全不在意。
陆仰止不明所以地弯了弯唇,“他倒是对你上心。”
先作恶者贱。
陆仰止的言辞若是锋利起来,可谓刀刀能扎在人的死穴上。
一边向着她的仇人说话,一边又和她做着亲昵缱绻的事。
心里突然就被一种崩溃的委屈堆满,那情绪来得如此之快,快得她来不及控制。
陆仰止的心都仿佛被人碾碎了,猛地低头吻住她的泪水,温柔又急切,“我明白,我明白,言言。”
“可我又不希望你来。因为一边是你的姐姐,一边是我,我期待着你能做个选择,又怕你真的做出一个选择。”
短暂的喜悦还没开始,便被医生接下来的话浇了一盆冷水,“看得出来病人怀孕之ใ前没有精心备孕,底子很差,身体的各项指标也都达不到健康水准,再加上刚才受了很大刺๐激,胎象非常不稳,恐怕……”
陆仰止蓦ย然松开了手里的衣襟,高大颀长的身形往后退了一步。
没想到的是,最快拽住她胳膊的人,会是这个山崩于前也无动于衷的冷面阎罗,厉东庭。
褐瞳里泛开一丝迷雾。
而且,那个后来把她抱走的男人又是谁……
她和厉东庭难道……
“说回刚才的事。”厉东庭点了根烟,沉声道,“这次的事情非常棘手,我需要你的技术支持。墨岚那小子,我没和他打过交道,也信不过他。”
他与池慕两个,是与厉东庭交情最深的兄弟,没人他们两个更清楚,厉东庭和顾九歌之间,不可能ม有结果。
“这句我听懂了!”唐言蹊拍案而起,“你在diss我的智商!”
“你在说什么?”唐言蹊糊涂,“我听不懂了。”
为什么เ撞破了这个ฐ秘密,却让霍无舟忽然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无力。
她也要依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嫁给门当户对的世家公子。
唐言蹊被她的话惊了又惊,“你才多大你就二年级了?”
陆相思也学着她的样子,皮笑肉不笑,“我已经二年级了。”
唐言蹊回头,对上父亲那张深沉俊朗的面庞,走近了她一步,以只有两个人能听清的分贝直言不讳道:“听不得那些人信口雌黄。”
“信口雌黄?”
“难不成你要告诉我真有神谴这么一说?”
唐季迟捏着烟的手微微顿了下,黑眸不动声色地看向不远处很久ื没再说过一个字的江姗,喉结一动,嗓音低沉磁厚,很是郑重,“我不信,但是你妈妈信。”
唐言蹊没吭声。
宗教这种东西,本来就是信则ท有,不信则无。
他虽然不信,却也一向对鬼神抱有敬畏之心。
再加上,姗姗的身份何其特殊,从她出生受洗开始,就没有选择不信的权利。
科学早ຉ就证明过了地球的外面是银河系,是太空,不是所谓的天堂。
神在如今宗教中,更偏向于一种个人信仰,是人心底的道德标准,时刻๑警示众人,要诚恳,善良。
“她信,所以她走不出来。”男人无风无浪的语气终于起了波动,似是在叹息。
唐言蹊也抬眼看过去,风吹着江姗的头发和衣角,她在风里显得孤傲又削瘦。
“她真的在圣地耶路撒冷发过这样的毒誓吗?”她问。
唐季迟扯了下唇,“好像是有这么回事。”不过那是在他们结婚之前。
“为什么เ?”唐言蹊不解。
“为了很多人,很多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