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井没叫保安,只是单手对她行了个“请”的礼。
她褐色的眼瞳里那不常见到的一两滴水光像一片汪洋大海,海水从四面八方涌来,将他困住。
唐言蹊一惊,自己都没站稳,慌忙又去拉她,“容鸢!”
于是容鸢被唐言蹊这么一挥胳膊震得往后退了两步,脚下一个趔趄,高跟鞋刚好卡在了电梯缝里,整个人都控制不住地往后倒去。
“你去了分部。”他嗓音沉霭,字字不动如山,“做了什么?”
她眨眨眼,想通了什么,突然问:“你怎么了?她不会是知道我去了,专程躲着我,回去找你吵架的吧?”
孟主管咬牙。
唐言蹊“唔”了一声,“你说的有道理。”
别说是唐言蹊,就连宋井听到这话都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恨不得把脑袋埋进方向盘里。
“尤其是工程部ຖ,现在最是缺人手的时候,随便找个理由都够搪塞她好几个月了。陆大总裁你不下令调给她几个主力过去,她自己้哪里摆得平这个项目?”
他这才满意了,将门外那些战战兢兢的医生都请了进来。
唐言蹊心里一触,不可置信地抬头看着他,好像不认识他一样。
如果庄大美人有什么三长两短,他哪肯罢休?
唐言蹊轻轻一笑。
拳头一寸寸收紧,心也被什么绞得厉害。
她不想见的人,怕是不止墨岚一个。
“量你也不敢。”男人冷哼。
沙发上的男ç人伸手接过那只价值不菲的手表,端详片刻,冷笑,“你是太蠢了才没发现手表被人动过手脚,还是已经被她策反了,故意引她到温家来抓我的?”
“你!”
唐言蹊的脚步停在那一排平底鞋前面,伸脚๐试了试其中一双,“和我穿一个系列的裙ำ子让你吓成这样吗?”
不过——墨岚?老爷子为什么เ会特意提起这个人?
果然还是为了晚宴,宋井无声叹息。
他只得张了张嘴,又闭上,千言万语化为一声叹息。
这两个字碾过陆仰止脑海ร的刹那,轻而易举地激起了一大片沉寂已久的戾气。
“你去吧。”男人低霭的嗓音响起。
唐言蹊恍然大悟,立马看向宋井。
唐言蹊道:“一个女人再大度再懂事,也不可能接受自己的男人把别ี的女人接回家里住,庄清时就算是肚子里能盛下一座太平洋,也不可能。”
她与庄清时从小作对到大,十几年了,庄清时一挑眉一眨眼,她都知道她在动什么幺蛾子。
唐言蹊立马凑上前,“他醒了没?”
唐言蹊嗑着瓜子,斜眼瞟他,“楼ä上有个姓陆的病人你知不知道?”
直到从电梯间出来的时候,陆仰止直奔某个大门被锁紧的房间,狠狠一脚就踹了上去,“开门!”
宋井在他身后,好几次累得气喘吁吁,却又不得不跟上他的脚步。
唐言蹊“嘶”了一声,“祖宗你轻点,我浑身都是伤。”
“跟你没关系的事。”唐言蹊回过神,打了个ฐ哈欠,调侃道,“衣服都换好了,等我呢?”
而唐言蹊,她是个ฐ外人啊。
可是刚走了两步,又犹豫。
过了不知多久,男人踩着柔软的地毯,一步步走向了哪里。
唐言蹊躲在衣柜里,明明是三伏天,她却冷得打哆嗦。
然后他就听到เ一个过道之隔的另一张桌子上,她嘻嘻哈哈地对别人说:“听故事不要只听一半,你怎么不看看陆仰止后来怎么样了?”
是因为她对他的喜欢,一开始就建立在伪装和做作之上吗?
男人扯唇,“也罢。既然你没这个本事,组长的位置就交给别ี人来做。”
david被他空无一物的眼神盯得头皮发麻,“陆总,是我无能,我……”
而陆总的工作和他正好相反:打击违法犯罪的黑客,破译各种各样的新型病毒。
亏他还一直很傻很天真地以为陆总和墨先生之ใ间就仅限于猫和老鼠的关系——
“她还在催?”厉东庭接了口。
不过结婚,那是另一码事了。
庄清时咳嗽了声,拉回他的注意力,柔声道:“幸好她这一刀没有扎在我的腿上,不然我就逃不出来了。”
“我知道她恨我。”庄清时闭上了眼,“我又何尝不恨她?但是我万万没想到เ,她当真对我下得去手……”
扔掉耳机的陆仰止没有在第一时间接收到她被抓的消息,因而看到这一幕的时候,沉黑如玉的眸子里划ฐ过片刻错愕,转瞬蒙上了更加浓稠的雾气。
……
她爱了一生的男人。
那是陆仰止啊。
陆相思跟着唐言蹊不停地后退着,可在绑匪们说到这一句时,她身旁的女人动作骤然一僵,脚步也就这么突兀地停在了草丛里。
“她还是个孩子啊,大哥。”有人于心不忍,“我们要报仇的话……”
他无奈道:“那里面是你什么人,值得冒这么大的风险去救?”
唐言蹊微微一笑,歪着头打断,“应该不会这么倒霉吧?”
等陈姨端着水递给她后,她道了句谢,又慢慢往卧室走。
头昏脑涨,步下虚浮ด,她一时不察,踩空了一级台阶。
本就摇摇欲坠的身体顷刻间向前倒去,差ๆ点就跪在地上。
陈姨一惊,忙伸手去扶。
可身边猛地蹿过一道深黑色的影子,迅如疾风闪电,在她碰到唐言蹊衣角之ใ前便把女人紧紧扣在了怀里。
陈姨怔住,回头,刚才还坐在沙发上岿然如山的大爷,不知何时已经到了她们面前,宛若从天而降的神只,一手搂着纤细瘦弱的女人,另一只不太灵活的右手也勉力抬起,拖住了女人手中差点倾倒的杯子。
她没看见,唐言蹊也没看见,但医生就站在客厅中央,将那一幕看得清清楚楚。
从女人出声开始,陆总的目光就没从她身上移开过。
不管表面看上去如何冷峻寡淡,如何平静无澜,深处那些沉甸甸的情绪,却是一分不少的。
唐言蹊惊魂未定,苍白的脸蛋瞬间褪尽血色,心跳快得要跳出胸腔。
她反应了好一会儿,才咬着唇,抓住了楼ä梯扶手,“谢谢。”
然后不费吹灰之力拂开他的怀抱。
陆仰止眉心一沉,又去捉她。
她却看也不看他,只淡淡道:“没事,我自己可以,你走吧。”
男人修长的凤眸间隐隐是风雨如晦、电闪雷鸣,“唐言蹊!”
他慢条斯理的吐着字,脸廓无丝毫变化,可语调里暗含的冷厉锋芒却让人心里发慌,“等了两个ฐ星期,就是为了亲口赶我走?”
唐言蹊心中麻木,却扬起笑,“嗯,对,现在我说完了,陆总请便吧。”
陆仰止上前,黑眸凌厉地攫住她脸上没有温度的笑容。
怒意横生,冷笑道:“看不出来,你也这么เ有骨气。”
她不是最会见风使舵、最会讨巧卖乖吗?
为什么เ却不肯对他服软了?
他的讽刺让唐言蹊身形稍稍僵住,抬眸看了男人怒极的眉眼片刻,平静道:“我这个人确实没什么骨气,因为我觉得这两ä个虚无缥缈的字不如我自己过得舒坦更实际。”
她顿了顿,又笑了,“幸亏陆总今天给我上了一课,告诉我人如果不自爱,永远也别想被人看得起。像庄小姐那样不谄媚不逢迎,在娱乐圈里不是照样过得顺风顺水、人人青睐有加?你再看看我,我这一辈子掏出自己的心拼了命地讨好了一个人,那个人却把我当什么?到头来,我自己落下个坏名声不说,还过得这样凄惨,确实是不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