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岭十分意外，费宏德居然记得自己的生辰，他问：“那费先生呢？晚上一起吃饭？”
段岭说：“我再从头看一次吧。”
“你……”段岭闭上眼，仿佛不忍再说些别的，“你就没有什么别的话，想对我说吗？”
“帮助乌洛侯氏复国，是吗？”段岭问。
“我怎么会知道？”段岭耸肩，说，“叫乌洛侯穆过来问问？”
段岭示意你说。
拔都根本没想到，段岭会说这么一句完全无关的话，当即令他无言以对。
拔都：“……”
“述律端。”段岭吩咐道，“给他换个ฐ酒碗，把酒坛子拿过来。”
“是啊。”段岭叹了口气，说，“怎么变成这样了？”
“活不见人，死不见尸。”段岭答道，“乌ไ洛侯穆告诉我，他在路上碰见奔霄，我不知道他所言是不是真的。没有人证，杀长聘又有什么用？”
“可是长聘失踪了。”段岭说，“我将奔霄交给他，让他回邺城来，结果反而是乌洛侯穆带着奔霄，来到落雁城。”
头顶滚木齐齐前进，如过江的鱼群，木头的缝隙间透下一缕天光，穿入水底，清澈的溪水中几乎能一眼望见尽头。
段岭冒头出水，换了一口气，竭力将拔都托上水面去，然而一转头，却见阿木古脚踏浮木一跃，身轻如燕，长刀掠过。
“武独——！”段岭大喊道。
乌云涌来，遮没了月光，郎俊侠面对一众刺客的身影被黑暗所取代。
段岭知道郑彦如果真想动手除掉郎俊侠，根本不用征求自己的意见，动起手来，他怎么可能是郑彦的对手？在某个程度上，郑彦是十分尊重自己的。
郑彦问：“你为ฦ什么这么执着地保他性命？”
若是带着昌流君或郑彦，听到เ他与宗真的谈话，说不定要起疑ທ。虽然他可以与宗真说辽语，却也容易从神态上发现破绽。
昌流君说：“战俘收拾吧。”
午后的光线透过窗格照进来，横在段岭与郎俊侠身前。那ว光线里带着飘飞的淡淡光芒，如同一个千变万化的万花筒，折射着被房外晶莹雪花挡住的光线。
段岭知道这些话武独过后也会对他说，现在不让他出去，只是想让他暂时撇开关系。
“你们辽人也杀了我们不少汉人。”段岭答道，“是你们先杀过来的。”
“你又没见过我爹。”段岭淡淡笑道，“怎么知道我们像不像呢”
“我不能跟着你走了。”段岭说，“哪怕我的位置被蔡闫夺了，我也必须回到เ中原，我只有这一条路走。”
“救了你的人，就是他”耶律宗真问。
段岭正乏着，便“嗯”了声，躺在床上。武独换上黑衣劲装，蒙上面，低下头，段岭便伸出手指，撩起他的蒙面巾，露出他刚毅转折而粗犷的唇线，与他亲吻，足有好一会儿，两人才分开。
两人只好又给昌流君要了一间房，武独与段岭住一间，昌流君住一间，叮嘱客栈里头不得有人来打扰，爷要睡觉，便关上了门。
武独随意站着，一不装二愣子，身上自然有股气势，随口道：“我就要一件事，先生不如先许了我。”
武独的表情说收就收，恢复了一张冷漠脸，说：“长聘先生，这事儿可不轻松呐。”
段岭却满脸疑惑，站在这片后院前。
“没人。”武独握着未出鞘的剑，抵着一扇院后的木门推开，再撤回，木门发出“咔嚓”声响。
“离开邺城时，身体还是好的。”段岭答道。
“还得练练。”段岭说，“就怕时间不等人。”
“都退下吧。”蔡ກ闫语气森寒。
江州，秋来天阔，一只风筝飞进了御花园，呼啦啦地掉下来，落在东宫外头。
“要下雨了。”段岭说，“希望他们千万别在这时来攻城。”
“你爹说过。”武独答道，“他们有专门的猎禽射手，专杀信鸽。冷不？”
“太懒了。”段岭说，“你发现了什么？”
武独的目光是游移的，随时瞥向河间两侧道路，观察这附近的人。河间修建得比邺城好，但城里的百姓却仿佛比邺城更穷，一个个衣裳褴褛的，站在路边看他们。
众人你看我，我看你，段岭拿着兵册，点了个ฐ人，说：“从你开始，将军脾气不好，莫要让他等久了。”
余人才纷纷坐下，两名裨将一姓白、一姓褚，各领ๆ千人，进来的也正是白裨将的十名手下。
雨点落下，继而唰唰声响，暴雨铺天盖地。段岭上马，武独则伏在段岭肩上，两手绕过他的腰，无力搭着，脸色苍白。
“我带着你走。”段岭说，“你骑在马上，睡会儿。”
那是什么？段岭心想。
段岭唯一的念头就是想破口大骂，实在是太欺负人了
“点数。”武独说。
“走”武独调转马头，带着众人开始逃跑。背后追兵冲来，段岭拉弓，仰在马背上一躺，天地倒转，松弦，箭发，追兵首领登时被射落马下。
他告别了牧旷达，武独等在门外，段岭朝他笑了笑，示意成功了。
段岭点头，牧旷达又说：“去吧，莫要与武独多话了。”
三人便与武独点头，与段岭一同上了雅座，刚坐定不片刻，楼ä下送来四碗面，段岭正饿着，便告罪开吃了，余人喝了一夜酒，正好补点吃食。
武独过去与面馆老板说了几句，二楼雅座客人刚走不久ื，本该收拾不待客了，不过老板与郑彦关系好，便答应为他们将位置挪到二楼ä去。
李衍秋没有说话，片刻๑后，武独撤回指头，朝段岭点头，示意不必担心。
李衍秋靠在榻上置好的椅背上，外头有太监捧着热毛巾进来，敷在他的眼上。武独朝里头看，眉目间带着询问之ใ色，段岭摆手，示意不必担心。末了又抬起左手，指指自己脉门，又指李衍秋。
牧磬和段岭相对而笑，正笑着，段岭忽见又来了一人，却是郎俊侠。
段岭哈哈大笑，牧磬递过来一个纸包，里面是一块鱼形的桃花酥，意喻“鲤鱼跃龙门”，两人便一人分了一半，段岭掰了个鱼脑袋，牧磬则吃剩下的大半。
“他病了，你是谁？”来人朝段岭问道。
武独与段岭同时抬头望去，不等段岭吩咐，武独便将小船划ฐ向来人所在的船只，来人像是江州附近的百姓，船上载着一名身着征北军铠甲的士兵，铠甲已破破烂烂，他靠在船边，似乎病得不轻。
“行，你是校尉，这儿让你。”李衍秋显然心情很好，起身，坐到段岭身边。
武独：“……”
武独反而拿李衍秋没办法了。
李衍秋又说：“武卿想必还惦记着挨了我一墨砚，这陈年旧怨，总是要讨回来的。”
武独说：“不敢，若知道陛下那时就已有察觉，臣是万万不敢去出头的。”
段岭想起曾经武独挨了李衍秋一砚台，满头墨水的事，不禁又好笑又心酸。正要打个ฐ圆场时，李衍秋却说：“若儿既然也在，便当着他的面，朝你赔个不是，不过武卿向来不在乎这些，你保护若儿，也并不是为了这点虚名与身外物，权当你我开个玩笑罢了。”
李衍秋这么一说，对武独来说，正是给予他最大的尊重，武独反倒有点歉疚，起身说：“是我无礼ึ了，陛下请。”
李衍秋这才起身，换到主位上，武独则坐到เ段岭身边。
武独随意一瞥，见段岭脖ๆ中有一红绳，段岭便将玉璜掏出来给他看。武独有点意外，问：“拿回来了？”
“这是四叔的，他先给了我。”段岭答道。
仆役端上四大碗面，郑彦跟在后头，段岭便把玉璜暂时先收起来，每人一碗，一碗由一根面线煮成，绵长不断。
面上好，人手一杯热茶，段岭遣退府内侍卫，唯独让述律端在外面等着。
“述律端是耶律宗真派来守护我的。”段岭朝李衍秋说，“可以托付。”
李衍秋点头，述律端在外关上了门，众人开始用午饭，李衍秋吹了下汤匙内的汤，说：“还有半块玉璜，在东宫那ว冒牌货的手里，这次回去，须得尽快解决此事，昭告天下，朝中ณ对质，再将他与乌洛侯穆碎尸万段，凌迟处死。”
李衍秋云淡风轻地说来，就像面咸了或淡了一样简单。段岭想了想，见郑彦与武独都在看他，知道这话只有自己能接。
“郎俊侠就在府里。”段岭说，“待会儿要不要带他过来，四叔问问他？”
“嗯？谁？”李衍秋马上想起来了，说，“郎俊侠，他在你的手里？”
段岭点头，李衍秋略一思索，便说：“明天再审他，免得煞风景。”
“蔡闫其实算不上什么。”段岭说，“麻烦的是牧相。”
李衍秋“嗯”了声，说：“阴差阳错，你竟成了丞相门生，也当真是命运弄人。”
段岭寻思要不要把牧旷达的阴谋告诉叔父，但只要一捅出来，事情不得了，不仅牵涉到เ李衍秋没有子嗣的问题，更牵扯到牧锦之ใ，这事须得十分小心。
江州阴云密布，太阳在乌云后现出暗淡的光芒。
牧旷达一连几日精神都不大好，甚至连朝中ณ大臣们也注意到了。
早朝时，若要说除了蔡闫之外，最困顿的便属牧旷达了。
苏阀提出来年人才擢选之事，蔡闫不禁注意到，牧旷达最近的话很少，大部分时候都处于漫长的沉默之中ณ。
“丞相怎么看？”
冗长的陈情后，蔡闫终于忍不住问牧旷达，不知这老狐狸有何想法。
“自古江东子弟多才俊。”牧旷达答道，“多加擢选，令有才之人入朝，乃是好事。年前正有田地法改革一说，不如就让新晋官员，各写折子奏来，待陛下归来，也好予以甄选，说不定能有高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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