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凌南若有所思。国色天香的牡丹，亦是花中之王。
“没有。”裴凌南走到赵显身边，伸手抚平了桌上的白纸。纸上画着朱红的牡丹ล，用了很深的红，却意外地富丽堂皇。
“我总也想不清那个ฐ女子的轮廓，我总觉得她很面熟……”裴大把桌子上画得歪歪扭扭的画拿起来，自己又琢磨起来。
裴大见裴凌南走了，连忙走到栅栏边，“查清楚了吗？”
“掌乐司的人没说玉大人去哪里了吗？”
赵显唤内官去请玉翩阡。
裴凌南摸了摸他的头，想把他抱进怀里，却只能隔着木栅栏哀哀地看着他。是她无能，要他这么小的生命承受这些本来属于大人世界的风暴。
裴凌南听了之后，心中五味杂陈。其实，她何尝不知？每每她离开之后，阮吟霄都会偷偷潜进这两个孩子的屋子，哄他们睡觉。
皇帝这个位置，到底夺走了他多少的东西。
裴凌南掀开沈流光的面具，让他可以好好地透透气。那ว被誉为花之国色天香的脸，因为ฦ十五年前的一场意外，变成了现在平平凡凡的样子。从前她不知道他的过往，只任性地从他那里索取爱和呵护，再相遇之后，又一直怪他，从来没有想过，在他二十几年的人生里，究竟经历过哪些的惨痛。
他大骇，正准备出手反击，忽闻到一股熟ງ悉的香气。
金陵的城西是贫民们聚集的地方，鱼龙混杂。这里的客栈很简陋，也不甚惹眼。越香凌绕到客栈后面，看到白日里住进去的那几人的客房灯还亮着，便想翻上屋顶偷听。
她被带到末席，和几个女官结伴而坐。女官们有的眉头紧ู皱，有的哀叹不已๐，有的则愤愤不平地抱怨，“大人，南人太过分了，凭什么让我们坐在这里？我们的官职可不输给那些上座的官员啊。”
裴凌南刚刚ธ入仕的时候，北朝的女官制ๆ度还没有实施多久，所以这种冷嘲热讽的待遇，她早就习惯了。
“光儿，怎么เ能说这么เ大不敬的话。”
“她好胜，与皇上打赌，赌约没有完成，自然要留在上京。不过皇上答应我，会好好照顾她，你不用担心。”
而与此同时，沈府地下的通道里，沈贺年和双双正一前一后地抬着沈流光。
阮吟霄一直以为裴凌南是足够坚强的，可这样的以为，在她看到那几句尸体并晕厥过去之后，成为了他对自己的嘲讽。他何曾真正地了解过这个女子？他所看到的，都是她坚韧乐观的一面。其实她也只是个平凡需要爱的女人，否则那个ฐ沈流光，不会在短短数月之ใ内，便让她爱恋至此。
“可不是？我那儿媳妇，什么เ活都得做，做得不好还要给我和我儿子骂。你看老爷和少爷，什么เ时候骂过她一句？怕是连重话都不敢说。”
谁知道到了厨房，一个人影也无，她找了半天也没现鸡的踪影，不仅是这样，她连烧火的柴禾，调料放在哪里都不知道。正想找个人问问，听到外面有两个女人在说话。
沈流光调整好情绪，立时又神采飞扬起来，“他们？沈夫人，你到底想要生几个ฐ？”
沈流光的身体僵了一下，但没有否认。
裴凌南攥紧拳头，“宁王殿下！如果你今天叫下官来只是羞辱下官的话，下官告辞了！”
裴凌南的手微微握紧ู，“宁王的意思是，阮吟霄？”
“日月失色还不够，男人嫉妒得狂，女人爱慕得疯！”
很久以后，北朝的官吏们都还记得那个ฐ叫越香凌的男人，怎么用一个微笑，让北人彻底记住了南人的美貌。
沈流光叹了口气，“我早就说过，沈括这件事办得不漂亮。落下把柄不说，南北两朝的上位者都惊动了。”
沈流光笑起来，“叫夫人无妨。她也算帮了我一个大忙。”
他其实已经来了一会儿了，只站在门口听，越听越觉得好笑。他不爱管朝堂的事情，就是因为那些大人们的心思实在是太复杂，他受不了成天跟他们绕弯子，打太极。他本人虽说对阮吟霄全无好感，但凭借这么เ多年的了解，也觉得通敌叛国这样的罪名实在是差强人意得很。
三个人又七嘴八舌地搪塞起来。这件事是个烫手山芋，两边不讨好。若是查出了阮吟霄无辜，那ว无疑得罪了宁王那一派，若是查出了阮吟霄有罪，以太后对阮吟霄的宠幸，今后的仕途必定受阻。
她拿走他额头上的手帕，想再去给他换一块，手却忽然被抓住。
裴凌南虽然不知道他为什么会喝得这么醉，但从他字里行间的意思来猜，大体是在同僚们面前被揭了底，心中郁结。
她看着书桌上的南朝史书，沉思。宁王回来了，本来就错综复杂的局势会怎么เ样展？北朝与南朝的这次和商究竟是占到เ了便宜，还是无功而返？新า政还能够进行下去吗？
裴凌南在双双的监督下吃完了饭，又把那不算太难喝的汤药灌下去。小丫头这才露出平日里的笑脸，递过来一小包糖果，高高兴兴地端着盘子走了。
沈流光从屏风后面走出来，笑容可掬，“裴大人你可别小看这江湖手法。楚荆河虽然在百官之中评价不好，但在宗亲那边却非常的有人缘。很多以前中立的贵胄，都是给了他面子，才站在当今天子这边的。你跟着他，应该可以学到很多东西。别忘了，做人……”
屏风后面的人停了一下，把头从屏风后面探出来，“御史大人，下官听您这口气，好像不是很顺利？”
她心中像灌了蜜，问他名字，他说他叫信陵。
也不知怎么的，两个人竟似很投缘，一起坐在树下聊了很久ื。当她告诉他，她叫裴凌南时，他打趣道，“你瘦瘦小小的，像一颗干瘪的小南瓜。跟这个ฐ名字很配。”
二人饮酒，举杯换盏之间，阮吟霄问，“上次拜托老爹查的卷宗，查到了没有？”
“老爹，过来坐。我给你带了你最喜欢喝的酒。”阮吟霄招呼着，先行走向桌子的方向，离开了裴凌南的视线。
当庭始觉春风贵，带雨方知国色寒。
日晚更将何所以，太真无力凭栏杆。”
写完之ใ后，裴凌南退到一边，歌舞都停了下来。玉翩阡皱眉看着屏风上龙飞凤舞的大字，一时不解。
南朝负责主持的礼ึ部官员已经完全不知该如何继续了。不是说要画ฑ画的吗？不是要画牡丹的吗？这怎么成了一诗？还是一看得不太懂的诗歌？他无助地看向翁照帆，翁照帆也不知该如何解决，便看向上座的皇帝和皇后。
过了一会儿，有南朝的官员问裴凌南，“不知在屏风上题诗是何意？这诗又是何意？这舞可跳完了？画ฑ又在何处？在座的各位可只见玉大人一人在跳了。裴姑娘不会是想蒙混过关吧？”
裴凌南抬头看了赵显一眼，把砚台放在书案上，大声说，“是，我是不会跳舞。你们都看见了。”
左相悠然笑道，“既如此，本官可否判定姑娘这次的表演并不合格？”
“喂，老儿，你别欺人太甚！裴凌南在我们北朝的时候，可是鼎鼎有名的才女，不会跳舞怎么了？”楚荆河站了起来，“你会跳舞吗？”
左相神色一敛，“这位大人，这是我们南朝的事，请你不要插手。”
“我是不想插手，可是你那ว一副不会跳舞就是什么滔天大罪的样子，让老……我很不爽。这诗写得不好吗？这字写的不好吗？我不是听说宰相肚里能撑船吗？看来你这老儿肚子小得很那！”
“你懂什么เ？！琼花宴必以花为主题！”太尉也忍不住喊了起来，“这诗是哪门子的东西？写得不明不白的，这也能算好！？”
“你看不懂就不要说屁话，告诉你……！”楚荆河脱口欲出，耶律璟伸手拦住他，“楚大人，不要冲动，毕竟是在南朝，皇帝还没有话呢。”
楚荆河想想也有理，狠狠瞪了对面席上的两个老头，就退回来了。
赵显见终于安静了，便问裴凌南，“凌南，为何没有作画？”
“启禀皇上，书案上的色彩都不能ม用。也没有红色和绿色，所以……画不出来。”
赵显心中了然，和蔼地问下的赵康，“东宫太子说说看，屏风上所题的诗为何意？”
赵康没想到皇帝ຓ会问自己，立刻站了起来，仔细打量了屏风几眼，才回答说，“看不出什么เ意思来。”
赵显摇了摇头，自座上起身，在座的众人连忙都站了起来。他示意众人坐下，从书案上拿了纸和笔，走到屏风前，在诗的旁边画起画来。他的动作极为流畅，墨色的浓淡好像只取决于他的力道。不过一会儿的功夫，一朵水墨牡丹千层叶便在屏风上呈现出来。
众所周知，牡丹着色，则彰显富丽堂皇，而墨色牡丹，没了那层雍容华贵，却多了一种飘逸清雅，别树一格。
待赵显画好牡丹，刚刚还猜不透诗意的官员和使臣一下子恍然大悟。这诗说的，可不就是牡丹花？而早早就猜到谜底的几人，因见到皇帝ຓ亲自出马，太子刚ธ刚又答不上来，也就乖乖地闭口不言。
外国的使臣纷纷拍手叫好，有的还当场恳求赵显把这屏风下赐。
赵显对左相等官员说，“南朝确实以礼ึ乐治国，当初开国皇帝订立后宫须ี会乐舞的规矩，其根本的目的是让女子知书识礼ึ，怀抱着一颗善良美好之心。凌南虽不善于舞蹈，但是她在诗书上的造诣，不输给任何的大家闺秀。”
楚荆河连忙说，“堂堂南朝，用舞蹈来刁难一个女子，有什么本事？何况，她与众位大臣一样，接受的是官吏教育，不是一般的女子。你们没理由á拿自己้不会的，来刁难人家吧？不然那什么，左相？你来跳个ฐ舞看看？”
“放肆！”左相喝了一声，见所有人都看着自己，有点不自在地咳嗽了两声。
赵显执了裴凌南的手，正要再说话，舞娘中忽然跃出一个人来，手中银光闪现。
众人皆是大惊，越香凌和沈括连忙从座位上跳了起来。
那舞娘直扑赵显，赵显忙把裴凌南推开，一手挡住了那舞娘持刀的手。谁知舞娘的另一只手又极迅地自怀中掏出一把匕来，直直地向赵显的面具攻去。
“啪”的一声，银色的面具掉在了地上。
整个ฐ大殿一片死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