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龙和叶万华俱都抱恙在身，又刚与人相斗，不免神倦体乏，便暂不说话，各自靠坐在椅上稍事歇息，锐刀门众人见状，也就不上来打搅，只在外围远远护持。唐稳仔细诊脉，确定这两位暂无异样，方才袖手，正准备再去大堂楼看个ฐ究竟，忽听青龙问道：“二公子，方才在大堂楼前，你可曾出手？”
“这会儿却又好了。”叶万华苦笑道，“想起来实在古怪得紧，难不成刚才是你身上那只王虫睡着了？”
包水生见他沉吟不语，连忙答道：“说来奇怪，叶大侠轻功卓绝，那六人一时间都奈何他不得，邹大侠也只在边上旁观，说还用不了他出手。后来也不知怎么回事，叶大侠忽然脸色绿，内力全失，邹大侠也冷汗直冒，面如金纸，两人像是生了急病！”他停了停，想起昨晚的惊险，不由失色，“龙爷！邹้叶两位大侠，会不会也是中了唐门的剧ຕ毒？”正说着，忽记起廖文灿曾经说过那姓叶之人的来历，遂摇头道，“不对不对，叶大侠是开封叶家的人，唐门和叶家有联姻之谊，唐家人即便心狠手辣，但碍于面子，总不不至于会对叶家人下手。”
小远正端着姜汤在那ว里磨磨蹭蹭，半响不肯送过来，一张脸拉得又臭又长，似乎他平常从不会做端茶送水之类的事。青龙既已醒转，小遥便松开手，听他动问，忙答道：“没多久，也就热个姜汤的功夫。”说话间瞧见小远的臭脸抿嘴一笑，向小曼递了个ฐ眼色，小曼心神领会，赶紧上去把小远手里那只碗接过，端到青龙面前，细声细气道：“这位龙爷，请慢用。”童虎忍不住看这少年一眼，只觉他声音稍尖了些，有点雌雄莫辨。
剑势刚起，六甲神将忽然变阵，前排中间与左侧两ä人往后一退，右侧那人朝左ุ跨步，变成居于头排正中。第二行两人紧随而动各退一步，最后一排居中那位同时向左横跨，填到这二人的左ุ侧，成为第三排，这次却是第二行右侧的位置空出，转瞬间变成前一中二后三。这六人阵势变换极快，只一眨眼功夫，各自都已就位。二、三两排的五人边脚步疾移，边抬手互搭左右或前方同伴肩背，补了头排中间方位的那人旋即一掌向前推出。“白雨跳珠”招至中途，廖文灿惊觉有风拂面，浑身汗毛莫名一炸，心道不妙，忙撤招往后疾退，果然劈面一股大力排山倒海般涌来。
廖文灿人尚在半途，门前变故已生，不由惊痛交加，见霍杰出招势同拼命，失声惊呼：“老霍快退！”他边叫边赶上前去意欲相助，却已迟了。话音未落，就见六甲神将前排三人业已出招，右边那个ฐ举手托向霍杰右腕，左边那位竖指疾点他左肋，而居中那人则ท一掌拍到霍杰胸口，后面三人同时抬手搭在前方同伴肩头。这六甲â神将动作整齐划一，度相当，反应合作，竟如同一人一般。霍二当家的金刀堪堪悬在对方头顶，便再也劈不下去，整个人旋即腾云驾雾般飞起，跌进天井不见动弹。几个同道好友惊呼一声，忙腾出手来奔掠过去查看，只见霍杰胸膛凹陷，满口鲜血，两眼圆睁，早已๐气绝身亡。前排居中ณ那ว人眼带嫌恶地在衣摆上擦了擦手，像是刚ธ刚碰到เ了什么脏东西，其余几位护法或收掌或垂臂，眼神漠然，平静冷淡，仿佛刚ธ才不过是拍死几只蚊子，而不是杀了人。
青龙拱手回礼致意，双眼盯紧前方慢慢站起，缓缓向前跨出一步。后到เ的三名玉女只觉他目光森冷，杀气迫人，皆不由á自主往后退了一步，竟一时动弹不得。乍ๅ遇强手，三女心中正自凛然戒备，忽听小堂楼屋顶上同伴惨然呼叫：“阿巳被他们杀了！三位姐妹快替她报仇！”那三名女子听见俱是一愣，此时才注意到地上早已身亡的同伴，不禁又惊又怒。
锐刀门众弟子反应也算快捷，听到เ青龙呼喝，赵辛氏厉啸，心知有异，忙舍了对手往檐廊处飞奔。那三名六丁玉女，被青龙飞刀和赵辛氏那三招所阻，倒一时来不及伤人。青龙见赵辛氏出招迅疾如风，奔若惊雷，从容进退，脸不红气不喘，不由抚掌叹道：“赵老夫人好神威！”
姜华听了眼睛一亮，顿时笑靥如花：“龙大哥说的是，我这就叫人去打水！”说罢大声招呼几个锐刀门年轻弟子提桶挑水，接着向女眷居所飞奔。
姜华疑惑道：“昨晚才下过雨，墙瓦潮湿，柴草都结了冰霜，根本烧不起来，总不会有人蠢到เ去放火吧。”
青龙不置一词，只看他良久，忽笑道：“要借我的刀却也不难。不过，咱们需约法三章。”
廖文灿低头叹道：“草民这短短一个ฐ月不到时间，多方求助，怎奈对手势力甚广，朋党太多，以至多处碰壁。”讲到这里，他抬头望定青龙，“而朝中ณ唯一不朋不党，秉公执法，不畏权贵的，唯有青龙大人！”
邹澈眨了眨眼：“什么地道？”
叶万华转向一旁的邹澈，面带疑惑：“清泉？你有什么好主意？”邹澈笑而不语，只饶有兴味地瞧着青龙。
童虎铺上纸，磨得墨浓，抬手相请。阿月提笔蘸饱不假思索，很快便把方แ子写成。她拿起纸轻吹，等墨迹稍干，才递将过去。瞧不出她虽是苗人，汉字却写得极好，字迹秀丽端方，却又带着一丝豪气。
“我原以为这院子里，只有龙大哥一位胆子大的，想不到เ居然还有一个。”阿月明白青龙的意思，看着童虎笑弯了双眼，“龙大哥放心，这般胆大重情义的好男儿，阿月喜欢还来不及，怎么舍得给他下蛊？”
青龙拿起一块枣泥糕，只觉那糕点花样素雅，颜色可人，看着倒是不忍心下口，听了叶万华所说微微一笑：“这话错了，在我身边，未必安全。”
青龙对他的高论不置可否，将那一碗粥喝完，方才道：“你那二姐，偏心了些。”
廖文灿怔怔出神，嘴里念念有词，眼中光芒越来越亮：“这便是所谓的顺ิ人之势，借人之力，以静制ๆ动，后而先至，制ๆ人而不制ๆ于人？！”
“旧力略过，新力未？！”
邹澈哂道：“上层武功，除去变化威力，意境气势也应当兼顾ุ，不然和寻常人杀猪屠狗有什么区别ี？”他还真算得上是叶万华的好友，几乎句句都着意偏袒回护，也不知是真的理念相近，还是因为龙王洞一事心怀愧疚。
叶万华对青龙的盘算浑然不知，还在那里讲得兴起：“……要说剑招立意上层，洞庭阁主的‘皓月千里’，赤壁老人的‘白露横江’，南昌王家的‘秋水长天’，这三招无论意境和气势，在武林中也是鲜有其匹的。”他拿着拂尘将所说剑招一一使来，果然气象万千，绝妙不凡，不用说武功修为最低的姜华，便连童虎朱炔都瞧得如痴如醉，青龙自己้看了也有些心旷神怡。
“那小哥姓唐，又会片叶不沾身，合这两样条件，又是这般年纪的，只有唐门大公子和二公子。”廖文灿嘻嘻一笑，“唐家大公子么……嘿嘿，那ว是决计不可能ม，所以那位小哥，必是唐稳无疑。”
“这个……”廖文灿眼珠一转，忽然嘻嘻笑着转移了话题，“小花，听廖叔叔一句，那个姓龙的年纪太大，身体又不好，不适合你，考虑一下那个会‘片叶不沾身’的唐门小哥如何？”
叶万华虽知青龙所说的是事实，可亲耳听到这话依旧不免心凉，待要再辩，却又怕自己一开口便管不住这张嘴，彼此间难得的交情也会就此断绝，遂长叹一声慢慢后退，对着邹澈歉然一笑，摇头不语。
邹澈原本无奈远远跟随，听到เ这话轻声笑道：“我原以为龙爷重情重义แ肯为朋友出面，想不到竟也是个胆小怕事的人。”
叶万华只听得云里雾里，但仍能察觉出两ä人话语之间的交锋，不由急道：“清泉！这究竟是怎么回事？！”邹้澈转头看他一眼，目光中带着歉意，却仍是什么都没说。
青龙淡然一笑：“邹้公子还不明白？我现在依旧ງ能跑能动，自是已找到应对的方法。”
话未讲完，青龙忽地睁开眼，目光如电å般直射过来。叶万华心头一颤，呆呆回望，只觉他眼神里空空洞洞什么都没有，仿佛面前坐着的只是一个躯壳，浑然不像活人。这种神情自己似曾相识，却又想不起在哪里见过，不由一时憧怔，张口结舌再说不下去。
叶万华听到เ这里，方才明白双方之间纠葛颇็为复杂，远不止截击追杀这么简单。又见青龙闭目闲坐但笑不语，心想所求之事恐怕渺茫，无奈对他长叹：“小七，我实不知你和清泉之间有多大的过结，以至于考虑不周，让你为难，是我的不是。”
朱炔架着他起步往庄子方向飞掠，闻言嘿嘿笑道：“您有空多担心一下自个儿，管他们去死！”叶万华只觉他抓着自己的臂膀如同铁ກ圈箍桶一般，勒得生痛，又加几次运气导致身上诸多苦楚齐，一时龇牙咧嘴说不出话。
叶万华适才见童虎来袭，心想必是因自己的玩笑惹恼了他，正要躲闪开再打趣一番，却不料他真正目标竟是身后自己的好友，错愕惊诧中暗忖，莫非这两人曾有过节？叶万华满腹疑惑挣扎爬起，看着童虎正与丁三激斗在一处，又瞥一眼专心御敌的自家外甥，心中焦急，摇摇晃晃想要上去劝阻。朱炔见状，鼓着腮帮过去扶牢拦住他，面皮赤红，估计是因为刚才的玩笑想到了前事，却又不敢笑出声，憋得很是辛苦。
唐稳低头不答不看他，继续传音问道：“大人，您这情形古怪得很，若不能清楚了解病症始末，我也不敢擅自用药。唐门有一款醍醐针，便是活死人也能让他醒转半个时辰，大人想必听说过。如您承受得住……”他话未说完，见青龙的眼珠又动了动，不由á长出一口气，伸手到腰间革带里摸出两枚绿莹莹的细针ฤ。
那姓廖的依然笑呵呵地说道：“我看你这位龙大哥呼吸沉浊，怕是不会武功，人又病怏怏的，能ม帮上什么忙，让你这丫头如此看重？倒是边上这位……”
叶信的来函里，说了很多路途中及上任时遇到的琐事，从各地货品物价到เ江湖武林势力，从地方官员言行到于铮处理的大小案件，甚至连杭州织造局督造太监的日常开支都有提及，事无巨细，皆一一记录。他这一个月不到的时间，似乎跑了不少地方，见了不少人或事，信函看起来倒更像是一篇人文游历札记。青龙在回卫所的路上就一直细细回想，只觉除了衢州，信中还有颇多疑点，尤其是绍兴、宁波、台州ะ府沿海一带的异常情形。
按理说，赵怀义不是无胆之人，再加上朝中与他颇有渊源的那两位，就算是卢润暗中ณ联合四部施压，他也不至于只有死路可走，除非锐刀门所得罪的朝中贵客，权势远在卢润等人之上。而且看叶信和李玉的信件，似乎ๆ浙江事态有变，那ว么这场大戏一旦开演，各方人马粉墨登台，恐怕很不容易收场。
青龙静静看他一眼，慢慢道：“希望你不会后悔。”
又是这种客套有礼的笑容，来时的路上唐稳见过几次，青龙虽然在笑，却只是微微勾起嘴角，而笑意从未到他眼睛。
李玉闻言回笑，笑容有些落寞酸楚，她抬手从髻上拿下象牙小梳，轻声说道：“你头乱了。”
“我来退婚。”李玉在他身前站定，鼓足勇气，仰头看着邹澈仍带怒意的眼，“我不能嫁给了你，心里却想着其他男ç人。”
“什么？”
李玉微微一怔，垂着头，轻声答应：“嗯。”
这一掌挥出，于铮不由一愣，顿觉四周如山般的掌影忽然轻了。憧怔间，耳听青龙又疾喝：“刀山自摧折！”于铮来不及细想，依言又是一招“大悲忏”，似乎围绕身周的暗，被什么เ照着又退了一些。这套“大悲忏”掌法，招式柔和慈悲，如春日暖阳，所需内力远不如大手印，却不想正是森罗变之类阴冷武功的克星。
于铮不敢再说话，但秦广王掌意竟是如惊涛拍岸，连绵不断，重重鬼影，如山一般直压下来，挡不住又退了一步。瞧于铮节节败退，青龙皱眉沉声喝道：“我若向刀山！”
辰龙正打算由窗进庙凌空下击，忽听屋里惨叫，心道不好，忙运劲于臂，见眼前白光闪动，急探手抓将出去，已将那ว匹练般的刀光截住。两人脚尖疾点庙墙，交手间俱上了屋顶ะ。辰龙的龙爪擒拿手，是江湖上一绝，鲜少有人能从他手中挣脱。可令他想不到的是，青龙的擒拿功夫竟不比他弱，几招迅拆解下来，他居然没占到一点便宜。而青龙手上的羊角刀，招式狠辣，辰龙竟有几次差点被刀削中ณ。
“铛”的一声金铁ກ交鸣，青龙挥刀荡开斩马刀，身形一滞，那口气已浊了，眼角余光瞥见辰龙和子鼠也已脱困围将上来，忙脚尖疾点，闪身退进城隍庙中ณ。转眼功夫，十二元辰只余下四人，辰龙心头狂怒，示意午马进庙，子鼠、卯兔在外接应，他纵身上墙，要自窗而入狙击。
青龙眯了眼微笑：“窃娘，你不会撒谎。”
青龙静静看着李玉，良久，忽低声笑起来：“卢润叫你来的。”
青龙语气虽淡然，刘玄却能听出他话里蕴含的怒气，忙一掌扫在孙师爷的膝窝里。那孙师爷双腿一软，扑通跪下，痛呼一声，双手撑地，院中ณ顿时嗡嗡四起，显是这孙师爷在卫所的地位不低。
“有半年了。”
“不过是药医不死病，丹阳兄在抬举我。”邹澈微笑着站起，走到青龙身边坐下，伸手把脉，眉头慢慢皱紧ู，默然不语，于铮在一旁看着，只觉心中忐忑，坐立难安。
邹澈闻言微笑，转眼细细打量青龙，忽然脸上变色，轻声惊呼：“缠绵！”
滥杀无辜？当廷杖死大臣算不算滥杀无辜？刑杀囚犯算不算滥杀无辜？只要皇帝有令，不管贤愚忠奸都立斩不赦算不算滥杀无辜？叶信实在不知是该点头还是该摇头。
他和青龙是朋友吗？叶信不由苦笑，似乎ๆ自己在青龙陪他去见杨志和的那日起，心里便将青龙当做了朋友，那青龙呢？当不当自己是朋友？
青龙微怔，旋即笑道：“又是哪个好男ç儿被窃娘把心给窃了去？”
青龙皱了皱眉：“怎么现在忽然急着要找他？”
青龙轻笑着递给她几张人皮面具，李玉拿在手里看看便丢â了回去，嗤之ใ以鼻：“这种懒人用的东西，你也好意思拿给我？”
“你自己怎么不随身带？”
房中一时沉默，朱炔盯着雪球儿呆了一瞬，忽然想到什么，呼地跳将起来：“不对！大哥！我刚开始要说的不是这个ฐ，您又转移话题！”
童虎噗地一乐，对着青龙笑道：“大哥，这招不灵，臭小子有长进了。”
青龙垂肩低头叹一口气，无可奈何对朱炔举了举手道：“好，我不说，你念吧。”
朱炔原本憋了一肚子牢骚要倒，可适才被青龙一打岔，转眼忘记一半，又见自家大人一副认真受教的模样，无明火也早就熄灭，思来想去，终还是摇头认输：“大哥，我算服了您了！我没什么话说，这么เ多年下来，反正再念几遍您也是左耳进右耳出，想做的要做的您还是照做不误。”他很用力地大声叹气，接着合掌拜道，“东明只求您一件事，以后要打要杀，能不能捎带手把我也拉上，就算是收摊善后，也留แ我一份可好？”
青龙抬头看他，眼中ณ满是笑意，缓缓摇头道：“不好。”见朱炔眼睛一瞪就要跳脚，他不慌不忙慢条斯理接着道：“你是我的先锋官，上阵杀敌自然要冲在前面，收拾善后这些琐碎事，还是惟扬最适合。”
朱炔大喜过望，伸掌候在半空道：“一言为ฦ定！”
青龙却不和他击掌，袖手斜睨笑道：“怎地？信不过我？”
朱炔将手收回，挠头嘿嘿乐个不停，童虎忍俊不禁，指着他摇头道：“东明，你还没听出来？大哥绕着弯骂你不够仔细啊！”
“大哥说的没错。”朱炔混不在意，呲牙嘻嘻笑道，“我最喜欢冲锋陷阵，最烦那ว些琐碎小事，要是真去收拾善后，不光我会疯，大哥也要头大如斗。”
三人彼此心照，记起以前的趣事，俱都相视大笑，雪球儿被笑声吵醒了，睡眼惺忪抬头看看，见没有异状，便埋头继续大睡。朱炔听着熟悉的爽快笑声，再瞧着面前两位陌生木然的脸，只觉那人皮面具说不出的别ี扭难受，忍不住伸手在脸上轻拍：“大哥，这劳什子究竟要戴到什么时候？！”
青龙垂睑道：“正月十五以后吧。”
朱炔忍不住哀嚎一声，抱头呻yin道：“大哥，我能不能现在就带兵，去把常州城里那帮鸟人统统关进锦衣卫狱去？！”青龙噗地一笑，不予回应。
童虎笑了一阵，想到เ朱炔在城内耽搁的事，问道：“东明，我出来匆忙，赶不及问你，早间原说一炷香时间即回，后来怎地又迟了一刻钟？”
“这个，实在事出有因。”朱炔看了青龙一会儿，斟酌着慢慢回答，“大哥，我早间在城内客栈，见到一个人。”
青龙抬眼看他，心里有些好奇，能在这个时候让朱炔注意到เ，并且为之耽搁时辰的，必定不是普通人。
“那ว人名叫徐策，约莫二十来岁，带了几个手下，武功俱都不弱，个个气度不凡，似乎ๆ来头不小。而且，我瞧他像极了……”朱炔想接着往下讲，却又踌躇起来，像是不知道该不该继续。
“像谁？”青龙熟知朱炔这人脾ຆ气直率，对他难得的迟疑犹豫略感不解，忍不住追问。
朱炔深吸一口气道：“他的言行举止，看起来，像极了您和许先生。”
青龙顿时一愣，正想接着追问详情，前院忽然传来一声惊呼，紧接着闹哄哄一阵喧哗吵嚷，后来似因有人劝说，声音渐渐减弱压低，然后连串脚步响动，似乎一群人抬了什么东西，从大堂处直奔这小院而来。
三人对视片刻，眼中都有疑ທ问，朱炔正想前去开门，床上原本安睡的雪球儿一骨碌爬起，抬头望空嗅嗅，飞快跳下地，跑到门前人立起来，举前爪在门闩上一拨，接着轻轻松松打开房门，一溜烟跑了出去。三人见这老虎开门如此轻车熟路，俱都吃惊不小，面面相觑半晌，方才想到出去查看。
等他们来到院前天井处，却见唐稳和叶万华已在，邹澈没有出现，想是事不关己，以至于漠不关心。除此之ใ外，天井正中地上放着一卷油布，看形状，里面应该裹了一具尸体。那ว布卷包得松松垮垮，估计事出突然裹得匆忙，头尾两端四角突出，想是用来拉抬把手的。随同唐稳前来的一十八名缇骑中四位，肃然守在院门两侧，抬尸的想必是他们四人。雪球儿蹲坐在那具尸体前虎视眈眈，廖文灿则ท立于一旁，眼神有些呆滞，脸色略微白，见青龙等人出来，忙迎上前去拱手施ๅ礼，嘴唇抖了抖，却一时说不出话。
青龙心中一凛，沉声问道：“什么事？”
廖文灿忙侧身相让，走到เ尸体旁，小心把那块油布打开，急切道：“龙爷请看！”
朱炔动作最快，早已抬脚窜到尸体摆放处，油布一揭，他顿时愣住，半晌才喃喃低语：“他奶奶的，这见鬼的究竟是什么东西？！”童虎几步抢上前去，蹲下细细查看，眼神凝重，唐稳和叶万华两人瞧见那ว尸体，俱都不由自主倒吸一口冷气。
青龙慢慢走近些，凝目细看，那油布里依稀仿佛是一个人形，只不过好像浑身血肉都被什么เ东西吸取干净，空留下一副皮包骨。外面密密匝匝一层浅碧色丝棉状物，这些细丝像是从里面人体的孔窍内吐出，把那幅骨皮连着衣服包裹起来，看上去像是一个巨เ大的蚕茧。
廖文灿见青龙盯着那ว人形不说话，深吸口气道：“赵家丫鬟帮忙收敛时现的，还好客人都已不在，厅里人又不多，廖某已经吩咐下去不得声张。”
青龙暗自皱眉问道：“谁的尸体？”
廖文灿答道：“听那丫鬟说，应该是六丁玉女——丁酉的尸体。”
青龙眼皮一跳，忽然记起丁酉死前的蹊跷情形，还有那小丫ฑ头路遥对路远说的“成了”，只觉心中疑团重重。正想着，长袍前摆被什么เ东西拉动轻扯，低头一看，却是雪球儿走到脚边，衔着他的袍角，轻轻往那ว具古怪尸体处带。青龙略觉纳闷，便随它走得更近些，慢慢半蹲俯身。对面童虎已掏出匕，正要挑开那层丝絮查看，见青龙前来，便把匕刃反转，将之递了过去：“大哥，小心些，这里面似有不少活物在动。”
青龙点了点头，刚刚伸手要接，忽觉体内那王虫飞快游到肩臂处，少顷整只右臂血脉间麻痒不断ษ，接着手背微微一痛，有两ä根银丝冲破皮肉伸展出来，极快没入那ว人形巨茧中。原本巨茧外层的浅碧丝棉如同有气撑着，略显鼓胀，那两根银丝一钻入，便迅垮塌伏贴下来，象层蝉翼薄纱一样，紧紧黏在那副人形骨皮上。等那层丝絮外壳一垮，两ä根银丝便慢慢缩回青龙体内，只在手背皮肤表面留下两个细小红点，臂内一阵麻痒过后，王虫随之慢慢游回原处，就此再无动静。
青龙盯着自己的手不由怔，好半天醒过神来，却觉四周一片寂静，抬眼才现周围一干人等俱都瞪着自己，个个眼神呆滞木然，不由一笑：“原来不是我看花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