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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蛊惑(上)

虽然在那小亭中廖文灿报出“片叶不沾身”这个名字,他便已可肯定叶万华和叶明卉是同宗,然而青龙再想不到,两人的关系竟这般亲近。那为何江湖上只传闻叶万华出自开封叶家,却从来没有人知道他竟是叶明卉的至亲?叶家人不认这个不肖子倒是正常,难道叶万华也明白自己做的事会给家里丢脸຀,所以才刻意隐瞒?

“……他……是我……小舅舅。”唐稳一听到“叶万华”这个名字,顿ู时有点不自在,憋了好半天,才说出一句话来,含含糊糊,不清不楚,旁边的童虎费了好大劲,才听明白他说的是什么。

严冬的早晨寒风凛冽,没什么เ人愿意一大早外出,青龙用过早饭,不知怎地有了兴致,想到要去钓鱼。唐稳心里只想窝在房中呆看书顺ิ带补眠,但毕竟刚ธ签了三年卖身契,身不由己้迫不得已,只好冒着严寒舍命奉陪。然而奇怪的是,青龙似乎不愿让卫所其他人知道自己行踪,只带上一羽鹞鹰,备好渔具,示ิ意唐稳暗中点了两ä个贴身随侍校尉的穴道,找准时机避开众人,由边门悄悄出了衙门。

生奠将近,也不知是赵怀义面子够大,还是那位贵人手下势众,常州城里江湖人士骤然增多。为使事态暗中ณ得到控制ๆ,又不至于打草惊蛇,童虎朱炔两人开始忙得不可开交,卫所众人也几乎个ฐ个脚不点地,衙门里最空闲的,只有青龙和唐稳两ä人。

“我只学了一点点皮毛而已,就是怎么扮男孩子不容易被识破。那可算不上易容术,被行家听到,要贻笑大方的。”姜华不好意思地笑,声音变得清脆了许多,先前的低沉嗓音果然是故意压制的。

“龙大哥瞧出来了?”虽然被人看穿,姜华倒不觉尴尬,坦然笑道,“看来我跟李姐姐学的那几招,还不到家。”

因为母亲叶明卉消息灵通,他对这次刺๐杀的实际情形有所了解。锦衣卫衙门放出来的消เ息不尽不实,只说青龙在常州遇刺๐,具体时间地点人数皆语焉不详。而一个多月前๩,恰好有道悬赏轰动江湖,一家名为ฦ恒社的大牙行出千两黄金买຀一个叫作龙七的人的级,听说刺๐客从常州直追到เ镇江,一路上折损许多好手,结果在前往丹徒的路上便没了消息,也不知这龙七如今是死是活,那千两ä黄金的悬赏有没有被人拿到手。

年关已过,上元未到,但常州府里全无过年的气氛,各地方แ官员俱都寻求靠山乞命,朝野江湖人人自危,户户连烧高香盼神灵保佑,祸事不会降到自家头上。心里有数的自然如同惊弓之鸟,惶惶不可终日,却又不敢逃跑,害怕落了口实。问心无愧的也免不了提心吊胆,谁知道那ว位指挥使大人是什么脾气,会不会因为看谁不顺眼,连人带众给一窝端了?

青龙挣了几次脱不开手,反觉头晕,不禁又气又笑骂道:“你倒是怕阿虎的拳头,不怕我的板子?!”

他剧ຕ毒刚解不久,身体虚弱尚未复原,这一记更是软绵绵地没有力道,朱炔坦然受之,混不当回事。

“……哪怕是夜夜痛哭,也๣强过躺进棺材埋在土里……”

“……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

李玉和于铮听见,皆都骇然看着青龙,知他这平平淡淡一句话,包含了多少凶险杀伐。鬼域四恶道,分修罗道、地狱道、饿鬼道、畜ไ生道。畜ไ生道最低,什么人都收,什么买卖都做,来过又未伤到เ青龙,这意味着,来的人已下了真真正正的鬼域黄泉。

她略有怀疑,瞥了青龙一眼:“只是,饿鬼道中人,虽然手段凶残,却不是见钱眼开之ใ辈,怎么可能为千两黄金出手?若来的是畜生道,倒还合理些。”

叶信往里一张:“供桌?早被人拆了!”

叶信听了有些傻眼,他自小家境殷实,成年后又仕途顺利ำ,虽说为ฦ人不甚讲究,可到底是个ฐ养尊处优的大老爷,要他自己้动手在野外生火,怕是比现学一套拳法还要困难。

“知道还这么拼命?嫌自己死得不够快?”

号脉之ใ时,只觉青龙的手在微微颤๶抖,于铮眼含怒火,咬牙切齿地说道:“你到底知不知道自己的身体状况!”

青龙望着飞舞的雪片,略有些出神,他今日杀的这些人,在李玉提供的资料里皆有详细记录,都是和常州卫所同气连枝、互通消息且有钱๥银往来的要紧ู钉子。有些人倒是罪不至死,可此非常时期,他必须用血腥手段,切断所有镇江卫所里通向外间的眼线联系。

“依你的吩咐,都用杨柳风放倒了,等完了事,你可以到高盛酒楼地字三号房去提人。”

青龙将颌下假须ี一一揭了,倦声说道:“被点的**โ道,一个ฐ时辰之后就会自解,不需要再假人手。”

见青龙皱眉厉色看过来,眼里带了火气,叶信忽然醒觉自己不小心说错话,忙解释道:“你别误会,我只是随口这么เ一说,不是有心占你便宜!”

黄远山和龙少钦抵背御敌,出道至今,君子剑从未这般狼狈过。若想脱身倒也简单,但要抛下好友不管,却是他无论如何都做不到的。如这次只有龙黄二人,反倒容易突围,关键是身边还有一个不会武功的李贤,和武艺平平的庞虎。这二人屡要救助,数次险象环生,使两人压力剧增。

龙少钦๔这几日才真正体会到เ了什么叫疲于奔命,不知为什么,他疏ຕ散了回龙口客栈的住客和店主,协同黄远山等一行四人返回丹徒镇江分舵路上,络绎不绝的杀手竟将他们当成了龙氏兄弟。大概是因为自己刚ธ好姓龙,身边有个兄弟叫阿虎,人数也和龙七等人离开客栈时相同的缘故。

“他们也知道我孤身外出。”

袁有道早年丧妻,几个儿子又皆夭折,长沙伊王事件之后,他一直未曾续弦,始终将青龙视作己出。青龙从缇骑选锋出来,虽时常宿在值房,但偶尔也会去袁府小住。因老东主的关系,袁府众侍从也都把青龙看作少主人,总管冯德对他尤其关照。直到เ袁有道去世,他才搬进袁府,虽说搬进去了,可平日青龙仍然习惯住在值房,而他的饮食衣着都是冯德夫妇两ä人在奔忙操办。

“你别ี管一样不一样,没有小于,谁来帮你压制毒性?”叶信笑嘻嘻地说,“小于是一定要跟着你的,那我也不得不跟着了。”

叶信仍是不恼,翘起二郎腿笑道:“你现在不也是动不得真气,用不了武功?咱们是半斤八两ä,谁也别嫌弃谁。”

青龙睁眼拧眉细看,这果然是锦衣卫指挥使专用的联络记号,写明要童虎独自一人前๩往常州府武进县许家村接应,不能惊动任何人。看罢慢慢揉团了纸张,青龙想起前๩些日子递送消息到常州府锦衣卫衙门叫人来接应,结果引来大批杀手公然劫杀他和童虎二人,只觉事态远比自己料想的要严å重。童虎看他出神,便不开口打搅,重又坐下,等青龙得出结论。

童虎一阵黯然:“可惜这次在村口就遇上杀手,没来得及去好好瞧瞧。”

童虎却巍ณ然不动,疾猱身而上,第一招兵刃相磕试探之后,他便换了打法,多使“粘”“缠”“削”三字决,想是十三号力大,他不想多耗体能,以免后继无力。

丁组掌旗使看他一眼,对门外沉声说道:“丁组十三号!”

雪堂皱眉:“只是孤身外出而已,你怎知道他去哪里?”

雪堂接过话去嗤笑道:“便是不在家,他那班手下岂是吃素的?”

少年转头瞥了他一眼,轻声道:“比那里好些。”说完便好奇地盯着林希声和那大象,瞧得目不转睛。袁有道听见回答不由一愣,一时住了口,面上神๰情复杂,也不知是伤心还是痛惜。

然而盛景归盛景,几十头大象在一起的味道还是颇为ฦ惊人,虽然象房时常打扫,这些朝象每逢常朝都要交替使用,会时常清洗,身上倒还整洁干净,可畜生身上总会有腥膻之气除之ใ不去。尤其现在是春季,正值大象求偶交配时期,味道似乎更浓厚一些。象房内,各象奴行动说话大都小心翼翼,许是因为春季的大象脾ຆ气急躁,比较容易暴怒的缘故。

许振卿有些着恼:“潮音!不过才见面而已,你又没和峻儿相处过,怎就说出不喜欢的话来,这对孩子不公平!”

许振卿膛目:“这,这是为什么?”

叶信苦笑:“这不妥,子同会骂我的。”另一层担心没有说明,他知道于铮是什么脾气,救子同一定会拼了命去,他怕的就是这个。

“东厂大牢,地形布置关卡这些种种,你熟吗?”

“不忙。”青龙接过,拿着那几个瓶子借烛光细瞧了瞧,递还一个给童虎,“先把老沈和小周弄醒,叫缇骑在外面守着。”

于铮闷声道:“青龙大人果然名不虚传,于铮认栽!”

开门之后,叶信哈哈一笑:“真想不到,这次居然是童大人亲自前来,信实是受宠若惊。”

见他进了对面囚室,狱卒掩门退到เ远处静候,诏狱墙壁甚厚,牢门紧ู锁,室内说些什么全听不到เ。过了一会儿,童虎开门出来欲走,室内那人忽然喊道:“叫青龙大人来,我只和他说。”

童虎索性不去理会,俯身对青龙低声道:“大哥,这里有我和东明就好,您先回去休息如何?”

叶万华见青龙垂了眼睑不置可否,生怕他真的意动,就此撒手回屋,急上前一把抓住他胳膊,涎着脸຀笑道:“小七这不是好好的嘛ใ!既没缺胳ฑ膊少腿,又不曾伤身毁容。再者说了,以小七的本事,谁能伤得了他?!”

朱炔急道:“那ว是你没看到大哥他……”

“东明!”青龙皱眉打断,“过去的事,不必再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