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下了车,一回头看到车里的女人还盯着细密的雨雾发呆,眉头一蹙,伸手便要去抱她。
容鸢此刻还在套房外的游泳池旁้吹风,水纹撩在她的皮肤上,泛起细细的鸡皮疙瘩。
她和陆远菱,有什么เ见面的必要吗?
他心里一紧,握着她没受伤的手,不着痕迹挡在女人前面,对唐季迟道:“唐先生,言言的身体状况你也看到เ了,医生说她还需要静养。等她身体好些了,我再带她回唐家看望你和伯母。”
她一番话说得心平气和,好像发自内心的这么想。
唐言蹊盯着不远处雪白的墙壁,没作声。
可是他却只是看了他片刻,便低下头,绷紧了嗓音,郑重缓慢地开腔,问怀里的女人:“如果我放了他,你就乖乖跟我回去,让今天这件事过去?”
一寸寸收拢了指节,五官紧绷,心里的什么情绪近乎炸裂ฐ。
漠不关心,就是他给出的回应。
他听到她的声音,很轻很缓,泠泠如雨滴砸在水坑里,“没有。你先……出去吧,别ี管我,我过一会儿就跟上。”
一口腥味咽在喉咙,她只能闭住眼,这样才能忽视掉满心的疮痍。
“你想要什么理由?”唐言蹊笑了,眼底深处却漾开不一样的色泽,很薄很浅,隐隐发亮,“你就这么……信任我吗?”
“你出不去的。”唐言蹊也不理会她的声嘶力竭,也不理会陆仰止陡然沉暗下去的目光,低着头,淡淡截断她。
厉东庭抬手,手心拍在他的手背上。
霍无舟推了下眼镜,藏匿住打量的目光,“唐先生。”
从听说这件事以来,墨岚一直闭口不提它,顾ุ况也不敢揭他的伤疤。
他面色如常,语调也没什么เ起伏。
“你先出去。”男人忽然想起身边还有别人,脸色冷漠下来,“把门关上。”
那老贼当年也是商场里叱咤风云的人物,怎么会想不到,以头儿做事斩ล草除根的风格,定会灭他全家以绝后患?
陆仰止眉目平静,回答:“这两天就走,看东庭那边怎么安排。”
他的脸廓英俊而冷硬,一双手工皮鞋踏在柔软的雪地上,更是从棱角线条中渗透出一股不必言明的疏离与矜贵。
“你这是在怪我们对你关心得少?”
看到她眼角的湿润,陆仰止心蓦地一揪,“言言?”
无疑是让本来就混乱的局面变得更加一发不可收拾。
男人眸光一深,“我没说过这句话。”
可是,她今天,着着实实就把自己裹成了一个球。
唐言蹊最后深吸了一口气,在男人震惊到说不出话的目光里平静地叙述道:“我说想和你分开,不是想用我们的感情来承担这件事造成的后果,而是——”
一分一秒,一点一滴地耗空了她的心血。
整个躁动不安的走廊霎时间被寒意冰封。
冷寂的视线越过陆仰止,看向他身后的陆远菱,问得却是陆仰止:“你打算怎么解决?”
话音落定,寂静的天地间倏忽起了更大的风。
“仰止呢?”唐言蹊问。
顾ุ九歌哼笑,“难道还要我借给你?要不要顺带把电话号码告诉你?”
眼前骤然亮起一簇火光。
他忽然有些不确定自己到เ底是叫陆仰止来解闷的还是来添堵的。
“你怎么满脑子都是出事。”男人的目光落在她脸上,似笑非笑的,“这么关心这份合同,难道是因为ฦ提起了什么让你好奇的人?”
原来,弯弯绕绕之下,真相竟然这么的……耐人寻味。
她一直以为那件事就是这个玉扣存在的全部理由,原来,竟还有后招。
逐渐顺着话题深究下去,却只能ม触到满心的冰凉。
“那……这是?”
“小屁孩,胡说什么呢。”唐言蹊擦干净嘴角,居高临下地瞧着她,“我昨天跟你爸爸商量过了,这两天你可以回学校上学了。”
可是后来见她憔悴得厉害,倒不像是装ณ的,也就多了几分信。
连一贯喜怒不形于色的霍格尔的脸色都变了。
唐言蹊涩涩地开口:“好,我去做个笔录,我们就回家。”
容鸢还是那张笑脸,“我年纪也不小了,就算不结婚,也该有个稳定的对象了。家里天天催,催得我头疼。”
本来就是组织内部ຖ的事情,容鸢充其量也不过就是平时爱跟着霍无舟厮混,结果却惹了一身腥,现在还像个犯人一样被压进去审讯。
厉东庭被他眼中阴鸷沉笃的郑重吓了一跳,也知道是自己开玩笑过火了,没吭声。
那这俩人是熟ງ悉成什么样,才能ม连威胁人都说出一模一样的话来?
这次不是偷袭,而是正面刚ธ。
近在咫尺,远在天涯。
但是今天,听陆总对大小姐说的那番话,他便懂了——
“你信与不信,事实如此。”
他还在想着,有什么东西便朝他掷了过来,“哗啦啦”地撒了一地,剩下的不偏不倚落在他怀里。
女人轻笑,睨着她被光线缠绕、好似会发光的背影,气定神闲道:“那不然呢?你都已๐经拒绝得这么明确了,我除了伤心一下好像也没有别的法子了吧。”
尖利得好像一把剑插进了唐言蹊的咽喉,“我……”
陆相思的眼睛夜视能力虽然差,可她不怕黑。
陆相思点头,从他怀里跳下来,牵着宋井的手就走了。
虽然也说的通……
但是总感觉哪里怪怪的。
“大姐暂时不会刁难你,她只是偏爱清时,所以看到清时受伤,关心则乱ກ。”陆仰止以为她担心这个,安抚道,“现在她满脑แ子都是怎么给清时治病,这两天忙着和伦敦的专家开会,你不要想太多。”
唐言蹊眯了下眼睛,秀眉颦了起来,笼罩在心头那ว朵阴云仍散不开。
真的是她想太多吗?
她的手不禁覆在了肚子上。
很久很久,久到窗外的最后一缕夕阳都在夜幕下消失得无影无踪,她才问出一句话:
“陆仰止,你先前对我说的这些,都作数吗?”
男人一怔。
她回过身,也许是太过疲倦,连声音都显得有气无力的柔软,“我所有的要求你都会答应,我不喜欢的事情你就不会再做,还有,我需要你的时候,你再也不会缺席了,是吗?”
他心思一动,好似在她这样低声询问中感知到了什么,猛地伸手把她裹进怀里,急促而肯定道:“是。”
“那好。”唐言蹊闭了下眼,在他怀中,平视着男人的胸口,一字一字道,“我现在就有一个要求。”
“你说。”他大喜过望,看到她白皙的脸蛋上复苏过来的浅浅的生机,陆仰止觉得,哪怕她这时候说她想要天上的月亮,他都会摘给她。
“把庄清时留在英国治疗,你大姐愿意亲自看着她,就让她也留在英国好了。”唐言蹊道,“你跟我回去,我们一家三口——不,还有我肚子里的孩子,四口人,我们好好过日子。婚礼办不办、办多大我都无所谓,但是你要让所有人知道我才是名正言顺的陆太太,庄清时不是。”
“就这样?”男人的黑眸中划过一丝久违的笑意,手指轻轻挑起她的下巴,“这么简单?”
“简单吗?”
陆仰止俯身在她唇上轻轻一吻,哑着嗓音道:“这些事就算你不说,我也会做。”他怕的就是她不愿意和他回去,因为ฦ看她当时对墨岚的态度,总觉得她会干涉到底,“你怎么突然想通了?”
唐言蹊看着窗外夜色中的雪花,坦然一笑:“因为ฦ我只有你和孩子了。”
陆仰止心里一拧。
也不能ม说她的语气有多悲伤,可这云淡风轻的样子,却蕴含着直击人心灵的力道。
“我已经很累了,不想再和自己、和别人过不去。”如果连最后这些都失去,唐言蹊想,她真的不如直接死在那场战火里,“我从此不再管墨岚的事,而你——我要你答应我,不管庄清时是不是救过你的命,就算她死了也好、被人抓走强、奸也好。从此以后,今生为限,你,不准再和她有任何形式上的瓜葛。”
她掷地有声的话语让男人的身形蓦地一僵。
唐言蹊静静抬眼看着他,语调平淡、郑重,“行,还是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