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又想起她方才跌跪在地上的一幕，攥紧了手掌。
喜悦，掩饰不住的喜悦。
“对，是我。”唐言蹊看着他的眼睛，“都是我做的，够了吗？”
也说不上是多么尖锐锋利的语气，却让唐言蹊觉得心上有一道小小的裂口，“扑哧”一声就被划开了。
勾唇淡笑，檀黑的眸子里却只余日薄烟寒的清冷，自顾自道：“也有很久没动过家伙了。”
“穿过前面的走廊就是花园，圣座身子不适，不能见客，您有什么急事，可以直接和我家先生说。”
墨岚知道茶里的药开始起作用了，轻轻拍了拍手，顾况立刻推门而入，身后跟着白衣白袍的催眠师。
在这个互联网时代，任何人的信息对于有能力者来说都是公开透明的，毫无可言。
“收养？”男人两条修长的腿交叠在一起，嘴角淡薄地抿出弧度，笑意莫名，“不，他们连你都不养，怎么可能ม养我？这不是收养，这只是雇佣而已๐。言，说得直白一点，我是他们买来给你的玩具，明白吗？”
一道低沉的嗓音从远处传来，伴随着鞋底磕碰地板的声音在高高的穹顶里回响。
从前她也知道他在意她，但是这个喜怒不形于色的男人，很少把他的在意这般平铺直叙地写在脸上。
再看看对面的唐言蹊，她总觉得她肚子里不是多了块肉，而是浑身都在往下掉肉。
唐言蹊不说话了。
陆远菱没想到他就这么直白地把话讲了出来。
是他想要假借孩子的名义来保护她，还是……
陆仰止俊眉一拧，总觉得她这话背后的含义深浅难测，远不如表面上这么单纯。
才明白这种不对劲的感觉从何而来——
什么叫，我不愿意把责任归给你，你让我安安静静地恨她不行吗？
此刻๑厉东庭只着一件烟灰色的衬衫，站在最远处，眸色晦暗复杂。
“她情况不太好。”说起这事，厉东庭也有些迟疑ທ，眼里掠过浓重的思虑之色。
她怔然回头看了眼地上的鲜ຒ血，神经又被什么尖锐的东西挑动，几乎坚持不住地弯下腰去。
寒风凛凛而过。
“不然还有谁这么大架势想要置你于死地？”厉东庭依旧冷笑着，“不管庄清时是真失踪还是假失踪，怕是你这次难逃一劫了。”
女人看女人向来是很准的，顾九歌只消片刻๑打量，就知道这不是什么好惹的角色。
过了不一会儿，他又回来了。
军校，部队。
宋井没吭声。
容鸢这些年来没少因为霍无舟的事情难受。
唐言蹊抓了抓头发，“格老子的，我也不清楚。他们没和我说太多，只说以后我有用，就回去找他们拿。”
没料到他是这样的反应，容鸢微怔。
可是看到大门上的雕花，她眉心忽地一蹙，“等等，放大一点。”
第二天，天气不大好，凛冽的寒风摧残着树枝上最后几片零落的叶子，唐言蹊从被子里钻出来就感觉到了久ื违的冬日气息。
她休假这阵子经常从噩梦中醒来，精神状态差ๆ得出奇，动不动就说自己้被人监视、被人威แ胁、被人加害。
唐言蹊听着他的话，心脏不受控制ๆ地下沉，整个ฐ人像失重一般，手脚凉意湛湛，“不……”
唐言蹊有些诧异地抬头看他。
陆仰止“嗯”了一声，“是该去放个假。”
可巧的是唐言蹊手头也杂事缠身，这才暂时将兰斯洛特的官司抛之脑后了。
皮笑肉不笑地迎上那人的视线，“还有事？”
小警察怔了下，这个ฐ拔舌头的论调，他刚才也好像听谁说过一次。
顾ุ九歌毫不惧怕，迎上他的目光，看着他的眼神里甚至有几分挑衅。
他觉得自己一定是疯了，每每多看她一眼，那种想不顾一切圈禁她的念头就如同雨后春笋疯狂地拔地而起，又如同藤蔓勒得他的整颗心都无法跳动。
有人肤浅的给他做了个解释，还有人直接拉着他到เ实验室里做了个实验，体验深度黑暗恐惧症的患者的心理。
她就真的死不了心。
真是应了那句话，恐怖的不是鬼神，而是人心。
冷漠里，压抑的东西，一目了然。
陆相思皱了下眉，用灯光照着自己，“你发什么神经，是我。”
“别！”唐言蹊忙拦住他，“不就是鬼屋吗？相思一个小孩子都不怕，我有什么เ可怕的？”
她为什么会用“母女二人”这四个字来形容她和唐言蹊的关系！
“宋井！”男ç人拔高了声音，肃穆冷冽。
“啊？”
更不敢相信，那人会是陆仰止。
“闹什么脾气。”他在她身后，平静地询问，“过来。”
而他比她更清楚地感觉到了她的触碰。
陆仰止看了眼那一条条铺在冰渣上的鱼，眉头一蹙，冷声道：“不要。”
那ว点事情，总部随便派谁去都可以，叫毒祖宗身边的四位jack亲自去盯着进度，实在是大材小用。
直到เ有一天，陆仰止的团队宣布破译了在全网疯狂蔓延的病毒。
医生还待说什么，宗祁已经伸手不由分说地把人给推出去了。
后方，墨岚沉声开口：“言，听他的，去一边呆着。我不喜欢我的女人挡在我前面。”
“我的女人”四个字无疑又在陆仰止仅剩不多的冷静上补了一刀。
现在的场面看起来确实很像他们两情相悦，而陆仰止是那个要棒打鸳鸯的恶霸。
男人望着她，缓慢地开口：“你知道他是什么人，你知道他犯了法，你知道他做的这些事情，迟早ຉ都会被处以极刑。”
这话没在唐言蹊的心上激起半点波澜，她还是那ว副不惊不怒的眉眼，“我知道，那又如何？”
“他的是非对错有刑法来衡量。陆仰止，扪心自问，你这一枪打下去，究竟是为了公道，还是为ฦ了你的私情？”
陆仰止扯了下唇角，眼神绞在她身上，“为了什么重要吗？言言，护着一个死刑犯，你对得起那些被他抓起来折磨杀害的受难者？”
“他们和我什么关系，我为什么要对得起他们？”唐言蹊淡淡回望。
说不上缘由，陆仰止在她眼里看不到任何东西。
没有喜悲，没有情绪，只有冷漠，一望无际的冷漠。
曾经的她，不是这样的。
她会笑会闹，生机勃勃，看似不讲道理，却总是善良得让人心疼。
如今，却也说得出，“他们和我什么关系，我为什么เ要对得起他们？”这样的话了。
唐言蹊脑子里想的没他这么复杂，只是几天前爸爸对她说的那番话——
人老了，唯一的好处就是能失去的东西变少了。你不是胆子小了，你只是失去了很多东西，所以能失去的东西越来越少，每一件也就随之变得比从前更加重要。
她才不想再当天字第一号大善人。
倘若她对别人善良，代价是付出身边人的性命。
那么，这样的善良，要来何用。
天真不能拯救任何人，不能。
“你不是说，你和墨岚也早就没关系了吗？”陆仰止把语速放得很慢，字音从深喉里冒出来，骇人得很，“还是，你们之间，确实有什么亲密于陌生人的关系？”
唐言蹊被他阴阳怪气的质问问得头疼，“我不想和你吵架，你不是要带我走吗？走吧。”
陆仰止却不愿放过这个问题了，抬起她的下巴，将她脸上疲惫懒散的神态收进深邃的黑眸，恨不得碾碎，“你觉得我想和你吵架？言言，我现在很生气。不管是为了什么，你最好不要在这个时候护着他。我控制不住自己้，我会疯，懂ฦ吗？”
他用那ว么冷静的语调说着“我会疯”三个字。
若非唐言蹊离他这么เ近，几乎ๆ不信那是他说得出的话。
她静了几秒，问：“你为ฦ什么非要杀了他不可？”
听不出什么异样，就像单纯的好奇，有此一问。
男人瞬间冷下脸，“动我的女人，他该死。”
他的女人……
“喔，是我糊涂了。”唐言蹊想起什么，抬手揉了揉眉心，失笑，“被他抓起来折磨的受难者——你不如直接说庄清时。”
怪不得他这么เ生气。
她可还记得刚才她仅仅是故意骂了庄清时几句，男人就直接一巴掌打回来了。
像陆仰止这种有权有势的男人，对自己的女人都有种常人难以理解的洁癖和占有欲。
她虽然不知道陆仰止对庄清时是什么เ感情——也许称不上感情，单纯的感恩或者什么别的都好，她也懒得去管。不过好歹庄大美人名义上也是他的未婚妻，还救了他的命，对陆三公子这种渊渟岳峙的君子来说，知恩图报不是理所当然的事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