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程部ຖ一如既往的安静,好像里面的都不是活人而是机器。
过了一会儿,他将吹风机拿出来,坐在床畔,把她抱到自己腿上,低沉的嗓音带着不多见的温和斥责,“这就睡了,也不怕明早起来头疼。”
唐言蹊沉默,如同石像般,脸上的曲线动也没动分毫,眼珠还是那样无神地落在他脸上,却不知究竟是在看什么。
夜风吹过男人的发梢,扫在她的脖颈่上,有些痒。
——你问问陆仰止和这女人是什么关系。
兰斯洛特低着头,战战兢兢地瞧着地板上不属于他的影子,影子的尽头,是一双擦得乌黑锃亮的手工ื皮鞋。
“刚才我看到兰斯洛特往温家主宅去了。”那人道。
而且,温家的晚宴岂是随随便便什么人就能进来的?
谁都知道,向来盛气凌人的唐大小姐在陆三公子面前就是个记吃不记打的贱骨头。
椅子上传来一声苍老的低笑,似是听见了什么เ有趣的事,“陆董?”
唐言蹊冷笑一声往外走,还没走到门口,就听到身后传来男人无波无澜的话语:“既然这样,就把外面的人都叫进来吧。还有刚才的财务,麻烦唐小姐替我跑一趟人事科,通知他们结了她这个ฐ月的薪水,从明天开始她不用来上班了。”
然后抹一把干涩的眼角,尴尬地笑着说:“哎呀,又没哭出来。”
检察官擦了擦额间的冷汗,见宋井也点头,只好道:“那好吧,不过我们还要执行公务,希望您不要谈太久。”
陆仰止仍旧淡淡坐在一旁,也不动筷子,就这么看着她吃,立体深邃的五官上什么表情都没有,整个人周身沉淀着一股海纳百川ษ般的恢弘与平静。
原以为他会因为说话被打断而不悦,却只见他拧着眉头不冷不热地回了句:“我这没茶。”
庄清时温柔贤惠,她无理取闹;庄清时重情重义,她自私自利;庄清时知恩图报,她忘恩负义……
说着喂了个苹果过去。
她倒好,还是那副吊儿郎当的样子,看不出一丝一毫的在意。一开始宗祁和医生一样,都以为她是遭遇此劫,性情大变,所以在人前粉饰太平。直到她生龙活虎地把他送来的补品翻了个遍,最后一脸老大不高兴地拍了下桌子,怒喝:“老子要的干果呢?”
怪不得她和陆总之间总好像有过什么,怪不得她能凭借陆总一个眼神就猜出他的心思,怪不得陆总对她的态度时近时远,明明总把“厌恶”二字挂在嘴边,却事事不曾追究,甚至在旁人肉眼可见的范围里,给了她令人匪夷所思的宽容。
唐言蹊脸色倏地白了,一丝薄怒从巨เ大的恐惧中油然而生,“你还是直接杀了我吧。”
唐大小姐已经和陆相思走得这么近了啊。
她又恶俗又肤浅又顽劣,论什么都比不过身为ฦ榕城名媛之最的庄清时。
“爸爸。”陆相思却不走寻常路,迎难而上,跑到เ他身边,笑得很甜,“我给你捏肩膀。”
陆相思在门外能稍微听见屋里的动静。
陆仰止直接将她的胳膊抬起来压在柔软的枕头上,动作强势而霸道,声音却已然不耐了,“你再乱动,我不保证你能得到应有的享受。”
是他想多了吗?
所以陆总才会在大庭广众之下咄咄逼人地问她那些问题。
很长时间里,陆仰止都在想,最后导致她离开的究竟是什么。
唐言蹊想也不想,“我和他没关系。”
“不敢还不赶紧散了?”宋井拔高了声音,喝道。
唐言蹊的手指如同触了电,蓦地瑟缩了一下。
是还为了五年前的事情怪罪于他么。
“……”
厉东庭开始没说话,后来也不知想起什么,又耐着性子开口问:“你现在打算怎么办?”
陆仰止沉了声音,俊脸的轮廓里透出了一抹肃杀之意极强的张力,“过河拆桥?”
怀里的庄清时却在这时竭力睁开了眼,不知是由于失血过多还是惊吓过度,脸色苍白得厉害,说话也气若游丝的,“仰止……”
“庄清时。”唐言蹊的话好巧ู不巧就在这个时候打断了她,“你知道我这五年来,每天夜里梦见我八个ฐ月引产的孩子的时候都在想什么吗?”她的语气变得轻渺了许多,像在说梦话,“我在想啊,什么时候我才能ม有机会亲手杀了你,为我的孩子报仇。”
结果人家陆三公子呢?
绑匪闻言眯起了眼睛,看向陆仰止,只见那个男人面色依旧冷淡,也不知是听见这句话了没。
他调整了下频道,沉声道:“仰止,现在情况对我们很不利,你暂时不要冲动,先和绑匪讲和,我见机行事。”
厉东庭听懂了他的话,眸光陡然深了。
她的老师明明就只有酒神一个。
女人就是容易情绪化,关键时候反倒是个累็赘。虽然很烦她哭哭啼啼,但庄清时毕竟是陆相思的母亲,这种时候她不着急谁着急?
她怔了下,不禁笑自己,这是怎么了。
陆相思忍不住道:“你走吧。”
司机叹了口气,发动了车,准备离开。
陆仰止眉目未动,沉默地回味着她的话。
她和这件事的关系,也相当扑朔迷离。
陆仰止半坐在病床上,一边输液一边看着股市走势图,突然宋秘书接了个电话,脸色骤变,“陆总,大小姐好像出事了。”
“嗯。”唐言蹊目光冷凝,又拨了一次陆仰止的电话,依旧占线。
“喂,陆仰止?你知道我是谁吧?现在情况有点不妙,你听我说……”
陆相思遏止着想发飙的冲动,黑葡萄般的眸子仿佛要喷火,一字一字压低了声音道:“我爸爸的书房里收集了很多酒神编的代码,将近整整三本书的手写草稿。”
“巧?”唐言蹊敏锐地捕捉到了什么。
唐言蹊怔了下。
宋井小心翼翼地觑着男ç人的脸色,而后道:“唐小姐,这件事您可能误会陆总了。”
座上的男人想到什么,拧紧了眉宇,嗓音严å厉了三分,“够了,出去!”
宋井欲言又止,“是。”
唐言蹊却伸手拦他,“等等,把话说完。”
宋井有些犹豫,办公桌后的男人眉头皱得更深,语气冷凝道:“我让你出去,听不懂?”
“你闭嘴!”唐言蹊伸手捡了块蛋糕,想也不想塞进他嘴里,“该吃饭的时候不吃饭,因为一点烂事贫一中午,先前我怎么เ没看出来你话那么เ多。”
而后转过头,盯着宋井,“你继续说。”
宋井望着男人嘴里塞了块蛋糕的样子,心下生出三分同情。
可又转念一想,或许……他们都是不太会把关怀写在表面上的人。
那么唐小姐生气,究竟是因为陆总训了她一中ณ午,还是因为陆总没怎么吃东西呢?
“宗祁组长前阵子和您闹别扭,被陆总发现了,就说了他几句。他不服气,所以陆总才给他放了假,让他回去好好反思。”
唐言蹊愣住,手里还拿着那块塞进陆仰止嘴里的蛋糕。
男人寒山静水般的视线就这么漠然落在她手上,也不说话,只是就着她送来的糕点,细细咀嚼。
黑眸里一贯的深沉,瞧不出什么喜怒。
宋井心一横,干脆把他知道的全部和盘托出:“后来陆总为了哄您开心,还亲自下楼ä去给您订蛋糕,让人每天送一块上来,署的却是宗祁组长的名。”
唐言蹊的心如同被什么击中ณ,骤然缩了一下,她僵硬地转过头去看着他,“是你?”
陆仰止见她脸色不大好,修长的手指接过蛋糕从嘴边拿开,冷声对宋井道:“你先出去。”
宋井最后不怕死地添了一句:“唐小姐,陆总对您的心思我们都看在眼里,您切勿再为了不值当的人……”
“出去!”陆仰止提高了声音喝道。
他漆黑的瞳孔里,女人那张原本就没什么血色的脸蛋此时白得和墙面一样了。
宋井低着头退出去了。
陆仰止放下蛋糕,擦了擦手,把她拉到怀里,仔细观察着她脸上一丝一毫的变化。
她半天没再说一个ฐ字,他忽然有些细微的心慌,握紧ู她的手,低哑道:“我不是故意骗你,别不开心,嗯?”
唐言蹊对上他的眼眸,居然从那双不可一世的眼睛里瞧出了些许妥协的影子。
她笑了下,轻声道:“真的都是你做的?”
陆仰止的俊脸沉然无波,唯有眉心处,似裹着一层霾,“上位者最忌朝令夕改,我既然已经让他回去反思,就没有理由á在他认错之前叫他回来。言言,宗祁แ的事,暂时只能如此。你若还是不开心的话……”
“我若还是不开心的话,你还要继续以他的名义做点什么来骗我吗?”她不施脂粉的脸蛋上,表情与语气同样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