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说着，便听见碧纱窗外传来了敲打声。红叶灭了蜡烛上前去看，见窗外悬挂了什么，正当风摇晃，一下下敲打在碧纱窗上。
那个时候我和韶儿能否保住命，也很难说。
我笑道：“是，没有人跟我争。为什么我心里总是患得患失的，不能安稳。”
她跟我一起，在苏恒身边伺候了十年。几乎是此生一半的长度。
我说嗯。
我们进去的时候，嫂子刚刚ธ让丫ฑ头们搀着坐起来。一张脸白得纸似的，连唇上也半分血色都没有，乌青的眼圈便像用墨涂上去的一般。只往昔黑柔带笑的眼睛没有失去神采，仍是那么晶亮的望着我。
偏偏他贪心的很，纵然想跟别ี人一生一世，却还想让我对他死心塌地。
原以为孩子都是坐不住的，三天打鱼两天晒网，怎么也得七八日才能把风筝做出来。谁知韶儿竟是个能沉得下心的，他殿里清闲的丫头又多，不过两日，竟就做出四只风筝来。
红叶便有些不安。
红叶正帮我擦拭汗水。我探头去望，见他面色白的厉害，染了烛火，也无半分红润，反而透出些蜡黄来，反被他吓了一跳。便也有些着急，让红叶撑着跪起身来，问道：“出什么事了。”
然而却紧瘦，我捉了半天匕首不知该从哪里片了来吃。
其中一个身形笔挺，青竹一般清隽，恭谨端坐着，正是刘君宇。另一个睫毛黑密，眸光内敛，从容与苏恒说笑着，却是楚平。
我便专心的将字重新默写出来。
——太后必定很着急要让刘碧君生个ฐ儿子的。她虽然宠爱韶儿，但到底中ณ间隔着一个我。目下韶儿还小，天真可爱，让人忍不住喜欢。但等韶儿再大些，有了自己的偏好和主ว意，太后心里必然就要对他生出嫌隙来了。
红叶听命行事，然而还是有些不放心，道：“陈午跟随太后也有些时日了，太后这次……久久不痊愈，估计还是想再弄陈午出来给她看诊的。”
天下局势确实没有人比他更看得清。
可是十年的柔情与缱绻，不是说忘就能忘的。
苏恒寝殿里伺候的几乎ๆ全是宦官，只好让书房里伺候茶水的小丫头为ฦ我梳头，她手略有些重，扯得我头皮疼，因此回殿后我便让青杏儿帮我解开。
清扬便扶我躺下。挑了金钩，将床帏放下来。
他低声道：“晕过去。”
我推了推他，他却抱的更紧，手掌贴上我的脊背，让我喘不过气来。
一时将孙妈妈打发走了，我便令偏殿里候着的管事姑姑们进来。太后那ว边最招人厌也最惹人怕的便是孙妈妈，若孙妈妈在跟前，只怕她们什么都不敢说。
我略听出些意思来，便笑问：“皇上那儿也种了葡萄？”
红叶笑道：“对，可不就是这句。”
苏恒走到我跟前的时候踉跄了一下，我略一犹豫，还是伸手扶他。
明明是心酸的时候，看到他这个ฐ样子，却又觉得可爱得让人发笑，一时心里只有怜爱。我抬手给他擦眼泪。
我少时为了这拂裙姿态的窈窕端庄，着实吃过不少苦头。见她做得行云流水，与家中老妈妈们教养得竟分毫不差ๆ，料é想她八成也是从我的姑婆哪里学来的礼仪。
我便也能在他这里占着一分先。
却又听人道：“皇后娘娘，陛下遣小人来……”
苏恒不知在想些什么，好一会儿才道：“穿暖些。”
我四下寻找锐器，苏恒却先攥了我撑在他口上的手，抬起来。
我气懵了一阵，又觉得好笑。虽然恼人，但其实这些话对我又有什么实质妨碍。
我说：“正是麦子拔节的时候。北边儿别闹霜冻才好。”
他努力把眼睛睁大了，亮晶晶、黑漆漆，卖力的很。却让我越发酸楚起来。
永远无法在母亲面前，为沈含章多说一句话。
我问他是否对我有什么不满，他静默片刻๑，反问我，他何德何能受得我的垂青。
这些都是帝王权术，我虽然怨恨苏恒，却也不能说什么เ。
她先前向我行礼时我并没有注意，只以为是苏恒派来送韶儿回来的。听韶儿叫她“姨姨”，才略有些好奇。
略顿了顿ู，又叮嘱我道：“身子要紧ู，别跟人争些闲气。”
我说：“让她进来吧。”
过了未时，忽然转了风向，凉风从金明池上吹过来，水榭这边便有些凉。
可是，为什么？
他依旧没有回应。
我说：“金凤和步摇都不用戴，绾个盘髻，用花胜和玳瑁簪别ี上。”
红叶笑问：“娘娘就不看看是什么？”
我笑道：“郑妈妈该去长信殿。”
弟弟是皇帝，母亲是太后，对付夫家她自然有的是法子。哪怕她什么法子都没有，硬跟婆婆、丈夫扛上，也能解决问题。谁让她“糟蹋得起”呢？
她不过五十出头，是个ฐ富态的老太太。眉眼间依稀可见当年美貌。今日穿了件洗的发白的暗青色菱纹直裾，配了黑色云纹裙，平易又朴素。看得出还是居家时穿的旧衣服。
外面无人进来伺候，韶儿也还在我怀里熟睡，我便不急着起床。
我岔开话题，她忙接口道：“初六了。”
红叶顿了顿，似乎还想规劝，却终于没说出口。只道：“诺……陛下寿诞有三日朝假，十九日太医要来请脉，二十又是休沐。不如就在二十一日召见她们，小姐觉得呢？”
这一拖可就是六天，任什么事也都耽误了。红叶还真是不懂得圆滑。
我不由笑起来，“朝臣休假还碍得住我见命妇了？”
红叶也弯了眉眼，道：“朝臣休沐，自然是要在家陪夫人的。”
我想，说不定还有彩袖殷勤、红颜醉却，等着他们去诗酒畅怀、歌舞尽欢呢，未必就要在家陪夫人。然而对上红叶黑柔的眸子，终究没有说出口，便点了点头，“去传话吧。”
红叶方松一口气，脆生生的应下了。
时隔久远，上一世很多事都记不得了。
经这么一提，我倒是隐约记起，上一世这个时候，卫秀似乎也是来过长安的。
但当时我病得厉害，他做了些什么，我倒是真不清楚。
不过依我对他的了解，他必然不可能规规矩矩来依附苏恒，尽管眼下看来这是卫家最好的选择——世人都认为卫秀必定能重振卫家，然而我却实在觉得他是卫家的魔星。他不是个能ม被家族绑住的人，反倒是为ฦ他一时之兴拖累满门，他连眉头都不会皱一下。
就譬如当年，人人都盼着他娶ດ我的表妹或是堂妹，他却非要与蜀郡李家联姻，和沈家反目不可。
卫家存亡，也不过为他一己之ใ私。
这种人你压抓不到要害，除了哥哥和楚平那种狐狸，谁都猜不透他到底想干什么。一不小心便会被他拖着同归于尽。
这件事上，我确实还是该听哥哥的，不趟这摊浑水。
作者有话要说：停更太久，都忘了自己写过什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