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傻瓜！”
这事让我们之后相互对视都像作贼。
就是不久前，我那帮情同手足的哥们还在校门口等我，李烟红和凤凰这两个马蚤女生也夹在他们中间。我们在河边跳迪斯科，越跳人越多，后来，因为皮肤摩擦带电的问题，打群架，几十条铁链在人群中甩得血肉模糊，我跳上个高高突起的土包，高喊了声“别打了”，然后把衣裙剥了个精光，冲过人群，跳进了河，那刻，我敢说，记住我这光板没毛的身体的，占了县城青年队伍的80，草！真爽，就因为这，我被评为ฦ县城“最佳人气奖”女生。
“嗯是他妈拉个ฐ屁，星星全是我家嘀ถ。”个ฐ小屁孩两只捧着自己้的小脸蛋，扭扭捏捏，本正红地回答我。
谁教的？太有特点了。我心想。然后说：“以后改掉吧。不好听。”
“阿姨，那改成什么呢？”这小屁孩十分认真而执着。
“他妈拉个屁不好，改西西拉西西吧？阿姨还没想好呢，阿阿姨？不是阿姨ถ，是姐姐，回头想好了告诉你们。乖。”我推着车往剧ຕ团里的白楼走去。
“西西拉西西，就是拉屎屎啦！！你是笨猪猪！个大笨猪猪！”那几个小屁孩子在身后笑我。我冲他们吐了吐舌头。
我抬头往三楼张望，黑呼呼的屋，好像没有人存在的迹像，我回头问小屁孩：“宝贝，姐姐问下，这栋楼住人吗？”
“住。”
“好像没人啊。”
“没人？那我们从哪里来的。”个小屁孩问。我听这话环顾四周，的确这四周除了这栋白楼和剧院就只剩下芡草丛生了，如果白楼ä不住人，那些小孩子在平地里看起来就有些突兀了，可若大的庭院，只有几个ฐ跳皮筋的孩子，似乎凭生许多怪异。两棵大树并肩立在白楼的侧，几乎要钻墙而出，那里有间窗户抹了大片红色涂ิ料，乍看像张褪了色的戏剧脸谱。我听到孩子们还在说：“嘻嘻，笨猪猪阿姨。”我笑笑不介意，群小屁孩嘛。
我准备往楼上走，身后传来个清亮的声音，是第个叫我笨猪猪的孩子，摘下了口罩，露出很漂亮的小脸：“笨猪阿姨，你要去那个红屋子吗？”
“不，是姐姐。是啊。是不是住着个ฐ好看的小哥哥。”
“不是，那里刚死了个老画师伯伯。”
“啊？”
“阿姨ถ你怕了？我们都不怕。老画师伯伯是个好人，他带了个徒弟，也会给我们糖吃。”
“是姐姐！姐姐！他的好徒弟住哪？”我搞不懂他们为啥老叫我阿姨。
“他直看着你呢？呶，在那边。”小屁孩指着另边，我看到เ了毛毛露在窗户口的那张清秀的脸。他似乎知道我要来，我抬头望着他，很小的张脸，太远了，看不见，却能想像那种若有若无的似在非在的眼神。
白楼楼的楼道处处是垃圾，我印象中ณ它们自我小时候起就以这种姿态存在，从未消เ停，人走过，飞起绿肥的大头苍蝇，洋洋自得的晃动过度发育的身体。总归是疏于管理的垃极，只怕剧院的经营也好不到哪去。采光不好的走廊和些蒙尘的房间，像个阴森的所在，说哪里有鬼魂只怕也有人信。二楼ä翻出杂碎的道具，个ฐ坐立的白色女人的腊像悲凄的从中ณ露出半边脸，黑眼珠直瞪瞪地盯着我，转身又碰上木偶戏大头墩子，咧着血色的大嘴巴冲我笑，退步又差点从楼梯滚下来，原来是堆彩色的玻璃碎片，草，顶家常的去处搞得人鬼同途似得。我从梯间乱七八糟的道具中ณ匆匆忙忙扭着身体上了三楼，下子被大床小碎花床单挡住了去路，这晒得正是好地方แ，正对着楼道最通亮的窗口，我茫茫然不知所措，张望着，这时，就从被风吹得起起伏伏的小碎花床单中央看到了毛毛，他站在那ว里动不动，落下心来，急急往毛毛那边走去。
“哈！哈哈！”个屁孩从侧身的房间跳了出来，差点把我撞倒。
“小贝，你吓倒人家了，快撒完，撒完回来。这位姑娘真对不起，吓着你了。还不快撒，就等你洗手吃饭了。”
那ว个叫小贝的屁孩跑到เ走道对着个超大的痰盂“嗞，嗞”的边撒尿边回头睨着我，我也边走边看着他，结果头撞到了张正在凉晒的大幅剧ຕ照木框上，那画ฑ，除了对丰ถ满白皙的r房半隐在浴巾之ใ中外，其他可以忽略๓不计了。
我摸着头自嘲地笑了，毛毛也在那头瞅着我笑。然后就听到楼ä外大串鞭炮的声音响彻整片天空。
“过年了呢？”
“是。”毛毛只是说了声“是”，连“你来了？”这么简单的问候也没有。我蛮沮丧ç，不过，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姑且认了，哎，看到毛毛，这刻๑真是怨也无力，爱也无力。我想，我这次来，只怕这刻๑他也会明白我了——呵呵，也许真实的情况是：他早就明白我，是我不明白他而已。
但他却说：“你来做什么เ？”
啊？！把我问倒了。“我我，不，你从没想过我会来找你吗？”我盯着他的眼睛。
“不是，不敢肯定你是不是来找我，也许，你还有其他人要找，这里又不是只住了我个。”他说的句句在理。
“我就是找！你！”
“那么เ，请进。屋子里乱，我在工作。”
“噢，工作好啊，工作赚钱好啊。”我嘟嚷着跟着他进了屋。走进去，就很自然地深吸了口气。屋里角整齐地叠着洁白的画纸画布，地面和床都很干净，不，是屋里亮堂堂，所有东西摆放的秩序井然，连件蒙尘的东西也没有，没用完的颜料也拧上了盖，窗边是若大的画架和张小竹椅，常青籐倒挂在横梁处，可以马上想到“相忘于江湖”的画面，就缺莺莺鸟叫了。
我倚着窗户，能ม望到เ大片田野，暮霭色已经围拱了过来，大地的线条显得暖色很多，这地方像是故地重游般美好。我笑了。
“你还跟以前样。”毛毛说。
“什么？噢，你想说我还是像以前样傻傻地？”老实说，我并不想说话，我只想享受毛毛在身边的感觉，我在这样的想象中ณ度过了我的大学年级——这点我也没有意料到เ。更老实说，我想象中ณ的见面，是快速相拥快速寻找彼此嘴唇和身体的每部分的情景。我仔细地打量毛毛，他似乎ๆ没有这种念头，我只好故作沉静地说：“你高了，而且壮了。”
“你也更唉，不说。”毛毛欲言又止。
我随处翻翻。外面又响起了大串鞭炮声，但估计是便宜货，打了半截没声了，于是那群小屁孩围着大叫大嚷。
我看见楼道口最通亮的那ว处小碎花床单处走来个ฐ身影，是个女人，妇女，小心地往这边来了，她身后跟着条黑狗。毛毛喊：卡卡，卡卡。她就摇头摆尾的来了。
“找你的吗？”我问毛毛，我指的是那ว女人。
毛毛承认了，还告诉我不回我家过年了。
“为什么！”这声音在屋子里大的吓人，我赶紧ู捂住嘴，低着嗓子又问遍：“为什么เ？我专门”
“没什么。我有客人来，那是我剧团里师傅的朋友，她是来吊丧的，从上海ร来的。”
“噢？他是上海人吗？”
提到这个师傅，毛毛丝不苟的脸终于挂起了笑，像海洋样明亮，不过，这明亮瞬间即逝。
很快，进来了个妇女，那个妇女上了年纪，但皱纹不太多，白净净的，抬头看见我脸疑惑，毛毛赶忙介绍说我是他的朋友，说朋友，谁都往恋爱关系去想，她听愈发打量我，她像是这里的主人，满脸堆笑，堆笑之后，就摸狗毛，狗很安静，只是感觉它跟人时间长了，长得也有点人样，两只弹珠似的眼睛居然闪着狡黠的光，在屋里，我很不习惯这双狗眼，像不同类的便衣密探。
“嗯。”毛毛没有反驳，抓住我胳膊拉到他的身边，我脸色下翻红了。
“她来找你吃年夜饭吧？”
“不不，我不去，我跟你起吃。”
我看到她手上拎了只肥鸭和两块猪肉，于是说：“不，我只是来看看毛毛，他今天跟你过年三十呢。”
“哪里哟，我今天也有地方去啊，我这里有个老大大的朋友，我今天要去他们家过的，人家就在下面等我噻。”
我往楼下望了望：“啊！我爸！”呵，我爸插着手靠着自行车立在下面。
“噢哟，凑起去了，我那个老大大的朋友就是你们家啊，哎呀！这下好了，我还说带些东西来让毛毛自己้过年，不好意思带毛毛去，这下好啰，起去，起去。自家人不识自家人。”她满口上海ร腔，钻到耳朵怪舒服的。
毛毛出门时拴好了狗，然后拉着我的手，这样子也怪舒服的。他很自然，我不自然。从三楼下来的时候，我远远地瞅着韩老师的房间，半米阳光透过几欲穿墙的大杨树打在红玻璃上，在风和叶之间晃动着，乍看有些惊鸿，倒凭生无限愁怅！韩老师是个思考力和想象力都万分强大的男人，却常常有种自我反刍å的苦寒感，也是清瘦清瘦的个人，我看和毛毛差不多都是难以随俗的那种人吧，无法或此或彼的，自己้的沼泽地便要自己才挨得过去。
他却没有走过他的沼泽。他应该不到五十岁，算是早ຉ逝，那么也许没有后代吧——这事考究起来颇有些周折，我也到后来才想明白，细想起来倒在情理之中ณ。
这个ฐ没有任何审美趣味的小县城和令人乏味的人群凭地留了位唯美的画家，也颇令人费解，许是人世的种匹配和筛选吧，比如被昏晦的时代打败落荒而逃的是俗人，剩下那些执着笃定的就是在世尤物了。
这些尤物却往往过早谢世。草，真不应该。
关于韩老师的回想，足足让我上溯到中学时期，那时正兴汪国真的朦胧诗，画画方แ面，也正值意象派画家找到“空气”——它原来也是可以画出来的——这就是意像和氛围之ใ类的东西。堂课上，韩老师拿出张他自己刚画ฑ的意象画ฑ——灰色基调几只血色的手印，他问我们想到เ了什么，我们说：“恐惧。”他笑了，他说：“是记忆。”
记忆？他的记忆中存在的血色手印？想着想着这些，我的脚步到了二楼，我下意识往毛毛身上凑，身边经过的那些道具和肮脏的墙壁没有样是让人看了清爽和安全的。
第11章追悼会风云录1
——雪是寒情的东西，如个人太精神化，见了就容易伤情，雪从天而来，落到เ脸上却是后知后觉的冰冷，单薄的记忆在单薄的皮肤上轻轻划了过去
到เ二楼，毛毛指了间房，告诉我：“这是烟红姐以前住过的房间。”
“怎么会有这些东西。”我看到几张女人用的卫生巾卷成团丢在门口的些地方，很恶心，那位上海女人也捂着鼻子，这女人的样子在年轻时应该相当好看，手指很长，眉毛细弯，眼睛是杏眼，神彩还在。这种女人，有过于敏感的心，只怕年轻时也有不少的追随者，那么会是韩老师吗？
“这团的女人还有不少恨着她呢。”毛毛说的是李烟红。
“噢，她不是调走了吗？”
“女人的妒嫉心燃烧起来是很吓人的，时间解决不了问题。”毛毛说，乍听颇像至理名言。
“你们说的定是个美人吧。”
“般。在县城里还算好的。”我跟上海女人说。
她房间的玻璃上贴着许多碎窗花，这种东西在县城那ว些女孩子中ณ蛮少制作，除此外，我还意外地看到เ着舒婷的致橡树很工整地贴在窗花的中央。我十四岁也会写些意识流的朦胧诗，满怀期待地寄出去，对青年诗人里的些作品指指搓搓，似乎与他们难分高下，有年轻做底料就是好。李烟红也喜欢这些，还真看不出，她那时把全身脱光了插着腰的横样子，我到现在还记得，离女流氓就差根烟头了——也许，我也好不到哪去。
我爸喊：“你干嘛跑来，还不回去帮你妈。”
“她昨天就把菜弄好了。”我回答他。这哪用我说？我爸早该知道我妈的德性，凡事在预期，她必定是型血人，除凡事对号入座外，还遇事必先预留แ空位。
两辆车，毛毛推辆，我爸辆，我爸怵在自行车边，却怎么也推不出来。
毛毛说：“后面。”
我看，我爸车后头被两头的草绕着打了个死结，我爸气呼呼地说：“这谁干的。”
几个玩鞭炮的屁孩嘻嘻地直笑，嘴上说着：“笨猪猪，笨驴驴，骑着马儿找秃驴。”“什么乱七八糟的，帮我解开。”
我和毛毛去解草结，差点又被草结拌了跤，原来草地上埋伏了许多这样的草结。
小心地离开。
推开剧ຕ院的大门，呀！呀！像几百年没人推过似得厚重，几片红油漆掉落，就听见树上乌ไ鸦：嘎！嘎ะ！飞远了。
过年，大年三十啰，离家的人该回的都回了吧。我坐在毛毛身后，抱着毛毛的腰，突然想哭。
路行来，看见的都是些傻笑的人。
我们在门口看见了正在竖鞭炮的我哥。我赶紧从车上跳下来，毛毛扭了几扭，也下来，他和我哥相互击掌算作招呼。我哥伸手想摸我的头，被我闪开，他说：哟，年不见，高了哈，噢，还胖了哈，切，像模像样了哈。他直望着我，我也不断回头地看他。也许今年也带了什么เ女同学回家吧？他每年都带个漂亮女同学来过年，果然，个ฐ奶白皮肤的女孩子从厨房端了菜走出来。
噢？年比年牛比了哈！我边看边想。她还冲我讨好地笑。般嘛，顶多八十分，比往年见的那ว个勤快很多，女人嘛，实在得好。
我妈和上海ร女人相见就哭，我爸让我们避开，我和毛毛进了我哥的房，房里没有我哥带来的那ว个女孩子的衣物，我便知道我妈又让她跟我睡，嘻嘻，哼哼！女人昼夜温差ๆ颇大，在黑夜中探便知。
房小，转身就贴着毛毛的胸ถ，他背靠着墙，穿着蓝色运动服，手也背在身后，像生怕自己会做错事，我把他的脸正过来，他居然还有些反抗，但最终还是嘴贴着嘴了。我怕我哥进来，自己堵在门口。毛毛高了也壮了，要抬起头才能够着，他的头发也浓密了许多，可以把手指深藏其中。
“你不许咬人。”他把我的手往他脖子上绕的时候说。
“咬！就咬！快二年没吃肉了。”
毛毛把嘴唇盖过来，紧实细致，像多汁的蚌肉，撒上了香粉，甜蜜得什么都不记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