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绍祖忽觉手上一轻,回头就见金表没了,登时想那脸生的汉子不是贼,就是贼同伙,于是仗着身体强健,就向那脸生的汉子追去,又吆喝着说:“前头那人是贼,快抓住他!”
贾芸笑说道:“他姓孙,是个很不入流的人,他祖上系军官出身,是当年宁荣二府门生,算来是咱们贾家世交。早年他一人在京上,恰见着咱们荣国府中ณ各种糟心事层出不穷,唯恐被咱们连累,就远远地躲开。现袭了指挥之职,在兵部候补题升,家里也颇็有些银钱,怕是见咱们府上好了,就又以世交之名寻了媒人来说亲。”
孙绍祖紧紧地抿着嘴唇,忽然笑了一声。
秦显家的讪讪地笑。
王夫人亲自递了茶水到薛姨妈手上。
许青珩推了一推贾琏,笑说道:“你去一旁遛狗玩吧,待我去前头瞧瞧去。”
水沐得知这消息,又想起戴权年前说忠顺王爷从周、吴两家弄来大笔钱财,便疑惑地想忠顺王爷急着圈占大笔钱财做什么?又问忠顺王爷新近举动,就听人说:“忠顺王爷自从上年开始,就隔三差ๆ五地去清虚观。”
鸳鸯靠近窗子说:“李祭酒没了,李家两位舅爷又不会为人,不知得罪了上头哪个,两ä个都丢了国子监里的差事。珠大奶奶着急,见珠大爷今冬不大咳嗽了,就请他去四下里打听打听,瞧瞧看可还有回寰的余地。珠大爷听了,就立时坐了轿子要去四处打听。偏生宝玉这两ä日在北静王府做了首诗很得北静王并一众老爷们赞赏,他就大包大揽地拍了胸口,领着珠大爷就去跟那些老爷们一同吃酒,请人给李家卖个人情。珠大爷上了酒席,禁不住人劝说怂恿,酩酊大醉地回了家,还不等他跟珠大奶奶说李家的事究竟怎样,便吐了起来,先吐出吃下去的酒菜,随后便吐起血来。”
“王爷,咸公公来了。”
“什么喜事?”忠顺王爷问,见琪官这样着急地回来,不禁大觉宽慰,暗道琪官到底比蔻官衷心多了。
薛蟠忙问:“我现在就要出发,你要回家收拾行李吗?”
“你终于肯告诉我你在做什么了。”许青珩闭着眼睛欢喜地说。
王夫人眼皮子乱跳,暗道才说荣禧堂这边空屋子多,贾琏就要修园子了,可不就是针对他们一房吗?见贾母忙着跟小戏子说话,并没工夫搭理她,于是就灰溜溜地向外去,到了前头三间的厅上,见湘云正与贾蔷带过来的惜春玩笑,嫌弃湘云不知笼络贾母,也不跟她说话,就直接出了垂花门,上了自己个车上,就向东边花园子去。
太上皇身子一震,良久问:“那贾琏,就是上回子出宫踏青时,在神机营接驾那ว一位?”
“奶奶,老爷、太太叫你过去说话。”五儿忙说。
薛蟠知道贾琏这话是说上头要保王熙凤了,于是难过地盯着地上,见两个伙计抬着一大坛子酒过来,顾不得还有满楼宾客在,一脚踹在那ว酒坛子上,待那ว一坛子酒洒在地上,惊起满堂宾客后,忽地转身向楼ä上奔去,到了雅间门外,听见里头王熙凤说说笑笑好不快意,攥着拳头,忍耐再三,便又噔噔地下了楼ä,见贾琏还等着,就低着头跟在贾琏身后说:“走吧。”
薛蟠将嘴一撇,冷笑道:“他倒是想呢,看宝钗进了宫,就在我妈跟前吹嘘是他的功劳。亏得大妹妹如今当家了,不然整个ฐ家都要搬到เ王家去呢。”
“咳咳。”赵天栋握着拳咳嗽ณ一声。
“吴贵妃可说的有鼻子有眼呢。”周贵妃轻笑一声。
许青珩握着筷子顿了一顿,又踌躇道:“英莲出殡,当真不去瞧一眼?湘莲一时糊涂……”
等上了宁荣大街,宝玉就觉昏昏沉沉,贾琏看他两眼发痴,就令赵天梁送他回东边花园子里歇着,自己向贾母那ว荣庆堂去。
探春一惊,回头去看侍书,尚未答话,先听见一声如丧考妣的呼号声,随后便见衣衫不整、鬓发凌乱ກ、半张脸上筋肉虬结在一处的赵姨娘拿着一只烂了鞋面的鞋子追着贾环打。
贾琏揉了揉眼角,“假的宝玉在哪?”
探春不屑地闪过他的手,暗道怎地有人做这样举止依旧高贵从容,有人怎就这样粗鄙不堪呢?躬身退了出去,便犹豫着见了迎春该如何说。
“我老子正穿着朱红衣裳在前头跟孔老喝酒呢,你有能耐,就去请了他来。”那小爷寸步不让地说。
贾赦冷笑道:“在你老子跟前摆起威风来了。”
“逗你玩呢,若当真划定了,你连这后楼ä也不来了。”许青珩嗤笑道,透过窗子瞧见五儿、六儿端了饭菜过来,便去西间里摆饭。
贾琏笑道:“上峰不清不楚地没了,我这下属但求无过,不敢有功。”并非他不想升官发财,乃是暗地里跟广西总督书信往来后,权衡利弊下,他仍想留แ在忠顺王爷身边罢了。
“哼,老爷的手段都用在我身上了,”碧莲不依,“老爷心思活泛一些,你想,你先给琏二爷抬举了一个妾,叫二爷半推半就地收下了妾,你再纳妾,二爷哪还有脸拦着你?”
“老爷喜怒,碧莲说错话了。”碧莲连忙跪下,紧紧地抱着贾赦的腿,仰着头道,“老爷的话,二爷自然是听的了……”
“起来,坐着别动。”元春嗔道。
到了北静王府门上,门上人见他一身酒气,又没有正式的拜帖,不肯替他通传,只假说北静王进宫去了。
“哦?”忠顺王爷依旧多疑ທ。
“不然,”许青珩微微摇头,“我瞧着她,不像是要叫她那ว肚子里的孩子来继承家业的,也不像是要来等二爷回来争宠的样。”
探春含泪闭了闭眼,也不安慰胡搅蛮缠的赵姨娘,转身便要出去,谁知才一开门,便见贾政阴沉着脸背着手站在门边。
“是四哥么?”许青珩睡眼惺忪,稀里糊涂地问。
“大老爷!”贾珠着急之下又连连咳嗽喘息起来。
戴权忙道:“王爷莫为ฦ难咱家了。”走了几步,脚๐下一顿,又叹道:“荣国府那边才可怜呢,许家姑娘嫁进去,小两口才团聚了一月,便分开了两年多,如今,总督出事,还不知道琏二爷怎样。一早ຉ上贾家人堵在门上问话,咱家也不敢给个准信。”说罢,连声地叹气,想起贾琏说过要替水沐分忧,又想指不定今日这一出就是贾琏捣鼓出来的呢。
蔻官低着头,犹豫道:“京城我是回不去了,这宅子却也亮堂,若在这宅子里养老,却也不错。”
“不知嫂子这会子过来,所为何事?”孟氏心头略有一分欢喜,只当是贾琏今日一见瞧上她了。
“当真不可么?”蔻官惧怕洪和隆之威,又上赶着问了一句。
顺着后院巷子、穿堂,一行人一路向总督府前院书房去,那ว门子时时小心处处在意,蔻官气度比之门子则又不同。
如此兜兜转转,便到了子夜夜朗星稀之时,听着清晰的马蹄声,二人进了城外一处小镇,在小镇上穿行不久,便又进了一处宽敞的院落。
待入了房门,只见贾母笑盈盈的,面上十分平静,贾赦也如贾政一般遗憾ย,嘴上不住地对贾琏念叨着:“这穷官很不必去做,何苦去吃那苦头?”
贾琏笑着指了指自己的眼睛,叫许青珩看那为ฦ不可见的暗淡褐色。
果然贾大姑娘瞧着呢,孙绍祖登时吃了定心丸。
“回奶奶,一共十五万两ä。”彩明说。
王熙凤点了头。
彩明立时就拿了银票向外去。
孙绍祖极力将眼睛从银票上移开,极力安慰自己道:若娶到贾大姑娘,这区区十五万两又算什么?忽地去看屏风后那女子,见那女子方才站着这会子坐下了正跟一人窃窃私语,就忙收回眼来。
须臾,屏风后出来一个婢女,那婢女在王熙凤耳边窃窃私语。
王熙凤听了,便抿着嘴唇笑,对孙绍祖说:“恭喜孙指挥……”
这话还没说完,就听人仓促敲门,随后进来个ฐ小厮低头说:“奶奶,荣国府大太太在外地没了。”
王熙凤听了,慌忙站了起来,对孙绍祖说:“荣国府有事,有话改日再说吧。”又令人送孙绍祖出去。
孙绍祖心有不甘地望着屏风后的影子,唯恐迎春嫌他鲁莽,只得拱了拱手,随着小厮向外去,在当铺外等了一等,果然见后院出来一辆朱轮华盖车,琢磨着荣国府有事,先追过去瞧瞧,兴许荣国府里有用得着他的地方。想着,就紧跟着那ว朱轮华盖车去,路上经过银号,忽地见银号里出来一人抱住他的马,就冷声斥道:“混账东西,仔细吓到我的马!”
那人却是银号里的伙计,只见那伙计委屈地说道:“忽然见人提走了孙大爷存在银号里的银子,掌柜的叫小的来问一句。”
“……不用问了。”孙绍祖打了个哆嗦,将那伙计撵到一边,就忙打马又向朱轮华盖车追去,心里嘀咕道:若迎春在试探他,做什么立时将银子提走了呢?若不是试探他,堂堂荣国府千金,做什么做这些下作事?满心狐疑着,迎头又遇上了贾环。
贾环也正骑在马上,见了孙绍祖,也不顾这会子正在大街上,就嚷嚷道:“孙指挥,当真是你为了门亲事害了赌桌上的兄弟?”
孙绍祖脸上登时涨红,冷笑道:“大庭广众下,你说得是什么话?”
贾环驱马走近,悄声说道:“刚才我已经去衙门里对了证词,亏得我没说你那日也跟着去了。现如今我答应了几个兄弟要去吃酒,偏生没有酒钱。”
孙绍祖又气贾环猥琐,又待要知道他去衙门里做什么,就从腰上掏出五两银子给他,悄声问他:“衙门里都问些什么?”
“方才媒婆朱大娘也去了。”贾环嬉笑着,接了五两银子还不满足,又伸出手抖了抖,“放心,出了事,兄弟我自会去求五皇子帮忙。”
孙绍祖牙根紧咬,赌气将荷包都丢到เ贾环怀中,又问他:“那朱大娘过去做什么เ?”
贾环笑道:“满大街都知道,你争着要入赘,就害了先跟荣国府提亲的咸远昌。”
贾环这话一出,周遭就有人望了过来。
孙绍祖脸上青青紫紫,索ิ性不理会贾环,待要去追王熙凤的车,又见她的车早没了踪影,于是对贾环说:“你家大太太没了,你还不回家去,又在外头吃什么酒?”说着话,盘算着忠顺王府那日既然要将这事隐瞒下,那忠顺王府定有法子应付了衙门。琢磨着,就一径地向忠顺王府去。
谁知到了王府门上,竟然没人肯替他通传。
孙绍祖回忆起上回子忠顺ิ王爷还是一副要对他委以重任的模样,登时提心吊胆害怕起来,正害怕,忽然望见一俊美男ç子骑马过来,认出那ว人是蒋玉菡,忙下了马,不知不觉间,就如银号的伙计一样一把将蒋玉菡的马抱住。
“你这是做什么?”蒋玉菡蹙眉问。
孙绍祖忙说道:“在下有事要见王爷,不知……”
“你可知道,那卞梁是奉王妃命去杀我的?”蒋玉菡坐在马上弯下腰问。
孙绍祖一怔。
蒋玉菡拿手在孙绍祖肩头一拍,笑道:“多谢你替我报仇雪恨,我也是不经意间在王爷面前告了王妃的状,王妃才叫卞梁去杀我的。”
孙绍祖两只腿打起颤来,忙说道:“并不是……”
蒋玉菡蹙眉说:“你这人,做了就是做了,为什么不认?”
“这可是杀头的大事,不能儿戏。”孙绍祖摆着手,忽地一个激灵,心道难道那日忠顺王府隐瞒下那十几条人命官司,就是要推到他身上?
“放心,你做了荣国府女婿,还有哪个敢杀你头?办这案子的,就是荣国府的舅爷。”蒋玉菡老老实实地将方แ才回来路上,从薛家小厮那学来的话说给孙绍祖听,见孙绍祖发呆,便又向忠顺王府角门去。
孙绍祖额头冒出汗来,心道还该去一趟荣国府,于是忙上了马就向荣国府赶去。
到了荣国府门上,就请门上人替他通传。
等了一盏茶功夫进去了,门内出来一顶轿子,孙绍祖等轿子走远了,才向门上小厮打听:“方才出来的,是谁家的轿子?”
门上小厮笑说:“孙大爷去别ี处打听吧,我们门上没这规矩。”
孙绍祖待要塞银子,偏生荷包都给了贾环,恰望见贾环跟着一顶轿子过来,就忙跟上去。
贾环见了孙绍祖,就对轿子里说:“老爷,这就是孙指挥。”
孙绍祖忙向轿子里拱了拱手,不见人回话,于是自作主张地跟着贾政的轿子向贾府去,谁知没走进角门,又被小厮挡在门外,无可奈何下,只能ม打道回府,待回了府,就令管家准备祭奠邢夫人的奠仪。想起那没了下文的十五万,忙慌叫了管家来,又将家财理了理,见家中只剩下五六万现银,不禁脸色铁青。
“去薛家问问,薛大奶奶到底什么เ意思?”孙绍祖着急地说。
管家听他吩咐,就忙去了。大半日后回来,管家对孙绍祖说:“薛大奶奶说,恰她跟贾大姑娘合伙做些贾、薛两家账外的小买卖,贾大姑娘做主,叫大爷拿那ว银子入股了。”
孙绍祖眼皮子跳了又跳,暗道这贾大姑娘果然是目中无人,竟然这样自作主张。
“薛奶奶还说,贾大姑娘已经知道大爷身世,唯恐大爷入赘后,被人欺负,决心说服琏二爷嫁出去呢。”
孙绍祖豁地站起身来,口中连连说道:“草包草包!”背着手在屋子里来回转了又转,又问:“贾府大太太没了,大姑娘的亲事可是要延后再说?”